第 109 章 第 109 章
胤祐合上书抬起头来的时候,纳兰还在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念书。虽然期间没有一个停顿,但胤祐看得出来,他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胤祐盯着他看了好久,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学生并没有听讲。
纳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意思茫然。
胤祐看到他眼睛下面一圈青紫,问道:“容若,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纳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吧。”
“那咱们今天就不讲课了吧。”小家伙去抓放在一旁的折扇,“天气太热了。”
纳兰合上书,温柔的看着他,有些抱歉的说道:“要不,让傅先生来给你讲讲《庄子》。”
“容若。”胤祐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摇着扇子走起路来颇有些翩翩公子的风范。就是扇子有些大了,他人太小,手也小,看着多少有些滑稽。
“你好像有心事。”
?纳兰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笑着:“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昨晚看书看得晚了,没有休息好。”
胤祐看得出来他在敷衍,但是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
胤祐转过头来,看到曹颜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玉,小玉,小玉!”
“……”
胤祐叹了口气,在窗户边放了三把椅子,拉着容若和曹颜坐下来,听着窗外的蝉鸣发呆。
或许真的有心静自然凉的说法,这样做了一会儿,胤祐竟然也没有那么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纳兰和曹颜同时听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回头一看,七阿哥歪着头,闭着眼,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纳兰失笑,看来昨晚没睡好的不止他一个人。
下课时间到了,赵诚从外面进来:“七阿哥,该用午膳了。”
曹颜刚竖起手指,准备做个净声的手势,胤祐就惊醒了。坐起来茫然的看了看眼前几个人,然后拉着纳兰的手:“容若,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纳兰摇了摇头,摸摸他的脸蛋儿:“翰林院还有事情,我得先回去。”
胤祐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你……”
胤祐咬了咬下唇,他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的容若,那个充满了惆怅而哀伤的贵公子。
“怎么了?”纳兰耐心的看着他。
“你不要不开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纳兰情绪中不易察觉的一丝担忧和恐惧。
虽然他不知道这份担忧和恐惧从何而来,但是纳兰是他的从学师傅,他要让纳兰知道,自己会保护他的。
就这一句话,差点让纳兰落下泪来,他蹲在胤祐身旁,抱了抱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保护我。”
“嗯!”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后来纳兰还是走了,顶着中午最毒辣的日头。
胤祐抓了把油纸伞冲出去,纳兰诧异的看着他:“应该……不会下雨吧。”
胤祐咧开嘴冲他笑:“我是让你遮太阳的。”
纳兰走了两步,又过头来,看到胤祐还站在门口,又朝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当心中暑了。”
吃饭的时候,曹颜被胤祐拉着一起坐在桌旁。
胤祐有三个哈哈珠子,分别是他的表弟舜安颜、表哥富敦和曹颜。他对三个人都很好,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读书,甚至有时候留他们下来一起睡觉……
吃饭的时候,胤祐就偶尔往曹颜那边看一眼,见他一直埋着头,往嘴里扒拉白饭。
胤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曹颜头也不抬的吃掉了,曹颜又给他夹了一快子白菜,他还是默不作声的吃了。
用过午膳,休息一会儿,又来到书房。傅先生见他无心读书,便让他练了会儿字,说他今日的字结构支离,心浮气躁,别练了。
胤祐最爱听“别练了”三个字,立时就丢了笔,再说一声:“好的!”
既然不用练字也不用读书,胤祐一天的学习也就结束了。
这时,其实也已经到了傍晚。外面的暑气被湖面的风一吹,消散了不少。
他的哈哈珠子也可以出宫回家,等到下次轮值再来。
可是胤祐叫了曹颜好几次,那小子都站在墙角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玉!”胤祐凑到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曹颜这才回过头来:“七阿哥……”
胤祐说:“你可以回家了。”
曹颜摇摇头:“我我……我再陪你一会儿。”
胤祐问他:“你不想回家吗?”
曹颜摇了摇头,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胤祐只得将他往外推:“那咱们去湖边走走吧。”
他说去走走,曹颜也不敢拒绝,于是,就跟着他去了。
两个人沿着湖边慢慢的走,胤祐手里拿着一根柳条,一路扫在湖边的石头上,不过多久,柳条上的叶子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
胤祐转过头来看着曹颜:“你怎么了,一整天都怪怪的。是不是你那俩哥哥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让子清去收拾他们。”
曹颜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曹颜咬了咬下唇,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他:“我娘昨天给我爹生了个弟弟。”
“啊?”
胤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爹娘”指的是谁。
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他是曹寅的弟弟曹荃的儿子,后来曹玺死之前要把曹荃的儿子过继给曹寅,以这样的方式依附于他这个大哥。
本来挑了曹荃的大儿子曹顺,不过曹寅选了这个庶出的,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的小儿子,还给他起名叫曹颜。
所以,曹颜口中的“爹”自然是指的曹寅,而他口中的“娘”就是李熹。
胤祐张大了嘴,显得既惊讶又高兴,扔掉手中的柳条,一把拉住了曹颜:“真的吗?你是说我的熹姑姑生孩子了,而且生了个弟弟?”
曹颜没想到他能这么激动,更加失落的点了点头:“是的。”
“太好了,太好了!”胤祐高兴的跳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想起来,问曹颜:“那我熹姑姑还好吗?”
曹颜点点头:“挺好的。从前两日开始,我爹就没有去衙门当差,一直守在我娘身旁。”
胤祐拉着他坐在湖边:“你给我仔细说说。”
仔细说说也就那么回事。
曹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有些家底的。
孙嬷嬷是曹玺的嫡妻,也是曹荃的圣母。对于曹寅生了个儿子还是闺女,其实并不上心。
虽然他们全家老小都靠着曹寅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因为曹寅虽然是长子,但却是庶出。既然曹玺临终前让这个庶出的长子继承了家业。他就理所当然的应该照顾他的嫡母和弟弟一家。
他结不结婚生不生子都不重要,反正曹荃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
最后,曹家的一切也还是他们长房的。
现在曹寅又生了个儿子,反倒让孙嬷嬷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但他也没表现出来,表面上该做的工夫也是做足了的,却只是让身旁的丫鬟问了问而已,也不曾亲自去看过。
但曹寅高兴啊,他今年虚岁三十一了,媳妇娶得一波三折,到现在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母子平安,是男是女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一个没爹没妈的人,恨不得亲自守在李熹跟前,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曹颜终于抬起了头,嘟着嘴问胤祐:“我娘生孩子,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胤祐仍然笑着:“熹姑姑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当然替她高兴。以前,南怀仁大人说女人生孩子是很危险的,只要她能平安,我就放心啦。”
“哦。”曹颜低下了头,“我听丫鬟说她现在很好,只是还不能下床,我爹不让我去看她和弟弟,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再结合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走神,胤祐就知道,他的情绪很低落。
“你怎么了?熹姑姑生了弟弟你不高兴吗?”
曹颜摇摇头:“没有。”
“你就有,我看得出来。”
“……”
曹颜不在说活,两个人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一只打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游过去。
太阳就快要落到山的那一面,云彩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一片金黄,远远望过去,霞光万丈。
“七阿哥,”曹颜忽然叫胤祐,“我能不能……”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像是接下来的请求难以启齿。
胤祐歪头:“能不能什么?”
“我能不能以后就住在你的身边,每天给你端茶递水,铺纸磨墨。”
“啊?”胤祐没想那么多,只说,“可是我有三个哈哈珠子,你们是轮流进宫当值。你每天都把这些活儿干完了,舜安颜和富敦干什么?”
“那我……”曹颜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去了。”
说着他就打算站起来,胤祐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想回家。”
曹颜叹了口气:“以后就没人要我了。”
胤祐大惊:“怎么会?”
“我二叔……就是我亲爹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二婶也不喜欢我,他们不会再要我了。”
“现在我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成了多余的那个。”
“……”
听到这里,胤祐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处境。
他是个庶出的孩子,娘亲死得早,在大房和哥哥们欺负中长大。
曹荃不缺儿子,当初自己的前程也没个着落,哪儿还能顾及到后院的事。
孙嬷嬷也不缺孙子,自然更加疼爱嫡长孙,曹颜的娘亲在她眼里就连下人也不如,何况是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过继给了大伯,有人撑腰了,也过上了几年好日子。
但大伯也是要娶媳妇的,娶了媳妇也是要有自己孩子的。
那他又算什么呢?他到哪里都是个多余的,不受人重视的。
胤祐问他:“熹姑姑对你不好吗?”
曹颜摇摇头:“我娘对我很好,她给我做新衣服,还给我做好吃的,时常跟我聊天,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曹寅搂着他的肩膀:“我的熹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绝对不会像你二婶那样对你。”
曹颜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在家里,我有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都有自己的娘亲,只有我没有。”
胤祐说:“只要你把熹姑姑当成你娘,她一定会把你当做她的孩子。”
“况且,你还有七哥我呀。以后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告诉我,七哥给你做主。”
听到他最后这一句,曹颜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我听我爹说,因为弟弟生在六月,是莲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弟弟小名就叫莲生。”
“莲生。”胤祐琢磨了一下,“是个很好的名字。”
他忽然站起来,拉起曹颜往回跑:“你跟我来!”
他拉着曹颜一路抛到了凝春堂,正巧皇贵妃从里面出来,看他风风火火的冲进院子,赶紧把人拦下来,用手帕替他擦去额头的汗:“做什么,这么热的天就不能慢慢走?”
“额娘,熹姑姑生小宝宝了,是个弟弟。”
皇贵妃听了也有些意外,又带着他俩进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太皇太后。
慈宁宫那么些宫女,太皇太后一向偏爱李熹,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高兴,赶紧招呼苏麻喇姑:“赶紧的,命人备些东西,给熹丫头送过去。”
胤祐拉着皇贵妃:“我小时候脖子上挂的金锁,送给熹姑姑生的弟弟。”
皇贵妃笑道:“多少年没戴过的东西,当然是在宫里。再说了,哪有拿自己戴过的东西送人的。”
胤祐却不依不饶:“我就要送那个。”
“为什么?”
“熹姑姑说那个是平安锁,保平安的。以前,每天晚上睡觉,她都会取下来用手帕包好放在我的枕头下面。”
胤祐三岁之后就没戴过那个平安锁了,这么久远的事情,皇贵妃自然是不记得的。
但是太皇太后却记得:“那平安锁是我让人打的。这也是小七的一片心意,他要送便让他送,让人去宫里取来便是。”
老祖宗既然都这么说了,皇贵妃也只得答应下来。
她灵机一动,又看向曹颜:“那小玉回去,先别跟你娘提这件事,咱们给她一个惊喜好不好?”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畅春园离紫禁城也就一二十里路,早上趁着凉快的时候,太监骑马走一趟,很快也就回来了。
那枚平安锁是纯金打造的,做工非常精美。坠在一个金项圈的下方,锁的两面雕有祥云和麒麟,下方挂着三个铃铛,一两岁的小孩子,跑起来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别提多吉祥。
不过金器放得时间长了,光泽有些暗淡。皇贵妃命人重新做了抛光处理。
拿回来的时候,对胤祐说:“这个项圈刚出生的孩子可戴不了,不如咱们让人改成一副金镯子,然后用红丝线编的绳子把平安锁串起来。”
胤祐点点头,从衣服里面撤出一件东西。是一枚翡翠观音:“这是熹姑姑给我的,绳子是她编的,你瞧瞧。”
皇贵妃点点头:“那我这就让白露进来编绳子。”
胤祐想了想,又摆了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来。”
白露拿出平日做针线的盒子,里面各种颜色的丝线都有。
胤祐忽然问道:“一定要用红色吗?”
“啊?”白露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问题,“可是,大家不都用红色吗?”
胤祐说:“那咱们编一个彩虹色的吧。”
他要编个彩虹色的,别人也拦不住。
白露只能帮他把不同颜色的线拧成麻花状,又手把手教他把几股绳子编成结。
七阿哥读书习字练剑样样行,就是做手工不太行,还偏要坚持自己动手。
白露在旁边指挥他,可急坏了:“这边,哥儿左边绳子搭在中间那股上面。”
“……”
“右边那一股从下面穿过去。”
“……”
“哥儿,要不我来吧……”
“不!”小家伙坚持,“这是送给熹姑姑的礼物,我要自己来。”
皇贵妃坐在一旁,专心的看他编绳子,左右手不协调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费了好大劲,可算把绳子编好了,小家伙献宝似的举到皇贵妃眼前:“额娘你看!”
因为编的时候绳子没能统一力度,松紧不一样导致编出来粗细也不均匀,可是配上七彩的颜色,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童趣。
皇贵妃点点头:“很漂亮,李熹一定会喜欢的。”
得了额娘的肯定,小家伙信心大增,这天曹颜当值。回去的时候,胤祐特意拿出了平安锁和金镯子:“这个你拿回去给熹姑姑。”
李熹拿到东西一打开,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曹寅在旁边吓一跳,赶紧过来搂着她肩膀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
李熹把平安锁递给他看:“这是七阿哥小时候戴的那块。”
曹寅就这她的手看了看,平安锁款式大同小异,就算宫里送出来的东西格外精致一些,怎么就能肯定是七阿哥带过的?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照顾他六年,他身边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她又细细的抚摸追着平安锁的那根绳子:“这一定也是哥儿亲手编的。”
这次曹寅拿过来仔细瞧了瞧,笑道:“编得太差吗?”
“去你的,”李熹嗔怪的瞪他,“哥儿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不得不说,李熹是把胤祐的喜好摸得透透的。就算是现在,她做的衣服,也是胤祐最爱穿的。
进入七月,胤祐种下的那盆兰花终于开花了。
其中一盆开的是紫色的花,在阳光下娇艳欲滴。两片原型花瓣合起来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连花匠都说,这样的兰花只会在南方温热湿润的环境中生长,在北方很容易冻死。
但是因为有了保温又有足够光照的玻璃房子,所以才能在这时候开花。
小家伙叹了口气:“不知道阿玛回来的时候,花儿会不会已经谢了。”
花匠笑着安慰他:“不会的,蝴蝶兰的花期很长,能开好久呢。”
旁边的太监还给他提了个不错的建议:“主子,要不咱们把这几盆兰花搬去清溪书屋,等皇上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胤祐点点头,这是个建议的确不错。于是小家伙弯下腰,亲自搬去了那盆蝴蝶兰,还指挥其他人,搬上剩下那几盆兰花。
“走,搬去凝春堂,先让我的乌库玛嬷和额娘瞧瞧。”
“……”
有什么好东西,他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至于阿玛……
阿玛喜欢什么,不重要。
康熙回来的前一天,胤祐跟他哥正在地里忙活——他们春天种下的水稻和小麦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可不是个轻松活儿,哪儿能让两位皇子累着,大部分都是别人在干。
尽管如此,一天下来也把胤祐累得不轻,回到阿哥所洗过澡就睡了。
康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凝春堂给太皇太后请安,刚坐下就被窗台上那盆兰花吸引了注意。
他也没有去过那么靠南边的地方,种子是外派的大臣回京之后给他带回来的。
瞧了半晌也没认出是什么品种,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花儿,哪儿来的?”
太皇太后笑道:“小七搬过来的,说是长在南方的兰花,咱们这儿没有的,可新鲜了。”
这么一说,康熙就来了兴趣,弯下腰看了又看:“那玻璃房子这么管用,还真能种出南方的花儿。”
胤祐说:“不到那能种出南方的花儿,还能长出南方的蔬菜和水果。花匠说,因为暖和又有阳光,所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康熙倒是被他吊足了胃口:“所以什么?”
“所以,咱们应该盖一座玻璃房子住在里面。”
“……”
皇贵妃笑道:“不好不好,玻璃容易碎,上次皇上赐的那盏琉璃灯不就被你摔碎了吗?刮风下雨的多不安全。”
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扶在雕花窗棱上:“你再想想。”
小家伙受到启发:“那就把窗户换成玻璃的吧,这样关上的时候,屋子里也是亮亮的,可以读书。”
康熙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行啊,那就先把你书房的窗户换了成玻璃吧。”
他们收获的稻谷和小麦在晒了几天之后,然后经过一系列处理之后,就变成了可以实用的粮食。
拿去一称重,试验田是同样的大小,但今年的收成却比去年好。康熙对此大为满意,还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夸他做得很好,关心农耕就是关心老百姓的温饱。
又给了他不少赏赐,让他明年再接再厉。
接下来就是今年的水患问题。虽然因为靳辅革职,没有再大规模修筑重堤,但该修补或是加强的地方却并没有松懈。
用水泥做成的混凝土修补过的河堤十分稳固,再加上于成龙提议的挑浚下游河道,解决河道淤堵问题,让河水能够顺利流入大海。
今年,即便是在汛期,各地也没有出现大规模水患,山东、河南、江苏几个大省都迎来了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丰收。
这个消息让帝王龙颜大悦,这才是增加税收的正确打开方式,老板姓能吃饱,国库也更加充盈。
戴梓这个本来极不受康熙待见的汉臣,也因此受到了皇上的重用。
进入八月上旬,天气渐渐凉快下来,他们又要准备回宫了。
四阿哥和胤祐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今年收获的稻米和小麦留下一小部分送去承乾宫,其他就按阿玛去年安排的,分发给畅春园山脚下的老百姓。
他们回宫那一日,沿途的百姓看到皇家出行,远远地跪拜,叩谢皇上。
这里开始建皇家御园的时候,他们还背地里骂官家劳民伤财,现在连续两年得了皇上赏赐,刚搬来的时候,又减免了他们的赋税,恨不得皇上常年住在这里,不要回宫。
他们刚回到宫中就传来一个消息,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去世了。
他在临终前,让另一位同来自比利时的传教士安多,将自己毕生的著作都运进宫来,送给了康熙。
这些著作包括天文、地理、军事、航海、历法、数学、医学等等。
胤祐曾经听过南怀仁讲课,那些周游列国,见过不同的风土人情,还有曲折离奇的传说,以及不同地方的植物、动物还有人……
这些都让胤祐深深地向往,小家伙也曾笑着对阿玛说:“我也好想坐着一艘大船,到南大人讲到过的那些地方去瞧瞧。”
康熙对此的态度却颇为不屑:“咱们大清就是世界上最大最富有的地方,那些弹丸小国有什么可去的?”
胤祐觉得阿玛说得不对,任何地方,任何人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去看过了解过才知道。
比如南大人就提过,意大利善于制作玻璃,宫中大块的穿衣镜就是他们制造的。
可见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掌握了制造大块平板玻璃的技术,值得学习。
还有,荷兰人善于造船,他们能造出有几千个酒桶那么大排水量的船。
据说在遥远的黑龙江,萨布素将军和沙俄开战就要用到战船。
难道他们的造船术不值得大清学习吗?
但是阿玛接下来做的事情,更让年幼的小朋友不解。
他把南大人留下来的那些书籍大部分放进了弘德殿封存起来,尤其是关于天文方面的,不需任何人查阅。
那些书上记载的东西多有意思,为什么阿玛害怕被别人看到?
胤祐还专程向额娘请教过这个问题,皇贵妃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小七,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都是有限的,但时间确实无限的。就像你看到的星光或许是来自千万年以前发出的一样。将有限的生命放进无垠的时空就只是沧海一粟。”
小家伙眨了眨眼:“额娘,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阿玛虽然被称为天子,但他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他的生命就是有限的。我们无法预知千百年之后的事情。所以,不要妄想可以一直掌控别人的思想,到最后只会自食恶果。”
“记住,人们要的是富足的生活,安居乐业。自古以来,揭竿而起的老百姓都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颠沛流离,而不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知识。”
额娘的话让胤祐思考了很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完全没有明白。
但是他知道,每天读那些《四书》、《五经》没法让他们修建出更坚固的河堤,也没法让他们种出更多粮食。
中秋节的家宴上,胤祐终于见到了他大哥的新媳妇。
大福晋祖上并不显赫,她的父亲做到了户部尚书才提高了门第。
福晋也进宫来过几次,都是向惠妃请安,胤祐从未见过。
这次家宴,胤祐才第一次见到了大嫂。这才想起来,人家当秀女的时候,他和五哥就已经偷偷见过了。
只是那时候,大福晋还是个十二三岁,未出阁的格格,现在也十六七了,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姑娘。
而后,胤祐又看到大福晋身旁还站着两个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的姑娘。
他惊讶的问皇贵妃:“她们俩是谁呀?”
皇贵妃说道:“那是大阿哥的两位侧福晋。”
这个胤祐知道的,保泰的额娘就是裕亲王的侧福晋,就跟宫里的嫔妃一个道理。
胤祐好奇,总是盯着他大哥的三个媳妇看。
皇贵妃不知道他那小脑袋瓜在琢磨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呢?”
小家伙如实以告:“看我大哥的侧福晋。”
皇贵妃嗤笑:“不许看!”
“为什么?”
“哪有小叔子盯着嫂子看个没完没了的?”
小家伙却说道:“他们三个看起来关系不大好。”
皇贵妃“啧”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胤祐说:“你瞧安嫔和静嫔总是跟大福晋说话,夸她端庄贤惠,还说让她明年就诞下皇长孙,旁边那俩侧福晋表情一直这样。”
他学了个皮笑肉不笑,想翻白眼又不敢的表情,可把皇贵妃笑死了。
“你可真够闲的,”皇贵妃把装着醋汁和螃蟹肉的小碟往他跟前推了推,“赶紧吃饭!”
毕竟宫中好几十个妃嫔,唯一当婆婆的就只有惠妃。
她今天可是众人的焦点,就连宜妃和荣妃也夸她有福气。
儿子大婚之后,正式开始帮着康熙处理一些事物,尤其是这次巡幸塞外,太子没有伴驾的情况下,大阿哥更是出尽了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皇位继承人。
但是,大阿哥却一改以前张扬的性子,做事稳重了许多。
再加上这儿子出落得愈发英武不凡,康熙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若是以前,看着皇父对大阿哥赞赏有加,太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对一些事情想得也愈加透彻。
无论如何,他是皇父昭告天下册立的皇太子。太皇太后生病期间,代替皇父在内阁处理奏章的人也是他。
出尽风头,大加赞赏又怎么样,他才是无限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个。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总感觉皇父这些时日对大阿哥如此偏爱,是因为朝中要出大事了。
果然,就在中秋节之后不久。才上任左都御史不久的郭绣,又抛出了一个大招。
他又上书直言,弹劾大学士明珠、余国柱等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交通声气、糜帑分肥,指使佛伦偏袒靳辅等罪状。
武英殿大学士余国柱与明珠勾结紧密,勒索官员,被人称之为“余秦桧”。
康熙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震惊,并且也没怎么纠结,直接就给明珠定了罪,罢相、革职、抄家。余国柱亦被革职。
这么多年来,明珠一直位高权重,可以说是康熙身边,除了索额图,权势最大的大臣,康熙对他极为信任。
然而,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众人在感慨帝王无情的同时,也在思考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其实早在明珠与余国柱对汤斌置之死地的时候,康熙就噌收到过一份来自直隶巡抚于成龙的密奏。
他说:“官已经被明珠卖完了。”
康熙对此大为震惊,他问高士奇:“为什么没有人弹劾明珠?”
高士奇只说:“人谁不怕死?”
到现在,康熙足足忍了他一年,就是要看看,朝中还有些什么人是跟他一党的,好一网打尽,将明珠一党连根拔起。
靳辅、佛伦、傅拉塔、余国柱……这个庞大的势力渗透到了六部、9卿,他们买官卖官,贪赃枉法。
另康熙颇为惋惜的除了明珠就是余国柱,他在朝为官36年,曾经清正廉明,励精图治,为大清王朝立下不朽功勋。【百度百科】
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关系,能让这样一位官员,变成了曾经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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