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意外之喜 竟然是一只玻璃种带翠手镯!……
温老太太年轻时候是赵家的当家太太,那时候家里男人要忙大事,赵家的产业全是她一手掌管,家里家外无不敬服。
东北沦陷时,京城来了很多难民,温老太太做主,让赵家的工厂收留了不少人,那时候身边人都说她仁善,将来必有好报。
这么多年过去,好报没看见,赵家人都死绝了,当初那个威风八面的赵家大太太,也成了今天这个惹人厌的孤拐老婆子。
在苏家人住进来之前,温老太太一面抱着自我厌弃的心理,心想一家子都死了,留她一个活着还不如早[ri]下去和家里人团聚。
可另一面她又想,她凭什么去死?她知道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的房子铺子,甚至还有以讹传讹的赵家私藏家财,她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抱着这两种心思,温老太太越发孤拐,对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没个好脸[se],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她死老太婆。
直到苏家人出现。
温老太太不爱欠别人人情,她心说你们帮了我一回,我就租间屋子让你们住,但必须遵守我定的规矩。
温老太太提出那么些规矩,其实是有想把人吓走的心思。在苏家人住下后,她暗自警惕,又冷眼审视,总想着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干什么。
她没想到,苏家真就这么过起了[ri]子,还因为她年纪大,顺手照顾起来。
温老太太爱干净,腿摔伤时,躺了几个月,身上不舒服,是马蕙兰端水给她擦的;
冬天下雪,苏长河出门前,必会在院子里喊一声:“老太太,外面雪没扫呢,路滑,今儿就别出门了!”
连几岁大的小丫头看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都会夹着本书,抱着凳子,跑过来,说她这边凉快。
路遥知马力,[ri]久见人心,相处久了,温老太太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一方小院,袅袅炊烟,撑得起门户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古灵[jing]怪的女儿……
不知不觉,温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也柔和下来。
有一天,她出门,碰到巷子里的邻居,人家问:“老太太,最近心情好啊?”
温老太太一抹嘴角,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而今,他们要搬走了。
也是,说到底,他们只是租客,搬走也是正常的事。
温老太太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若无其事地又问了一遍,“你们要搬走?”
“什么时候搬?当初说好的,不租了提前一个月说,不提前说,押金是不会退的……”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苏长河说:“老太太咱商量件事呗?”
“商量什么?当初怎么约定,现在就怎么办!你不要以为我们现在[shu]了,就能讨价还价,我告诉你,老太太我不吃这一套……”
温老太太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继续补她的棉袄,仿佛搬走这件事对她毫无影响。
然而眼尖的苏长河却能看见她手下那块补丁走线都歪了,他心里好笑,这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嘴硬。
“咱商量的是另一件事,老太太,你就跟我们一起搬吧!”
温老太太手一抖,手指头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血珠子,她跟没感觉似的,不敢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苏长河拉了个小凳子过来坐下,这事是他们家商量好的。
一来,老太太年纪真不小了,七十多岁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就一家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不怀好意。
这老太太怎么着也是烈属,苏长河他们没能力去帮助所有人,一个老太太还是养得起的。
其实老太太也不用他们养,人家自己有房子有铺子,他们炸[ji]店每年给她的租金,就够她吃喝了。
关键是老太太年纪大,又孤身一人,万一出点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搬过去跟他们住,反正那边的四合院地方大屋子多。
苏长河他们就是想着住在一起,老太太要是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帮一把。
二来,那边那么大院子,就他们一家三[kou],哦,还有向阳,拢共四个人,各有各的事。
他自己就甭说了,学校、炸[ji]店、厂子再加上新的电动车车,庄教授又跟他提起过,外贸部计划组织一个考察团,去南方乃至国外考察,可能会有他一个名额。
庄教授良苦用心,现在有机会去看看国外的经济环境也很难得,苏长河不打算拒绝。到时候出差,说不定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家。
他媳妇已经开始实习,医院本来就忙,上班的时间又不像其他单位那么正常,还得兼顾学业,根本没时间照顾家里。
至于向阳,人现在还在老家,等过来之后,多半也是在厂里。
家里只剩下他闺女,他闺女十八他都不放心,更何况现在才八岁,苏长河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老太太搬过来一起住,家里好歹有个大人。
而且这老太太对他闺女确实好,那天她闺女叫了一声热,转头这老太太就去搬了一台电风扇回来,还美其名曰:人老了,也该享受享受。
就为老太太这份好,他们也不能说走就走,把人一个留下。
苏长河说:“您老那活也别干了,我们雇您,”温老太太有个扫大街的活,天天大清早就得出去,“您也知道,我跟蕙兰忙,家里顾不到,您跟着过去,帮我们照顾照顾月月。”
苏月蹲在一边,配合地点头,“嗯嗯嗯,不然我爸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说有事就把我送去盛世院子,那边人越来越多了,哪有家里住得舒服?温[nai][nai]你就跟我一起呗,那边屋子多,多住几个人,一点儿都不影响……”
“我有房子住……”
“您有就有呗,我又不抢您房子,就跟去厂子上班一样,这边是您家,那边是宿舍,您平时住过去,没事的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温老太太不说话了,却也没答应。
晚上吃完饭,马蕙兰在厨房收拾,温老太太好似无意般问起房子的位置。
马蕙兰顺[kou]道:“就在后海边上,银杏胡同第三家。”
某天,温老太太扫完大街回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拎着布包出了门。
而另一边,苏长河带着闺女正在旧货商店“淘宝”,爷俩都不识货,买东西都是——
“这个好看!”
“这个摸起来舒服……”
“这个闻起来还香香的……”
“这个可以摆书房……”
反正就这么拉回来一车,走到银杏胡同,却看到门[kou]一道[shu]悉的身影。
“老太太/温[nai][nai]!”
温老太太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身,“咳咳我路过,路过……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苏长河心里暗暗发笑,没有拆穿她,指着她后面的四合院说:“这就是我们那院子,您老搭把手,帮忙把门开开,我们从旧货商店淘了些旧家具。”
温老太太接过钥匙,脸[se]微哂,推开门,院子里十分规整,杂[cao]已经除了,路也重新铺过。
苏长河带着拉板车的人把东西搬进厢房,一人给了两块钱,单独拉个货,要不了这么多钱,人家帮忙搬东西,怎么也得给点辛苦费。
两人很开心,其中一个说:“哥,下回需要送货,您招呼一声,我们就在旧货商店附近。”
等人走了,苏长河才跟温老太太说:“您看,地方不小,屋子也多,您住进来,也就是占一间房的事……”
都进来了,温老太太也不装哑巴了,她问:“家里其他人……不住过来?”
“其他人?老家队里的人?他们住也是住盛世的院子。”苏长河对队里的东西和自己的东西,还是分得比较清楚的。
“还要请您帮忙呢,这院子里才大致清理了一遍,有些地方需要修补,我的意思是尽量保证屋子原汁原味的样子,在这个基础上,内部改得更现代化一点,要适合居住。比如厕所,起码得装个[chou]水马桶……”
“这不难,京城也有不少老师傅。”早前,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就喜欢西式化的装修,外面没变,里面跟小洋楼似的。
“那就好,我们人生地不[shu],就得麻烦您盯着了。”苏长河笑呵呵说,这次温老太太没再拒绝。
她看了看苏长河他们淘换回来的家具,点点头道:“你们眼力还不错。”
苏长河和苏月两双相似的眼睛一起看向她,温老太太顿了顿,“……你们不知道?”
两人一起摇头,苏月把她和她爸选东西的规则说了一遍,温老太太失笑,“原来不是有眼力,是运气好。”
这一堆东西还真没有便宜货,像那一张平头案,上雕螭龙纹,足刻兽面纹,木质华美,造型古朴,她如果没看错,少说也是清朝的物件。
还有那张圈椅、翘头炕案,都是黄花梨的,年限估摸都在清朝左右,难为他们怎么凑齐这一套的。
也没啥,就看着颜[se]质地差不多,就算一套了。
苏长河虽然不认识古董,但他知道怎么和人打[jiao]道,每回过去,都给人家店员塞了好处费,说想给家里淘换点好家具。
“这样看来,那店员挺实在,这好处费给得值。”
温老太太心说,这就是一人有一人的做事方法了,像他这样的人,到哪儿都能混得开。
苏月缠着温老太太介绍其他物件,买的时候没想是哪朝哪代的,现在听她介绍,有种拆盲盒的感觉。
“这个多宝阁也不错,[se]泽幽深,包浆莹润,紫檀的料子,原来应该是一对……嗯?壁板里面的漆像是后涂的……”
“这个我知道,那个店员叔叔说这是妆匣!”
“是,没说错。”温老太太和苏月就蹲在地上,她吹了吹妆匣上的灰尘,将上面的支架支了起来,“这上面是放镜子的,看这雕花,也是大师傅的手艺。”
温老太太又拉开妆匣,里面有五六个小[chou]屉,又有放梳子镜子的地方,小[chou]屉上都雕着花纹,十分[jing]致,难怪小丫头能看上。
可惜保存得不好,“像这儿,[chou]屉上的金扣,边上的包金,门上的描金花纹都让人给撬走了,留下一片坑坑洼洼……”
苏长河笑说:“人家卖给旧货商店才卖几个钱,又不是傻子,看到金子还能放过。回头我拿金子让人补上。”
“用不着金子,”苏月说:“我就是拿它当梳妆盒用,干嘛非得贴金片,把这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补上就好。”
而且比起梳妆盒,在苏月这儿,它更像一个[jing]致的玩具,合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方形木盒子,拉开,里面各种小[chou]屉。
“不觉得它很适合藏东西吗?爸,以后你要是藏私房钱,我勉为其难给你腾出一个小[chou]屉……”
苏长河没好气地拍她一下,“你爸我光明正大掌握咱家的经济大权,我用得着藏私房——”
“咦?”
苏长河话还没说完,被闺女的疑惑声打断,就见闺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木盒子。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苏月将其中一个小[chou]屉[chou]出来,又伸手进去摸了摸,“就这里面,我看这个[chou]屉的长度和妆匣的长度差了一截,就伸手掏了掏。”
没想到里面还有个木盒,木盒只有巴掌大小。
一打开,连之前说起各种家具年代面不改[se]的温老太太都惊讶了,竟然是一只玻璃种带翠手镯!
水头足,底子好,里面的一抹绿[se],就像飘在水中的丝带一样。
温老太太摸摸苏月的头发,真情实意地感慨,“你这是什么运气?这一只手镯,抵得上这一屋子家具。”
苏月惊讶:“这么贵?”
“可不,回头让你妈收着,以后给你当嫁妆吧。”
苏月看看手镯,“还是先给我妈戴吧,等我长大了,再给我戴。”
她把木盒盒上,丢给她爸,“我找找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藏东西。”
把一屋子东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第二件,可见这只手镯真是意外之喜。
因为有这么一出,下午去旧货商店,三人一起,温老太太凭眼力,苏月和她爸继续靠运气。
三人找了一下午,又拖了一板车东西回去。
把东西放好,门锁好,苏长河说:“暂时就不去旧货商店了。”
天天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拉,要是有人眼红,说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正好继续修屋子,回头三五不时,再慢慢添置。
眼看着天[se]不早了,苏长河推着自行车,让老太太跟他们一起,“您坐后面成吗?”
温老太太不愿意,“我走路回去。”
“不够麻烦的,您走得走半天,骑车多快!”
温老太太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她小心翼翼地坐上自行车,两脚离开地面,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苏长河道:“您扶着我腰,扶好了啊,走喽!”
自行车的铃铃声穿过胡同巷子,在盛世院子门[kou]停下。
苏长河让他闺女带温老太太进去,“你带你温[nai][nai]去食堂买几个菜,今儿回家来不及做了,我去办公楼打个电话。”
为了方便,盛世这边也装了一个电话,苏长河要给厂子里打一个,他得调个人过来,帮忙看着院子,装修这事能托老太太找能干的师傅,但不能让老太太一天到晚盯着,人家都七十多岁了,不够累的。
苏长河三两步跨进院子,正好碰见温瑜,“你今儿怎么过来了?哦盘账是吧?”
温瑜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盘炸[ji]店的账,厂长,财务部啥时候招人啊?”
温瑜从前进大队到京城,一个人撑起了厂里的财务部,还兼任炸[ji]店的总会计,厂子发展得越来越快,账务越来越多,人却没招到合适的,财务工作还靠他一个人顶着。
苏长河想想都心虚,压榨他是压榨得太狠了,“咳咳在招了,在招了,回头就安排人去财务部,你先带带,让他们先会基础的,也给你分担点工作……”
“说好了,再不给人,我真要请假了……”
两人说着话,苏月带着温老太太往食堂去,温老太太却不由站住脚步,回头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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