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两只八哥与烟雾缭绕。
提亚特已经换回平时惯穿的衣服,他坐在桌旁,看着隔壁空[dang][dang]的桌面,眸[se]和外面暗蓝[se]的天幕融为一片。
莱尔相关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思考片刻后,他拉开[chou]屉,之前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地方,也被清空。
他的目光扫过乔克。
“之前班卓大人的助理来问,我就把该[jiao]出去的东西都指了一遍。”乔克本来正在发呆,感觉到他的扫视后,迅速说道。
“毕竟这是该走的程序。”
提亚特扯扯嘴角:“你有一些很美好的品质,比如正直,但是正直在这种时候显得很没必要。”
“只会让人觉得你很不讨喜。”
乔克站在一旁,并不反驳。
“班卓那边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提亚特又问。
“不让探望。”他答:“这个也是该遵守的程序。”
“程序?”他喉咙滚动,这两个字从齿间门过了一遍,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婚礼前,我让你待在她身边不要走开,也是程序。”
他迁怒道:“为什么这项该死的程序就出了问题。”
“非常抱歉,我自愿领罚。”
“罚你?”提亚特说:“对,你是该罚,晚上你自己去惩戒室领二十鞭子。”
“是!”
乔克非常顺从,这让提亚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们这对上下级关系不错,乔克工作细致认真又勤勉,很少犯错,但是这件事上,提亚特有种所有人都偏离了原定轨迹的感觉。
离开前,乔克突然想起安保基地的那批武器还没来得及处理,报告说:“那批武器种类繁多,清点和分类花了一些时间门,在仓库里已经保存了一阵子。”
这些清缴的武器,在帝庭允许的数量范围内,可以留在砂之海,当做军需储备,大部分要运到天上去。
最近琐事繁多,忙着安抚温顿,以及贫民窟那些老鼠时不时的滋扰,提亚特早就打好的报告和清单一直没有提[jiao]。
他揉了揉太阳[xue],疲惫地说道:“等忙完这几天,泰利耶他们离开之后,准备飞船,把这些武器运走。”
“是。”乔克仍有一些犹豫:“莱尔那边,您可否……”
“够了。”提亚特喝住他,脸[se][yin]沉得可怕:“别在我面前提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她也应该吃吃苦头,长个教训。”
乔克只好闭嘴。
他受完罚,神[se]平静的去隔壁军医官那里治疗。
两只粗的皮鞭沾了盐水,甩在身上,即使是alpha也会皮开[rou]绽,他背后血[rou]模糊,但军医官早已见惯了各种狰狞伤[kou],一边帮他处理伤[kou],甚至调笑着说:“你来基地这么久,这还是任务之外,第一次到我这里来。”
“还以为你不会有失手的时候呢。”
他半趴在治疗板上,疼得直[chou]气,语气仍旧温和:“这谁说得准呢,人生中总有意外。”
“好了,这几天动作别太大,防止伤[kou]崩开。”医生把医疗纱布剪开,打了个结,乔克动作飞快地穿上衬衣。
医嘱刚[jiao]代到一半,他一条腿已经跨到门外,医生急忙叫住他,从[kou]袋里掏出个透明玻璃瓶[jiao]给他。
里面是五颜六[se]的小糖丸。
“这个,你上次找我要的,一直没货,我只能先紧着自己了。”他告诉乔克:“这东西虽然能让信息素外溢变成接近香水的存在,alpha也皮糙[rou]厚,但还是不宜频繁使用。”
他摸摸自己比同龄人显得更苍老的脸蛋,苦笑着说:“有副作用的,起效时间门也短。”
乔克:“您家那位?您的伴侣是beta?”
“她是beta。”医生把托盘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扔掉沾血的棉球,说:“我没说过吗?那也正常,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
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看见年轻的副官还在门边杵着,医生疑惑:“你怎么还没走,刚刚不是很急。”
乔克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若有所思地说:“有点事想向您请教,下次吧。”
说完他大步离去。
“唉!”看他这样子,军医官有点不放心,想了想还是三两步追上去,扒着门框大声叫他:“尽量少用!这玩意就是个心理安慰剂。”
对方头也不回,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军医官嘀嘀咕咕,要不怎么这种药这么难弄呢,又贵又不好用,alpha跟beta在一起,就应该平淡过[ri]子,别老想着什么灵魂[jiao]融,搞什么AO那一套。
想到这里,军医官又忍不住直叹气。
乔克掐着时间门去莱尔的房间门,帮她收拾了两套衣服,又拿了一叠纸和各种零碎的东西。
两根发绳、拖鞋、她常吃的小零食,再加上一台巴掌大无法联网的平板,往里面下载了不少折纸节目,给她打发时间门。
把东西都整理完毕,乔克再次扣响监控室的门。
“进。”班卓看见他怀里的东西,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家呢。”
泰利耶正撑着脑袋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汪[yin]影,听见响动,他眼皮颤了颤,眼窝处的暗影微摇。
他气息平稳,班卓乔克拿来的那堆东西很感兴趣,把那台巴掌大的学习机拎出来:“这个不能带。”
“只是一些少儿节目,折纸编发什么的。”
“啊昂。”班卓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翻动他新拿来的那堆纸,确保每一张都检查过,上面没有夹带什么信息才还给他:“照规定办事。”
“好吧,那这些纸……”乔克有些迟疑,问:“介意我在这待一会儿吗,不会太久,二十来分钟。”
“尽快。”
班卓有些好奇:“是提亚特让你来的?”
乔克蹲在地上,把白纸展开,摇头:“没有,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他把每张纸都折出折痕,然后又展开放到一边,班卓不明所以,他也蹲下身子凑到乔克身旁:“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暗语吗?
心里的疑问还没倒干净,甫一凑近,就闻到乔克身上的药味。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班卓心知肚明他是受到了提亚特的迁怒,没有多说什么。
“哦。”乔克折得很投入,半晌才反应过来给他答复:“我和莱尔最近学到折小鸟了,她还不能折出完整的,总是要跟着电视上的教程才行。”
他动作很快,五分钟就弄出了半摞,班卓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并不想多说。
班卓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屏幕,莱尔已经醒了,她正坐在那张简陋的铁床上,摇晃着双腿。
隔壁的alpha在听到响动的瞬间就凑了过去,她不堪其扰,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比作枪管,大拇指翘起瞄准对面,不耐烦地给了莫托一梭子。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继续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还行吧,我照顾她的[ri]常起居,算是她在这里的唯一一个朋友。”
“那提亚特呢?他干什么?”
“呃——”乔克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太好回答,他负责给莱尔提供情绪价值吗?好像又不太对,毕竟大人大部分时候提供的都是坏情绪。
“好吧好吧,我换个问题。”班卓看出他的为难,也不纠结,说:“据我所知你们平时都挺忙的,但是你刚刚说,你和她每天都会一起看少儿节目。”
乔克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莱尔,她百无聊赖,又躺回床上,身体呈大字状展开,四肢划来划去的,假装自己正在游泳。
他慢吞吞地说:“洗漱后,睡觉前,我们会一起看会儿电视,多发展一些爱好,有助于她的身心健康。”
“对吧?”乔克反问。
班卓:“……是吧。”
等等,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你们平时一起睡吗?”
乔克:“偶尔,她不想动,我也懒得起来送她的时候。”
他态度磊落,表情沉稳,手上动作一刻也不停,班卓盯着他,眉头慢慢皱成一团,暗红[se]的眼睛里充满不解。
“她是提亚特的未婚妻,你是他的副官,你们平时一起睡。”他指着乔克,说:“恕我冒昧,你们之间门真的没有什么超越友情之外的感情,或者发展吗。”
他语气怪异,这让乔克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充满困惑的眼神看向班卓:“我们应该有什么吗?”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我姑且算是她半个监护人?”
乔克继续补充:“她又不是omega,我们这样相[jiao],很正常。”
班卓:真的吗??
这时他手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乔克把东西整齐地摆放在一起,[jiao]代班卓:“[jiao]给她的时候麻烦把这些纸放在最上面,不然折痕会被压淡。”
“那么我明天晚些时候再来看她。”他把东西往班卓那里一推,站起来对他敬了个礼,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他看着那堆东西,扭头跟提亚特说:“这地方的人可真怪,一个个的。”
泰利耶睁开双眼,活动了一下手腕,拿起桌上的烟盒却发现已经空掉了,他起身去另一个房间门拿烟,没有和他搭话的打算。
班卓四处张望,这个点助理已经回去休息了,只好搬起东西和他一起出门。
泰利耶习惯走在[yin]影处,他身材高大,脚步声却很轻,走到岔路[kou]的时候班卓想跟他[jiao]代两句,扭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
班卓透过空隙,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塞给她。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莱尔对他的发[se]和瞳[se]很感兴趣,机械地传递物品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隔壁的碎嘴子八哥和莱尔相处时很自在,班卓一过来他就缩到一边,装鹌鹑,时不时往这边觑一眼。
她真的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她评估了一下,他正忙着给自己递东西,应该腾不出手来揍她。
莱尔飞快地伸手用掌心在他脑袋上蹭了一下,不是想象中软乎乎毛茸茸像雪一样的触感,反馈到皮肤上的事毛刺一样的坚硬感觉。
班卓猛地抬头,一双暗红[se]的眼睛注视着她,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怕遍全身。
红幽幽的,像暗夜中突然亮起的两盏烛火。
他这头笑面虎倒是没有生气,反而顺势靠在铁栅栏旁,笑眯眯地问她:“很扎手吧?”
里面的熊孩子点点头,神情警惕。
班卓指着眼睛说:“这是基因筛选的结果,组合时变异了才显现出这种颜[se]。”
这也意味着更强的视力,当他注视着某人的时候,对方的一切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很容易就能从被观察对象的微表情中,读出一些隐藏信息,这个技能他常用在工作上。
“哦。”或许是和乔克待久了,她断字的习惯和他相似:“还怪好看的。”
她脸上表情自然,就像熊孩子见了路过的蚂蚁,总想上去踩一脚。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这里太无聊了。”
班卓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恐怕你出去后又会怀念这里,出去了,就不是被关起来的事了。”
莱尔瞥他一眼:“我知道,杀人偿命。”
“看来你也不笨。”
莱尔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大人说过会保护我的。”
班卓立时反应过来,问:“他承诺过你什么?什么时候?”
至少上一次提亚特跑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没有给过明确的承诺。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她检视了一圈自己的所有物,没看到放电视节目的东西:“我的学习机也不能用吗,前天正好学到基因了。”
“就是你眼睛那个基因组合。”
班卓纠正她:“是基因组合后变异。”
她耸耸肩,慢吞吞转身,拿起那叠纸,开始顺着乔克留下的折痕复原:“行吧。”
莱尔无意多聊。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jing]神散漫的小孩子,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别的事情转移,以自我为中心。
班卓站在旁边,打算再多看看。
她对折纸这事挺上心上头,但实在没什么天赋,乔克拿来的纸上面不能写字,没有步骤,导致她叠起来非常艰难。
常常折出个四不像,又或是搞到半路的时候失去耐[xing],突然烦躁起来把纸团成一团扔掉。
“错了。”隔壁的碎嘴子一直看着她,见她又搞错步骤,心焦地张嘴指点:“上一步是折一半,然后再往右叠。”
莱尔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她把手上的纸用力地捏在一起,砸在莫托脑袋上:“要你说?”
恼羞成怒后,她自暴自弃了一会儿,把东西都搬到莫托旁边,问他:“你会?”
莫托把胸[kou]拍得梆梆响:“绝对。”
然后两个脑子看起来都不太行的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
简直就像八哥开会。
班卓听了一会儿,揉着耳朵走了。
莫托家里穷,父母去世之后就剩他一个人,背着巨额助学贷款,每天奔[bo]在十四区打零工还债。
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晚上回家看会电视。
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旧电视,时不时会飘雪花,大部分的电视节目都是付费的,他只能看些不要钱的少儿类益智节目。
每天晚上九点半之后,守在电视面前的除了莱尔和乔克,还有莫托。
他确实有点东西,手上功夫灵巧,翻来折去几下子,就折出只胖胖的小笨鸟。
莱尔:怎么回事,居然被隔壁这坨史莱姆比下去了。
她不甘示弱,用乔克送来的蜡笔,在鸟翅膀上用索兰语写下莫托的名字。
她字迹潦[cao],莫托辨认了一下,眼泪汪汪:“你居然写我的名字,是要送给我的吗?”
他不像莱尔,还有一个乔克做后勤保障,时时想着她,莫托到哪都是光棍一个,穷孩子过惯了苦[ri]子。
莱尔:“……你说是就是吧,你也会索兰语?”
“在上面的时候,他们有让我学。”莫托挠头:“太难了,认识一些常用的和我自己的名字,但是不怎么会写。”
“行吧。”莱尔看他一眼,折纸也挺没意思的,她[chou]出几张纸,把蜡笔分给他一支:“我大发慈悲教教你,就当[ri]行一善了。”
她高低也算初步摘掉文盲这顶帽子了,这会儿面前蹲了个绝望的丈育,多少有点心[yang][yang]。
“真、真的吗?”莫托不可置信。
莱尔点头,监狱生活是真的无聊,隔壁这只八哥的嘴已经够碎了,为了让他安静一点,她决定训练鸟写字。
屏幕里两只八哥在写字,可算是安静了。
监视器后面班卓开始检查助理搜来的那些私人物品。
翻开莱尔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提亚特的名字,密密麻麻,没有空隙,班卓猛地合上又打开。
好吵啊,真的好吵啊,他的眼睛被吵到了。
前十页是通用语的提亚特,十页之后是索兰语的提亚特,后面可能是写字用具变多了,笔迹开始变粗,且颜[se]变得多姿多彩。
提亚特的名字后面会跟着爱心,小[cao],太阳等图案。
偶尔会出现乔克的名字,后面往往会跟着一句点评:乔克搓澡好舒服啊,我永远的搓澡工乔克!请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班卓眼神嫌弃,视线从这些无意义的流水账上面迅速划过,然后火速逃离。
坚持了十分钟,他把本子丢到一边,打开莱尔的学习机。
这次正常多了,里面就是一些少儿课件,从后面的观看时长来看,她对宇宙和各种星球很感兴趣。
班卓无意间瞄到她的索兰帝国历史检测,成绩是C。
什么啊,这家伙都没有常识的吗?他皱眉划过,疲惫地打开那半箱子折纸。
每张纸上面都写了内容。
大部分都是对着提亚特无意义发疯。
好喜欢。
超爱。
文森特快点去死。
班卓[jing]疲力竭,只觉得脑子里被塞了一百只八哥,重复播放循环她对提亚特的真情告白。
这种生物——班卓判定她和莫托是同一种族的生物,就在刚刚。
这种生物真的会主动杀人吗。
“她只是个孩子”和文森特那句“提亚特指使她还可信一点”,在班卓脑中循环播放。
他认命地继续往下看,终于在一个小狗折纸里看到点有用的信息:今天我多了一个秘密,我和提亚特大人要结婚了,我们要XX班卓来XX。
重要信息都被划掉,用墨水在上面胡乱涂抹一通,把纸透在灯光下,也看不清写的什么内容。
下一张是:提亚特大人说,要我在婚礼的时候XX班卓。
还是[shu]悉的胡乱涂抹,重要信息被遮盖。
班卓把这些写了有效内容的纸都排列在一起,发现她写东西时语序颠倒,逻辑混乱,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偶尔甚至会出现几个错别字。
是个初学者。
从贫民窟出来的人,这种文化水平倒也可以理解。
班卓转了转脖子,仰头的时候看见泰利耶走进来,他也不知道[chou]了多少,带着一身浓重的烟[cao]味道。
此刻班卓思绪混乱,[bi]仄的监控室里,充斥着的烟味如同信息素一样,干扰着他的判断,他决定起身出去透透气。
禁闭室里,莫托正在奋笔疾书。
莱尔眼神乱转,漫无目的,突然视线落在裙摆上,这身婚纱腰身掐得很紧,在[yin]暗的禁闭室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她走到窗边,拿起乔克送来的衣服,半跪在床上,手伸到背后,拉链顺滑地一路向下。
正要把礼裙往下扒拉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处境,扭头往斜上方的监控望去。
那里红光闪烁,表示它正良好运行。
她长久地盯着摄像头,好像透过塑料外壳和电子元件,看到了背后之人的那双眼睛。
两人的视线隔着空间[jiao]织在一起,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是戒备。
泰利耶的眼瞳漆黑如夜,他拿出[kou]袋里的银质打火机,把烟点燃后送入齿关,海绵率嘴上留下两行齿痕。
他控制着摄像头移向别处,在缭绕的烟雾和烟[cao]燃烧的那一豆烟火间门,看见她半片雪白的背。
他吐出一[kou]气,仰起头,平静地看向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灯光中空气中漂浮的烟雾好像又落了下来,打在他脸上,灼得他皮肤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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