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本草木 你想不想当我的租客啊……
“你说什么”
雷母瞪大了眼睛,似乎像是听不懂兰青青在说什么似的“什么赌博”
“网络赌博。”
兰青青解释“您的儿子极有可能在非法网站上用金钱下注赌博,数额很可能十分巨大,因此导致了他对个人名下大额资产极不理智的处置,以及巧立名目,向熟人借贷的行为。”
雷母笑了“你这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吓人呢你的意思,阿姨知道了。你是说,我的儿子在网上和人赌博,把房子都输进去了,还骗熟人的钱去赌,对吧”
兰青青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您儿子很可能不止在赌博,还有在借网贷。他不是输了很多钱所以卖掉了房子,而是输了很多钱,想要翻身,于是借了很多网贷,把网贷的钱又输进去了,又借又输,再借再输如此循环往复几次,终于堵不上网贷的窟窿,不得不卖房还贷。”
没有人会一开始就卖掉上百万的房子去赌博,即使最不理智的赌鬼也不会。
往往都是先输掉一个月的工资,觉得自己手气真差,赌场真黑,接着就押了三个月的工资上去,想着把输掉的钱赢回来就收手。
然后三个月的工资就输掉了,想着自己真该死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居然贡献给了赌场,拿这笔钱给老妈打个金镯子不好吗
为了老妈的金镯子,继续泡在赌场,输掉长久以来所有的积蓄。
这个时候,自觉已经无法回头了如果离开赌场,自己就是个输光了一切的赌鬼、可怜人。
可是,如果留在赌场,自己终有一丝希望,能绝地翻盘,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
那就继续赌吧但赌本从哪来呢自己的积蓄已经没有了。
问熟人去借难免要问起原因,该编什么理由去骗过他们算了,太麻烦了,晚一秒拿到钱,就损失一次绝地翻盘的机会。
不如去找不会问东问西的贷款,能立刻拿到钱,立刻回到赌场。
把贷来的钱都输掉,再去贷,再去输不出几回,利滚利就能滚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一个普通人就是这么欠下上百万的债务的。
前信息时代的赌场,想要把一个人的全部身家榨干,再让他倒欠高利贷几百万,尚且需要至少一个晚上的时间,和一套互相紧密配合的赌场高利贷联合系统。
场地、员工、设备,都需要成本。
而在信息时代,这一切都可以通过几个互相勾连的非法网站,在一小时之内自动完成。
而这种网站和a,兰青青刚才在雷聪的手机里发现了十几个。
信息时代,借网贷比下楼买瓶可乐还容易。绝大多数赌鬼,往往是在一小时内完成了从小有积蓄到负债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的飞跃,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房子可卖的。
换言之等他们想起来卖房子了,情况往往已经严重到不是卖房子可以解决的了。
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已经被赌博彻底改变了。
他们会认为,只要选对了颜色和点数,就能在一分钟内赚到几万块。
所以,无论他们卖掉房子,偿还贷款之后还剩下多少钱,他们都会把剩下的钱继续贡献给赌场的。
雷聪卖掉他名下的房产还不到一周,就已经开始向新同事借钱了还是三千块这种“小钱”。他卖房子可是拿到了上百万呢
这足以说明,他很可能又去赌了。
兰青青不知道他父母对此是否知情,因此把他母亲叫了过来,想要确认一下。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知情的。
“你一定是误会了。”
雷母坚定地说“丫头,无论你说的这个赌博又借贷的人是谁,阿姨都能肯定,这个人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长大又当了老师,一直勤勤恳恳,又孝顺又能干。他怎么可能会去赌博呢”
“丫头,你是听谁说的这些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还是你找错人了我儿子叫雷聪,你看看,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兰青青摇了摇头“我不会记错。女士,我怀疑令郎参与赌博,是有依据的。首先,请看令郎手机屏幕第三页上的a,不是线上赌场,就是小额网贷。您可以点进去看看他赌了多少,欠了多少。其次,令郎前些时日卖掉了他名下的房产,这您应该知道吧他卖房子的钱呢您见过吗最后,令郎以您病重住院为由,向他的同事借过钱。您最近住过院吗”
雷母沉默了。
见她沉默,雷聪急了“妈,你可不能听她瞎说啊”
他恶狠狠地瞪了兰青青一眼,转头对雷母说“卖房子那事儿,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那件事是我糊涂,是我畜生,把上百万的房子弄没了。但那不是赵十四那女人骗我的吗”
“那借钱呢”
雷母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跟同事说我生病了”
雷聪哑口无言。
他嗫嚅两声“这”
这倒是他无可抵赖,也无从解释的。
于是他选择不解释。
他说“妈,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有赌。我要是赌了,就让天打雷劈,把我劈成沫子,洒进江里喂鱼”
“我不要听你赌咒发誓”
雷母闭上眼睛,大喝一声。
她伸手攥住雷聪的衣领,用力摇晃“我只要你说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赌”
她甚至已经不在乎儿子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生病了,她只想得到儿子一个否定的答复。
雷聪连忙点头“没有,我没有妈,都是她们陷害我”
他伸手一指“就是她,就是她那个姓赵的,就是她骗了我的钱”
雷母深吸一口气“儿子,妈信你,妈信你没有赌。”
她松开雷聪,雷聪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拽进的衣领,松了口气。
雷母转头看向赵十四,冲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就是你骗了我儿子的钱把钱还回来不然我们报警了”
赵十四被抓得生疼,皱了皱眉。丁月看见,一把拍开雷母的手“喂,老太太,你好歹也讲点道理。”
“你是谁”
雷母眉头一皱“不要管我们家的私事。”
“我是谁”
丁月哼笑“实不相瞒,你儿子的房子,就是卖给我的。他卖房子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况,我可比谁都清楚。”
“这位,”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赵十四“当时已经被从房子里赶出去了。”
“你儿子要钱要得急,比市场价低得多的价格,他都接受。”
“我觉得事有蹊跷,生怕这房子是栋鬼屋,到处找邻居们打听。你猜人家是怎么说的人家说,有个小妹子在这儿住了十年,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儿,大家都挺喜欢她。结果,就在前几天,你儿子上门,不由分说地把人给赶走了。”
“至于他口中的什么追求十年送了无数礼物,最后连卖房子的钱都被骗走了我只能说,但凡她有这样骗人的本事,至于灰溜溜地从房子里被赶出来,连个花盆都来不及带走吗”
“我不懂什么赌博网贷的,我只知道,这位赵小姐绝没有骗过你儿子,倒是你儿子,不知怎么的,忽然需要一大笔钱;又不知怎么的,用她来挡刀。”
雷母吞了吞口水。
她喃喃地说“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子我的儿子才不会”
“这位女士,”兰青青开口了“我知道这件事对您的打击很大。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叫您来这里。”
“我觉得,您对您儿子的行为,必须知情。”
雷聪现在和他的父母住在一间房子里。
换句话来说,他家里还有一栋海市的房产。
等他再赌上头了,欠下几百万,说不定连这栋房子都要从父母手里骗来卖去。
到时候,一家人就真正要流落街头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她都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他的父母知道他在赌博。
“如果您不相信我的判断的话,那请您去他曾经就职的学校,了解一下他为什么会被开除。再去银行查一查他账户的流水,看看他前段时间收到的那笔房款,究竟转入了谁的账户。最后,也是最要紧的,查查他名下究竟还有多少贷款。”
听说雷聪被学校开除之后,兰青青就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雷聪所就职的学校,是个公办学校,里面的老师都是有编制的。
编制内开除员工,哪有那么容易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神思不属”,就把十年老员工给开除了
如果雷聪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辜,因为上当受骗,而失魂落魄,那么学校应该劝他提前休年假,调整好状态再回来上班。
被如此不留情面地开除,只能是因为,他做出了一些让学校无法容忍的事情比如网络赌博。
兰青青摊了摊手“我可能是个骗子,但学校、银行不会是骗子。”
“去这两个地方查一查,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她看向雷聪“我敢去,你敢么,雷先生”
雷母握紧了拳,她想说,不去,我们不去。
她不想去学校,不想去银行,不想面对一些无可抵赖,也无可辩驳的证据。
她想要相信自己的儿子,只需要他一句“我没有”,就相信他从来没有赌博,从来没有借贷,都是外面的女人骗了他,他心地是不坏的
这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天然的信任。
如果去了学校,去了银行,这份信任就要破碎了。
为什么会破碎,而不是变得更为坚定呢
雷母微微一哂。
可能,她自己也早就有所猜测了吧。
一向温文尔雅,孝顺听话的儿子,从某一天开始,变得神神秘秘,不愿意再跟她说心里话,像是有了什么秘密。
他忽然要把房子卖了,问他为什么,却死活都不肯说,只说有必须要卖的理由。
卖房子之前,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瞪着眼睛跟自己说,妈,你就等着吧,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雷母当时还劝他,不要听信外面那些人说的什么投资,天上不会掉馅饼,没那么多大钱让你去赚。
卖完房子的当天晚上,雷母回了家,发现家里灯都没开,开了灯发现儿子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失魂落魄。
雷母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不开灯。雷聪咕咚一声给她跪下了,把他怎么“上当受骗”的经历一一诉说,就像是事先背好的草稿一样追了租客十年,为她卖了房子,钱被骗走,还被学校开除了。
雷母觉得天都塌了,也哭过,也闹过,也逼着雷聪把赵十四找回来,让她还钱过但雷聪比她更能哭,更能闹,更能死乞白赖地,说赵十四已经离开海市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让她接受事实。
所以最后她也接受了。工作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找。房子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挣。只要她的儿子依旧是个正直、善良、孝顺的好孩子就好。
但事实明显并非如此。
事实滑向了她在最阴暗的夜晚,暗暗猜测过的,最恐怖的可能。
是不是欠钱了是不是得罪人了是不是
是不是赌博了
果然如此。
雷母定了定神,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去学校。我们去银行。”
“不能去”
雷聪急了,抓住她的胳膊“不能去学校人家都把我开了,你还去做什么”
“我说,”雷母拔高声音“我们去学校,问问人家为什么把你给开了去银行,问问你卖房子的那上百万,到底转给谁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赵十四“如果真的是她骗了你,不用你说,妈帮你把她的脸打烂到要是要是没”
嘴唇颤动,终究是没忍心把“要是”之后的内容说出来。
她说不出口,自然有人替她说出口。
“你们怎么都要逼我”
雷聪从胸膛深处爆发出一阵压抑着的怒吼“别问了别问了不行吗都要问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放过我”
“直接把钱给我不行吗你们管我用来干什么呢,我会还给你们的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们都行”
“都来逼我,都来问,你要钱做什么不告诉我用途,我是不会把钱借给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之前不是借给过你一些了吗你怎么还了两倍的钱给我,你哪来这么多钱”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就不能直接把钱给我吗我会还的你管我的钱是从哪来的”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但我不是在挣钱吗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用十块钱赢到了五十万五十万啊多少人一辈子挣不到五十万我半小时就挣到了。在那之前,我输了十万块,但我用十块钱就赢回了五十万”
“那时候,我都买得起凯迪拉克”
他冲向兰青青面前“你为什么要把我妈叫来你知不知道,那一百万对我有多重要把那一百万给我,还完债,我还能赢回来一千万不,一个亿”
“你不把它给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几十万的债了”
“做生意的人,不也是在赌吗,赌自己能挣钱。不过,他们赌赢了,就是企业家,赌输了大不了从头再起。凭什么我赢了的时候,没人看得上我,输了的时候,也没人相信我能东山再起”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能赢”
“你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休息室里。
雷母举着手,双目含泪。
“畜生”
骂完这一句后,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找回了语言“你自己不争气,把房子都输掉了,为什么要把错怪到别人的头上为什么要说是人家赵小姐骗走了你的钱”
“难道是人家逼着你去赌的吗”
她用手背拍打着手心“你跟我们说,赵小姐骗了你的钱,跑了,把你爸气了个半死,差点提着菜刀上门砍人,还好我拦下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时候我没拦下你爸,要是那时候赵小姐恰好回家收拾东西,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还骗人家说,我生病了,要人家借你钱我好歹十月怀胎生下了你,你为了钱,为了赌,你不惜咒我生病,不惜咒我手术我那个左邻右舍都羡慕的孝顺儿子去哪了被你赌输了吗”
雷聪捂着脸,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妈”
“你别叫我妈,”雷母摆了摆手“别再跟我说话了。回家去,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都跟你爸说吧。”
“不、不”
雷聪惊慌失措“不能让我爸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他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抱住雷母的腿“妈,求求你,别告诉我爸”
他茫然地左右四顾,看见兰青青,想起她是来“买房子”的,于是抱住雷母的腿,用力摇晃“妈,她说要帮赵十四把房子买下来,要把房款从我账户里过一遍。她不相信我能还上,要人担保。你帮我担保,好不好我保证,一定能还上。”
“妈,妈,你帮我担保,好不好”
他仰视着自己的母亲,发现母亲的身影久违地变得高大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无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哀求母亲,就都能得到。
哪怕是面临父亲的怒火,只要躲到母亲的身后,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雷聪面色依恋“妈妈,聪聪不是故意的,帮帮聪聪,好不好只要拿到那笔钱,只要再赢最后一次,我就再也不赌了,再也不借钱了,咱们一家人去市中心买个大平层,再买辆劳斯莱斯,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我了解过,这些加起来都不到两个亿。把那笔钱给我,还完欠款,还剩二十万,只要过三关,赢三次十倍,就够了咱们一辈子的钱都够了”
“帮帮我吧,帮帮我最后一次吧”
雷母闭了闭眼。
“聪聪,不是妈妈不帮你。”她温柔地说“现在谁也帮不了你了。”
她柔和,却坚定地把腿从雷聪怀中抽出来,对兰青青微微欠身“对不起,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兰青青摇了摇头“我不麻烦。他麻烦的,是我的委托人赵女士,和身边的亲朋好友。”
包括他的母亲,和所有曾经借过他钱的人。
“我明白了。”
“回去之后,我会让他父亲严加管教他的。”
听到“严加管教”这四个字,雷聪的脸上出现了真实的绝望。
看来他父亲在他心里还是具有威望的。
兰青青想。
而且,是个严厉的父亲。
也好,只有足够严厉,才能管得住一个赌鬼。
“他的主要赌博方式是线上赌博。”
兰青青贴心地建议“你们在管教的时候,注意不要让他接触到电子设备。”
雷母点点头“我会让他父亲注意的。”
“我听他说,你们是来买房的”
兰青青点头“没错。”
她把赵十四的情况向雷母解释了一下,雷母应承“需要办什么手续,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请一定告知。”
约定了办过户手续的时间后,雷母带着雷聪离开了。
回到车里,赵十四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赶我出门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说了什么了。”
“他说他需要一笔钱,要把房子卖掉。但不能被家里人知道他为什么卖房,所以请我帮他一个忙,假装把这笔钱骗走。事成之后,他可以给我两百万的补偿。”
“我当时刚刚苏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有答应。他可能以为,我在拒绝他,因此恼羞成怒,把我赶走了。”
她耸耸肩“之前一直想不起来,刚刚看见他向他妈妈哀求的样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因为,当时的雷聪,就是以那种脆弱而依恋的神情,向她哀求的。
那是一种很能激发女人母性的表情。
可惜她本草木,没有人的情感。
“原来如此。”
兰青青笑了笑“无论如何,现在那栋房子属于你了。”
雷聪是个赌鬼,购房款当然不能从他的账上走。
兰青青向丁月要来了郑海洋的账户,正要给她转账时,就听她悠悠叹气“挺好的。你有房子了,我也可以从一段令人疲惫的关系中解脱出来,奔向新的人生了。”
丁月抻了抻懒腰“律师,你有没有什么便宜点的酒店推荐”
兰青青眨了眨眼“有倒是有,但我没自己住过,质量不作保证。”
“无所谓,够便宜就好。”
“其实,你不必去住酒店的。”
赵十四忽然说。
丁月疑惑地歪歪头“不住酒店,难道像你一样住花盆吗”
赵十四笑着摇摇头“不。”
“我是说你想不想当我的租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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