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3 章 意外不断
虽然史书上的确有很多人能够宦海起起伏伏数次,但能进入史书中的人,用‘人中龙凤’来形容仍旧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哪怕是被拉出来的反面教材,其成就和能力也是当时人再仰望也遥不可及的存在,顾峦和他们比恐怕连提鞋都不配,他罢官免职,再想起复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士农工商,从官吏沦为任人宰割的农夫,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受啊。
不过,他终究还是幸运的,因为他还保住了命,没被杖责流放什么的。
就是顾峦此人可能并不想要这种幸运。
但顾家其余人肯定很想要。
封建社会以父为主,将此人的妻子儿女视作他的附属,一旦犯错,这些人必会牵连,沦为奴隶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其实张欧再加以严判,比如鞭笞、抄没家产,杖责都在合理范围内,不会有人质疑判罚严苛,反倒是他‘轻判’的选择,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是念在此事错在顾峦,而非顾琬等人身上,所以愿意给她/他们一条活路,还是看在她出声询问,为顾琬站台上?
韩盈还不太确定,不过张欧并没有因为她出声询问,扰乱了之前的打算而生气,当然,他也不愿在这里多呆,告了声辞之后便转身往偏殿的方向离去,一秒没有都没有多留。
此事略微被下了面子,可也只是下了面子而已,又不是官位不保,旁人也没必要为之战战兢兢,都还有事要做呢,他走了,剩下的人立马散去,各回各署,走了的三卿肯定没人管这顾峦,倒是京兆令丞好心了一把,将他扶起来劝慰藉了几句,防止此人发疯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这种时候,他哪敢再做什么事情!
顾峦失魂落魄的谢过京兆令丞,准备将自己印绶什么的[jiao]上去,手头的事务也给同事都讲一遍,争取走的时候还能留几分未来不知道能不能求的上的缘分,而另一边,钱缨正将家中存的金饼、给女儿制备的棉褥之类的往医院拿。
收到女儿被袭,差点丧命的消息时,她吓得魂都要飞了,催着仆人架牛车就往京医院赶,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也是女医仁慈,先治病,后要的钱。
不再是义诊,药价自然贵了很多,顾琬的伤又不能挪动,只能住院,初诊的费用普通家庭就承受不起来,更不要说这伤要养好长时[ri],若是过往,出钱的钱缨必然会觉着[rou]疼,可如今家产都要保不住了,还在乎这做什么?拿,全拿到医院里去!
钱缨就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将家里的钱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搬去了医院,她不知道,这行为极好的保全了大部分家产,使得自家接下来的[ri]子反倒没那么难过。
而另一边,还进不得军营,只能在京医院写计划书的宋琳拿着笔墨尺牍,边写便注意着顾琬的动静,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放下笔,又往砚台中加了些水,待墨刚刚搅匀,顾琬便呻.吟出声:
“水,我想喝水。”
“你失血过多,不能喝太多水。”
宋琳站起
身,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竹杯和棉花球,走到床边,对着顾琬说道:
“我先给你润润唇,适应一下再喂你几[kou],不要立刻咽下去,而是让水慢慢从喉咙中穿过,只是给你缓解干渴,明白吗?”
刚醒过来,顾琬的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好在基本的理解力还在,她努力的点头应道:
“嗯。”
在满足病人听从指挥,她有时间极为充足,又不是需要和泰山府君抢命的情况下,治病以‘粗鲁快速’著称的宋琳,动作也能很温柔的,她轻柔的给顾琬润了干涩开裂,动一下便觉着发疼,似乎有血要渗出来的嘴唇,在唇部的死皮被软化后,还细心的涂了层油脂,防止一会儿再次发干,之后才慢慢的用汤勺给她喂着微热的温水。
喉咙中的干涩渐渐消失,意识也开始逐渐恢复,顾琬感觉伤[kou]处一阵阵的发疼,她忍不住想动,可还未动作,便听得放下杯子的宋琳突然问道:
“你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儿么?”
刹那间,顾琬浑身寒毛耸立,连手上的疼痛也顾不得在意,眼神警惕的看向宋琳,脑中疯狂想起来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她劝母亲的话,自己其实是完全不信的,毕竟自家人对她都尚且如此,外人又怎么会愿意帮她?甚至不需要帮,理解都很困难,而这些时[ri]的经历更是证实了这点,住进闾里后,她的确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但更多的,是对她这种自甘堕落行为的讥讽——放着那么官宦女郎、官妇人的身份不做,出来过这种苦[ri]子,简直是脑子有病!
人与人的苦痛很难相通,顾琬也没有解释,因为见过那些男女每[ri]辛劳到极致,依旧吃不上糙米,只能以去年,甚至是前年未去壳的陈米度[ri]后,她便明白自己说什么话都像是无病呻吟,以此类推,谁知道面前的女医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别那么紧张,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大女,我害你做甚?”
对于踏入仕途的女人来说,法律规定的女子十五成年是非常不合理的,这个年龄的人思维、能力,身体都还处于成长状态,分明就是半大的孩子,应该将年轻调整和男人一样,二十岁才是成年,这种思维随着汉国允许女人参政,有部分女[xing]已经开始延迟结婚准备踏入仕途和女医群体扩大,也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这也不足为奇。
身份会影响人的评判标准,现代不少人遇到二十六岁的女研究生,第一反应多还是学生崽,顶多问问谈恋爱了没有,可若是二十六岁职场人,基本上就要开始催婚模式,若是工厂打工妹,那这个年龄还没嫁出去就要被质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总之,传统家庭和女官吏家庭通过‘身份’,重新达成了共识,按需选择,就是在传统家庭早就被视作成年人的顾琬,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说法,她呆愣了片刻,这才问道:
“我真的有孕了?”
“你月份尚浅,我于滑脉上诊的也不多,经验不足,只是觉着有几分可能。”
宋琳颇为温和的说出自己只是猜测:
“我想你也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便没再请妇产科的医生过来给你诊脉。”()
被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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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琬脸上不由得生出来几分懊悔,不过,以她现在这种境地,宋医生压根没有害她的必要,倒是自己可不能再有个孩子,于名声和生活的负面影响太大。
“宋医生,有没有打胎的药?若我真有了孕,那这孩子是不能留的……”
闻言,宋琳立刻挑了挑眉。
顾琬演技还不错,被母亲救回之后也闹过几次自杀殉情,被仆人看守着才‘不再作妖’,可不巧的是,宋琳见过真一心求死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完全不会给别人半点救援机会,与他们相比,顾琬的行为就显得表演痕迹太重,再加上之前的情况,很难不让人有所怀疑。
而此刻,她没有情深的表示要生下这个孩子,而是询问能不能打胎的行为,已经可以说是将真相明摆在宋琳面前了。
宋琳不讨厌有心机会谋划的顾琬,这说明她够聪明,而聪明又对自己够狠的人,只要给一点机会,让她从泥潭中挣脱出来,那她是很有可能闯到极高的高度。
可惜,她现在还在泥潭之中,聪明的程度也要打个问号。
“现在有的打胎药,都是以损伤身体,让身体觉着不适宜孕育胎儿而流产,不仅很大可能导致不孕,还会损伤寿数,身体也会变得孱弱。”
宋琳摇了摇头:“若真是有孕,我是不建议你打胎的。”
不孕、寿数这两个代价顾琬还能勉强接受,可身体孱弱是真不行,别说平[ri]里做什么事都需要一个好点的身体,就不做事,身体虚弱的人光在饮食穿住的要求就要比寻常人高很多,此外还极为容易生病,搞不好别说活到损伤岁数了,年纪轻轻的因为一场高烧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啊!
顾琬想哭,甚至想大喊大叫,可不知道是这些时[ri]经受的失败太多,[jing]神早就有了抗[xing],她反倒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极为平静的对着宋琳说道:
“这恶子若来,那可真是要[bi]我去死了。”
“挑战规则的人,若不能晋升为人上之人,而是跌入泥埃,那人们只会希望此人的下场更加惨淡。”
宋琳很清楚顾琬的情况,有没有孕只是让她惨的更早一点,并不会改变未来的惨状,甚至直白的说,她活着对女官吏们的政治价值还没有死了高,受伤进入京医院,又极有可能有孕的情况更是个大雷,若宋琳不是医者,没那点仁心,直接让她不治身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宋琳没有。
没有,那就得为了接下来有可能生出的风[bo]做准备。
世人愚昧,做不到就事论事,只会人云亦云的怜惜完美有惨烈的弱者,一但这个弱者有不足之处,那弱者便会迎来源源不断的挑刺,而活着的顾琬无疑能供出更多的刺来挑,宋琳自然要想办法减轻这种情况。
“只要做到这点,你也不是没有活路。”
顾琬没有愚蠢真做到这点
() 她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而是认真想了想宋琳的意思,紧接着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在暗示她忍一时之辱,等待时机救能一飞冲天吗!
自己对母亲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顾琬心嘭嘭嘭的跳了起来,她按耐住自己,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宋医生的意思是?()”
宋琳看着顾琬,慢慢开[kou]:京医院除了照顾病人的学徒,还有更低的杂役,这些人都是些臣隶,活计又脏又累,官宦女郎沦落到做这种事的境地,应该挺让众人唏嘘的吧??()”
何止是唏嘘,顾琬都能想到会有多少人来看她笑话了!
那样的场景稍微一想,顾琬的面孔就克制不住的有些扭曲,可奇怪的是,明明是这么悲惨的境地,她却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思索其中的好出来。
首先是安全。
闾里她是真不想回去了,大白天的竟然还有人敢往她家里闯人不说,进来的歹徒还没有被全抓住……这哪里比得上做为半个官署,有家属组成安保的京医院安全?
其次是怀孕。
真有孕了,家更回不去,闾里顾琬呆的不长,但她本能感觉这种情况会经受更多的指摘,甚至会出现怀疑这孩子父亲到底是谁的言论,那对[jing]神的折磨不会比在京医院被人看笑话少,不过,京医院也不至于将她安排到那么显然的地方,若是不怎么见人的药房,她说不定还能瞒住外人自己有孕的事实。
只要宋琳愿意帮她。
至于未来如何一飞冲天……
顾琬咬了咬牙,道:“我做不到仅是为了求生而忍受旁人的取乐。”
衣食无忧的人,终究是要比从小就经受摧残的农妇农夫更在意脸面的的。
宋琳能理解这样的心态,毕竟她也是这样的人,略微沉吟,她道:
“先养病,等病好了,京医院也要建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会将你安排在清闲的科室,跟着护理女医们学如何做事。”
宋琳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你年岁虽够,可能力还是差强人意,医院是最能见众生百态的地方,别说话,忍着,多看,多学,有了积累,你才能在机会来的时候抓到它,至于机会……你做的事,早就传到韩尚院的耳朵里了。”
不管是恶名还是善名,能将自己的名字传到韩尚院耳朵里,那她便不会真的埋没在杂役当中!
顾琬没有放过这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果断的答应: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把你这些时[ri]做的事情都说一遍吧。”
就等这句话的宋琳立刻开[kou]:“你总得让我有个准备,我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可惜意外这个东西,总不是人不想要它就不来,宋琳刚了解情况没多久,顾琬父亲被撤职的消息便传到了她耳朵里。
眼见得‘弱’这项用来增加自身舆论优势的条件消失,宋琳瞬间心梗起来,她先在钱缨预存的诊费中扣下一笔,防止顾峦过来将它拿走,以至于无钱诊治,若顾峦不来,那也能当做顾琬[ri]后的救命底钱,将这部分处理好,她又揪住护理和跟着自己来的军医,和她们[jiao]代好无论谁问,都说目前顾琬生命垂危后,这才急匆匆的前去尚院署寻找韩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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