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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公爵大人到哪里了”

“陛下,大人的车架已经到内都正门了。”

“快,再给孤检查一遍着装,有没有礼数不周全的地方”

掌握着天下六分之一权柄的尊贵血族女士紧张地提起裙摆,得了侍卫长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僵硬的起身,同手同脚就要迈步向外走。

“陛下,等等,现在是正午您得再涂两层防晒”

血族帝国,向来安静肃穆的帝都王宫内廷,此时是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尘封了快百年的古祭殿大门轰然洞开,数百个穿着束腰长裙的漂亮女士在大殿中宛若蜜蜂般来回穿梭,将绣着金色暗纹的灰红色织锦挂起,挡住刺目的烈阳,猩红色的地毯缓缓铺开,撑着黑伞的高大侍卫站在红毯两端,目不斜视。

不过二百来岁的年轻血族女王穿着仅在登基时穿过一次的盛装,站在大殿口,抿着唇,眺望着红毯另一端。

“陛下,不要紧张,”身旁的侍卫长也是女王陛下从小到大的挚友,撑起黑伞,温声安慰着她的陛下,“内廷的起居注都记载了,公爵大人的脾气挺好的。”

“你不紧张”年轻的血族女王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陛下。”

“那手不要抖,伞都快歪了。”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嗯,她们这位血族老祖宗据说确实为人和善,只是性子古怪。

毕竟,除了她,大概没有哪个血族喜欢正午。

也只有她,能让昼伏夜出的血族选在正午举行欢迎仪式,否则就算强悍如巨龙,也得入乡随俗。

“让人去给孤忠诚的军卫补补防晒。”身旁迅速有人得令前去,女王沉默了会,又叹口气,手指开始不自然的屈伸,“上一次见公爵大人还是百年前孤刚登基,也不知道这次唤醒她老人家到底对不对”

“没事的陛下,”侍卫长换了只手撑伞,“这次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按照王族与公爵大人的契约,如果我们不唤醒大人,恐怕才会被责怪。”

“那万一公爵大人有起床气呢”

年轻的女王陛下依然忧心忡忡。

侍卫长沉默,随后选择换个话题。

“公爵大人应该快到了吧。”

“是,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的车程。”立刻有人上前汇报。

“快了,快了”女王陛下念叨着,随后提起裙摆,一脸英勇就义的紧张,“孤前去迎接。”

血族帝都宽敞的主干道,此时只有一架古朴的黄铜马车慢悠悠的走在正中央。

马鞭挥舞,响起破空的裂响。

“沃尔芙,别吵吵嚷嚷的。”清冷又倦怠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带着淡淡的批评意味。

“是,公爵大人,”驾车的英气女子笑了笑,倒也不拘束,收起马鞭,随口就与里头的人闲聊着,“不过,驾车不挥马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仪式感”女人清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似乎没什么大人物的架子。

“嗯嗯,对,仪式感。”

“要什么仪式感。”批评也毫不客气。

沃尔芙无奈地扯了扯手中的缰绳,顺着看过去。

倒也是,要什么仪式感。

缰绳另一端,牵着一匹遍体金黄,铁甲满身,提蹄能发出吱呀吱呀声音的机械黄铜马。

一匹优秀的,由前任矮人王亲自赠送给公爵大人的,挥多少遍马鞭都不会有反应的,机械黄铜马。

好在大街上空无一人,否则她之前的行为,多少有点令人侧目。

“大人,”她挠挠脑袋,轻咳一声,向后靠了靠,谨慎地请示,“我们为什么要把这匹仓库里的老古董请出来”

“嗯”女人的声音中还带着困意,“我记得王族的小家伙私底下求过我,让我不要每次招呼也不打直接传送到他的王宫,这不是要给王族点面子么”

她又开始了碎碎念,“这可是矮人王赠送的礼物呢,我坐它去见王族的小家伙,多给他面子。”

沃尔芙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后捂额,哭笑不得,“大人,有没有可能,您说的那位是已经过世了的上上上一任亲王”

“嗯”车里的人这次似乎思索了许久,过了会,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啊,好像是,可能我又睡迷糊了吧,不碍事,就当是某种仪式感吧。”

“您刚才还说要什么仪式感。”

“沃尔芙,这么久不见,你好像话又变多了。”

“许久不见大人,属下确实有些兴奋。”沃尔芙笑着请罪,随后又一刻不停地继续叭叭,“您这次也睡了一百多年了,想看看帝都的变化吗”

车厢里沉默了会,随后响起轻微的响动,下一秒,厚重的车帘被掀开,正午肆无忌惮的毒辣阳光洒向车厢。

女人淡漠的黑眸中,印出了繁华的帝都倒影。

街上没有一个人。

“血族现在人丁稀疏至此么”她面上仍有困意,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车窗。

“大人,有没有可能,现在是正午。”沃尔芙轻咳一声,谨慎地提示。

“啊,差点忘了,”女人唇角提了提,随后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我是不是又让王族的小家伙们手忙脚乱了”

“没事,让他们多涂几层防晒就好了。”

“防晒好像是个新词。”

“是矮人那边捣鼓出来的新产品,血族专供,”沃尔芙耐心为她睡了一百多年的主人解释着这百年来的变化,“据说调和了多种魔药配方,能有效减轻阳光对血族的影响。”

“有点意思。”女人笑了笑,随后放下了帘子,懒散地靠在座位上。

“大人,您不看了么”

“不看了,一百年也没什么变化。”

女人撑着下巴,又缓缓合上双目。

对于长寿种来说,一百年算不得什么。

所以,一如既往的无聊。

慢悠悠的黄铜马车拐过一个弯,困得险些又睡过去的公爵大人突然眉间微蹙,鼻尖动了动。

隐隐约约,有一股清甜而诱人的香味。

“沃尔芙,什么味道”

“大人”沃尔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诧异,“没什么味道呀”

“不,不对。”

女人眸子瞬间睁开,闪过一丝锋锐,先前的淡漠和倦怠一扫而空。

“停车。”

黄铜马车吱呀一声停下,公爵大人推开车门,眯起眼睛,慢悠悠踱着步子,循着那诱人的香味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大人”沃尔芙一脸懵逼,随后快速跳下车,为女人撑起一把黑伞,挡住刺目的阳光。

“用不上,”公爵大人制止了她,随意走出伞下的阴影,凝视着面前略显得有些昏暗但对血族来说很是舒适的小巷,“你真的闻不到”

很奇怪,那股香味并不浓郁,清清淡淡的,却格外诱人,有种欲罢不能的味道。

沃尔芙脑袋上啪的一声弹出一对银白色的尖耳朵,身后也钻出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鼻尖迅速颤动。

“只有人类的味道,”她老老实实汇报,随后深吸一口气,夸张笑着看向她的血族主人,“大人,几千年了,您不会终于开窍想要试试人类的血了吧”

“人类”公爵大人眉间蹙得更紧,“帝都为什么会有人类”

“是战俘交换营,”沃尔芙熟练地在前带路,“人类又开始内战了,按照国际惯例引入中立第三方方便战争双方谈判和交换战俘。”

公爵大人顿时又开始头疼起来了。

“人类,战争,啧,这帮短寿种真是一刻不得消停。”

沃尔芙笑笑,继续解释,“这一批的战俘比较高级,说不定会有人类那边的死士冒着得罪血族的风险行刺,所以为了确保安全,从帝都走传送阵转送。”

“这样啊,”公爵大人点点头,随后眉毛又皱在了一起,“人类战俘交换请血族做中立第三方,这和两群绵羊打架请狼主持公道有什么区别哦,抱歉沃尔芙,我没有说你的种族不好的意思。”

沃尔芙耸耸肩,银白色的尖耳朵抖了抖,“没有冒犯,大人。”

“至于战俘交换营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向您禀报吧,前面就到了。”

“嗯,我能闻到。”女人轻声说,声音里透着某种克制和忍耐。

那股甜香愈发明显了,她因为长眠而静寂多年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清亮的黑瞳有些不受控制地慢慢变红,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将甜香的来源撕碎,拆吃入腹。

异常。

她秦唯西活了快万年了,向来清心寡欲,这还是第一次对人类的血液产生这么大的欲求。

她也不是没有过人类的友人,甚至还帮过受了重伤血哗哗流的人类包扎。

据同行的血族下属描述,看着就像在给一块被煎得吱呀冒油的牛排裹上纱布并亲切地祝它早日康复。

但现在

她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慢慢变长变黑的指甲,在沃尔芙略带震惊的目光中,她深吸一口气。

瞬间,所有异常和欲求都被压制。

“咳咳咳。”

下一秒,她扶着高墙,忍不住剧烈咳嗽,苍白的耳垂上都带了一丝红晕。

太香了,深呼吸后刺激更强烈。

“不是吧大人,”向来伶牙俐齿的沃尔芙望着她,有些结巴,“您您这是真的想开荤了”

“没有的事”

公爵大人又咳了两声,直起身子,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退后几步,凝视着面前的高墙,声音放轻了些,“那人没有走门,而是往这边过来了。”

沃尔芙点点头,毛绒绒的尖耳朵抖啊抖。

两人默契地同时保持缄默。

过了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墙的另一头传来,随后是元气十足的一声轻喝。

“嘿咻。”

三米五的高墙上,冒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脑袋,随后是身子,小臂裸露,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浅小麦色。

紧接着,一个少女跨坐在了高墙上,叉着腰,得意地看着战俘交换营里面,右手小拳头挥了挥。

“诶嘿嘿,自由”

她面上傻乐着,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屈膝,跳。

只是

离开高墙三十厘米后,金发少女总算看清了高墙另一边的情况,瞳孔地震的同时,在空中狼狈转身,一把趴在了墙上,小脚乱蹬,重新手忙脚乱地爬上高墙。

稳住重心后,她愣愣地看着高墙下静静站着的两个人。

妈妈,吓死人了

沃尔芙看着高墙上的那团小东西一个趔趄,险些没栽下来,随后就是紧张兮兮却又大脑断片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人类幼崽,真是有趣。

大概是这只人类幼崽总算看清了自己脑袋上的尖耳朵,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讪笑着,举起手,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两位狼人姐姐,可以不告状吗”

秦唯西唇角提了提,微笑着,“这里可是血族帝都,你怎么知道我是狼人,而不是血族”

“哪有血族大中午不打伞站在太阳底下的。”金发少女咧嘴笑,随后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挤出几滴泪,“姐姐这么好看,一定是好人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别告状嘛。”

秦唯西眯起眼睛,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甜香,某种恶作剧的心思泛起,于是不在压抑心中的欲求。

下一刻,属于始祖血族的阴冷气势骤然爆发,深邃如墨的黑瞳迅速变为骇人的猩红色,白皙的指尖长出尖锐的黑色指甲,尖牙慢慢探出柔软的唇缝,闪着危险的光。

“妈妈”金发少女被吓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

沃尔芙扯着唇角,看着一个金色团子咕噜咕噜从三米多高的高墙上滚了下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嗷嗷嗷疼,嘶,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趴在地上的少女艰难地揉着腰嘟囔,质地轻薄的白色外衫下,有一丝猩红的血迹蔓延。

沃尔芙忍着笑,想把人扶起来,只是下一刻,身旁那股阴冷的气息瞬间染上了暴虐。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骇地看向一旁的血族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并未收敛气势,反而变本加厉。



秦唯西盯着少女肩胛处蔓延开的血迹,空气中那股清甜的香味骤然浓稠了好几个度,变得甜腻。

带着令血族犯罪的冲动。

她的嗓子开始干渴,心脏疯狂跳动。

年轻少女修长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灿烂的阳光落下,就连血管的脉动都清晰可见。

咬碎它。

于是她伸手,在沃尔芙的惊呼声中,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少女落入了她的怀抱,那白皙的脖颈几乎就在她的尖牙之下。

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少女脖颈处那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滚烫,又甜美的血。

秦唯西几乎可以想象出咬碎血管后那汹涌的快慰。

吃了她。

“沃尔芙,王族那边,鸽掉。”

公爵大人面无表情地丢下了极端忍耐的几个词,随后黑雾蔓延,包裹住两人,迅速消失在了这条小巷。

狼人管家的尾巴根儿,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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