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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王者归来!


  洛都,北城门。

  连通城门的主街,宽大平整。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茶馆酒肆延绵不绝。吆喝声、喧闹声,此起披伏热闹非凡。

  一座酒楼二层的雅室,对着街面的窗户虚掩,里面似乎有人探望。

  “公主,咱们可是第三日来此了。小爵爷又不知何时才到,您难道又要等一天吗?”一个宫婢,走到坐在床边,蒙着面纱的女子身后,轻声的问道。

  语气中,带着为女子不平的埋怨。

  “你若不愿在此,大可离去。”秦亦瑶清冷的声音传来,如同从雪山上吹来的风。

  宫婢忙跪在她蓝色的衣裙下请罪:“奴婢错了,公主恕罪。奴婢只是心疼公主,不如让奴婢派人去慕府打听一下小爵爷回来的具体时间吧。”

  “不用。”秦亦瑶快速的拒绝,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似乎,她所做的一切,都并不想慕轻歌知晓。

  宫婢咬唇跪在地上,仰头看向秦亦瑶绝艳冰冷的侧颜,眼里写满了心疼。她实在不明白,她们的公主这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了,为什么小爵爷还要退婚?

  退婚也就算了,可偏偏过了这么久,公主心中还是放不下。

  这段日子,公主整个人就好像被冰层包裹一般,生人勿进。

  仿佛,只有关于小爵爷的事,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隐晦的情绪。

  公主都这样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还有睿王也不管管。

  越想,宫婢就越发觉得替主子委屈,双眼顿时变得微红湿润起来。

  突然,秦亦瑶的声音再度传来,似问又非问:“屠国的使者三日前已经到了,听说,他们已经向父皇提出了求娶之意。”

  宫婢抬头,神情错愕的看向自己主子。

  这话她听得懂。可是,就是因为听得懂,才会感到害怕。

  求娶?

  那就是要秦国嫁公主到屠国?

  但是,在秦国适婚的公主,可是独独自家的公主一人啊!

  那岂不是要把长乐公主远嫁屠国?

  “公主,奴婢听说屠国气候恶劣,民风彪悍,如同未开化的野人一般。且土地大多贫瘠,百姓穷苦。就算是贵族世家之中,也大多是不通礼教的。您乃是天之骄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不如咱们去求求贵妃娘娘或者睿王殿下吧……他们是您的母兄,定然不会让你去受苦的。”宫婢急切的道。

  “求他们?”秦亦瑶口中苦涩呢喃。

  恐怕,此时此刻,他们正巴不得自己被屠国娶走吧。这样一来,皇兄一直苦求的兵马,岂不是有了?

  皇兄与太子争斗已经越发激烈,若是有了屠国强兵相助,胜算可不是增加一点两点。

  何况,若她真的嫁到屠国,给太子为妃。待屠国皇帝百年之后,她能坐上皇后的位子,到时候对整个秦国都是一个威慑,她的母亲好兄长会将位子坐得更稳。

  秦亦瑶心思通透,虽然不参与这些争斗,却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更清楚自己不过一个棋子而已。

  对于母兄那对权势的欲望来说,她的作用仅仅就是为了他们的大业牺牲。

  皇家无情,这四个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她才用冷漠包裹自己,冰封了自己的心。原以为永远都会这样,却不想那人却悄悄的撬开了她的心,当她开始大着胆子尝试七情六欲时,他却又潇洒得毫不留恋的走了,甚至连一个背影都不曾留下。

  她该恨他的,不是么?

  可是,她却恨不起来。反而,他成为了她心底最不可触摸的柔软,唯一的温暖。

  秦亦瑶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她只想偷偷的再看他一眼。

  啾——!

  马鸣声,突起。

  秦亦瑶从思绪中抽身,身体微微前倾,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探去。

  还不等她看清楚街面的情景,就听到了整齐而强劲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百姓中的惊呼。

  百姓,似乎乱了起来。

  秦亦瑶的眸光落在慌乱中四处奔走,空出主街街道的百姓,微微蹙眉。

  “天!那是什么?好像是灵兽!”

  “太孤陋寡闻了,那是焱马,很厉害的灵兽。”

  “居然有人用焱马作为坐骑?太帅了吧!”

  “帅?我看还是躲远一点,焱马可是灵兽。灵兽可是能吃人的!”

  议论声随着风,飘入了秦亦瑶的耳中。她抬眸望去,便看到了一队着装统一,威风凛凛如烈焰般的军队入城。

  这家酒楼,是她特意挑选的。为的就是这个二楼雅室的位置,能够一揽城门到主街的全景。

  此刻,几百人的队伍,骑着通体黝黑,毛发黑亮的焱马缓缓入城。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穿着精致的黑铜铠甲,红色战袍,肩上披着黑色的披风,头盔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却显得他们的双眼更加坚毅和明亮。

  铠甲上,还若隐若现着金色的神秘花纹,似咒语,又似图腾……

  队伍中,只有马蹄声,如同擂鼓。

  将士们的沉默,向四周蔓延,渐渐的影响到了四周围观的百姓,也都闭紧了嘴巴,不敢轻易发出声响。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着两位紧袍女将。她们身着精致软甲,一个干练精明,温柔大方。另一个,妩媚多情,媚眼如丝。

  而在她们二人之前的,是一位绝美无双的少年将军。

  她的容貌,令人惊艳难忘,绝世倾城。左耳上,一枚紫色耳钉,散发出妖冶而诡异的光芒。如墨长发,随意披在肩后,显得轻狂肆意。她同样是穿着红色战袍,不同的只是她身上的铠甲是银色,铠甲上亦有着神秘的花纹点缀。在身后,她的披风如同熔岩般炙热,如霞光般娇艳如血……

  在她的右手上,食指被一个造型独特,却精致美丽的指套套着,指套上端,尖锐锋利,泛着寒芒。指套下端,有宝石点缀,银链连接着一个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若隐若现。

  她身下的焱马,体态俊美高大,自然卷的长鬃毛使得它与其他人的焱马明显的区分开来。那种王者之风,令其他焱马只能俯首称臣。

  这一人一马,一红一黑,配合得相得益彰,惊艳了无数人的眼球。

  如此瞩目的人,几乎在出现的时候,就闯入了秦亦瑶的眼中。之后,她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高大焱马上耀眼如阳的红衣少年郎。

  ‘十月不见,他更加俊美挺拔。他仿佛已不再是那鲜衣怒马的轻狂少年,已经蜕变成了可以驰骋沙场,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那一身铠甲,将他承托得更加英伟不凡,令人惊艳。在他面前,我仿佛如同蒙尘的明珠,失去了光泽……’秦亦瑶痴痴的凝着,眼神逐渐暗淡。

  “咦?那好像是慕府的小爵爷!”

  “真的是小爵爷啊!”

  “小爵爷威武!小爵爷威武!”

  百姓里有人认出了慕轻歌,顿时之前的惶恐变成了齐声的欢呼呐喊。

  十月前,慕轻歌当街怒斩韩盛之事,早已经在百姓中传扬,彻底颠覆了她纨绔的形象,让她一举成为人民心中的英雄。

  她虽在洛都消失了十个月,却已经没有让人们淡忘。

  还是同样的街道,更加耀眼的小爵爷,勾起了众人心中那热血沸腾的回忆。

  百姓们同声欢呼的热切,让守城门的军士们都有些惶恐起来,既担心百姓激动之下出乱子,又惊讶于慕轻歌在百姓心中的名声。

  众人的欢呼声,传入慕轻歌的耳中。

  她依旧是平静模样,不骄不躁。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激动的人群,凡是被她扫过之处,都无一例外的安静下来,心中却依旧激荡。

  “这就是慕家在秦国的威望么?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啊!本使者在屠国时,还听闻慕家的继承人是个名符其实的纨绔子弟,一介废物。却不想,一个废物纨绔子,都能得到百姓如此爱戴,秦国的民风果然朴实憨厚啊!”

  人群中,一群并未靠前,服装奇特的人中,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话。

  他们的衣着明显与秦人不同,衣袖,裤管都紧扎,没有繁琐的装饰,前襟腰带上绣着于动物有关的图腾,头上还戴着毡帽。五官也比秦人更加立体深邃。

  说话之人,地位应该不低,被众人众星拱月的围在中间。

  陪在他身边,一身便衣打扮的,正是秦国的太子与睿王两人。今日,他们二人是奉旨陪着屠国使团的人微服私访民间。

  却不想,路过这里是,恰巧碰上慕轻歌回都这一幕。

  慕轻歌的耀眼,同样惊艳了秦瑾修和秦瑾昊二人。

  然,在屠国使臣那明赞暗讽的话后,秦瑾修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看向慕轻歌的眼神既嫉妒又充满杀意。

  倒是秦瑾昊看向那耀眼的红色人影,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使臣话落之后,他微微一笑,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蛮王的消息可有些旧了。我们秦国的慕小爵爷,可不再是纨绔废物。他不仅是绿境高手,而且还曾经为了在裔城牺牲的将士们讨回公道,当街怒斩了罪魁祸首的韩国舅。”

  “哦?居然还有这种事?”络腮胡一颤,屠国使臣眼中带着玩味的看向了黑脸的太子。

  秦瑾修冷哼一声,再也无法做出温润模样,只是强忍着心中怒意问道:“蛮王不是想去看看桃林美景么,何必为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太子殿下说的是,咱们还是去欣赏桃园美景吧。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让秦瑾修几欲发怒。

  而秦瑾昊却沉默在旁,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行人离开,并未惊动任何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慕轻歌与她身后的龙牙卫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慕轻歌,突然感到身上落下两道复杂之极的眼神。

  她抬眸追踪而去,准确的捕捉到了某家酒楼二楼那扇虚掩的窗户,对上了一双清冷如冰,夹带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几乎没有一丝停顿,慕轻歌就辩出了那双眸子的主人。

  她凝着那双眸子,清透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最终,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的收回眼神,若无其事的走过了酒楼下面,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再也看不到那人,秦亦瑶收回视线,转身靠在窗户旁,心中的难过在蔓延。

  他看见自己了,却依然无动于衷……

  ‘慕轻歌,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对我说的么?你可知道,或许再过一段时日,你我今生就相见无期了。’秦亦瑶微仰着头,想要阻止眸中泪水的落下。

  可是,却依然没有成功,眸中的清泪,从眼眶滑落,在她无暇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在房中伺候的宫婢,看到自己主子痛苦的样子,心中同样绞痛,替自己主子心疼,又恨慕轻歌的薄情。

  但她又无法做些什么,只能陪着自己的主子默默流泪。

  慕轻歌没有什么兴趣,在洛都环绕一圈,宣告自己已经回来的事情。顺着北大街,她朝着慕府走去。

  这次回来,她并未提前派人通知慕府她的准确归期,就是不希望让爷爷和姑姑劳师重重。她认识回家的路,他们在家中等她便可。

  回到慕府,慕轻歌从黑焱上利落而下,守在府门外的侍卫立即单腿跪地,恭迎她的回归。

  慕轻歌走上台阶,抬头看向那高悬房檐下的三块牌匾。

  这一次,与上一次初次进府的感觉截然不同。似乎,她真的融入了这个异世,成为了真正的慕轻歌。

  “歌儿!”

  慕雄的声音传来。

  慕轻歌收回抬起的眸光,便看到身着常服的慕雄与慕连蓉向她快步走来。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衣的白汐月。

  相隔如此之久,再见到慕轻歌,她不时偷偷打量,眼中的算计并未减少。

  慕轻歌对此心中冷笑了一下,便握住了爷爷与姑姑的手,咧唇笑道:“爷爷、姑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就好!”慕雄老泪盈眶的握紧慕轻歌的手。

  这可是他的宝贝孙女,把她放在裔城,他如何能真正放心?如今,孙女安然回来,他高悬的心才真正放下。

  “真是越长越美了,像你娘。”慕连蓉仔细打量了慕轻歌一番,感叹的道。

  对于娘这个概念,慕轻歌心中的好奇,多过想念。

  所以,对慕连蓉的话,她并未表达什么意见。

  慕家三人,相互牵着手,一派融洽的朝府中走去。跟来的白汐月,反而就像是个真正的外人一般多余。

  待人都离开之后,白汐月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才冷却下来,神情变得阴狠。

  “姑娘,小爵爷回来了。这件事是否要报告王爷?”绿枝小心提醒。

  提到秦瑾昊,白汐月脸色一白。

  当初,秦瑾昊让她破坏慕雄与慕轻歌的关系,使得两者生隙。可是,她却毫无建树。每次出手,都被慕轻歌轻易化解而去,反而弄得她在慕府被人背后议论。

  这件事,已经让秦瑾昊对自己有些冷淡和不满,为了将来,她的确要做些什么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抿了抿唇,白汐月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

  另一边,慕雄带着慕连蓉和慕轻歌来到了慕家的祠堂。

  里面供奉的都是慕家的列祖列宗,包括慕雄的夫人,以及两个儿子的灵位。他们都是为了慕家荣耀而死的,有资格进入慕家的祠堂之中。

  在父亲慕连城的牌位旁,慕轻歌还看到了自己母亲的牌位。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

  桑蓝若,一个温柔贤淑的名字。

  慕雄带头上了香后,转身对慕连蓉与慕轻歌二人道:“按说,祠堂重地,女子是不能进入的。但是,咱们慕家如今也只剩下我们三人了,那些陈旧的规矩也就不需要太过讲究了。来,你们给慕家先祖们磕个头。”

  慕轻歌与慕连蓉依言,分别在蒲团上跪下,认真的磕了三个头后,才在慕雄的首肯中站了起来。

  接着,三人说了些这段日子的经历。大多都是慕轻歌在说,二人在听。

  然,慕轻歌也是省略掉了一些环节,包括萌萌的事。

  但是,玲珑神枪的事,她倒是没有隐瞒。

  当着二人的面,慕轻歌手腕一抖,指套连着手镯发出一道刺眼白光,瞬间,就化为玲珑枪,被慕轻歌握在手中。

  慕雄眸子一缩,惊叹的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亲眼看到神器。而且,这神器还是我慕家子孙所有。”

  “轻歌,你这逆天的运气,让姑姑都羡慕嫉妒啊!”慕连蓉喃喃的道。一脸艳羡的看着慕轻歌手中的玲珑枪。

  慕轻歌淡淡一笑,翻手间玲珑枪又化为指套。她道:“姑姑不用羡慕,若是以后轻歌再好运的碰到神器,定给姑姑夺一件来。当然,爷爷也不会少。”她说这番话时,可是极度有信心的。因为她相信萌萌能拿出一件神器给她当见面礼,就还能拿出第二件,第三件……甚至更多。等她修炼不断突破,破解了那方空间的奥秘,什么神器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她的不以为然,却让慕雄笑着摇头,慕连蓉更是笑骂道:“你当神器是大白菜么?随处可见。咱们慕家有你这么一个逆天的小家伙就行了,我可不贪心。”

  “不错,你保命的手段越多,我和你姑姑也就越安心。爷爷是看出来了,我这个孙女不是池中之物,这秦国太小,不够你折腾啊!哈哈哈——!”慕雄畅快的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他才正色的道:“歌儿,你有神器之事一定要保密,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你的麻烦会越来越大。”

  慕轻歌点头:“爷爷放心,歌儿何尝不知在没有足够强大时,神器就是烫手山芋?我不会轻易使用玲珑枪,一旦使用,绝不留活口。”

  听到她的保证,慕雄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三人又聊了一会,慕轻歌才看向慕连蓉道:“姑姑,当初我怀疑白汐月身上有什么窃听之物,你可调查清楚了?”

  提到这件事,慕连蓉忙收起笑容,表情凝重的点头:“这个丫头藏得很深,我和你爷爷也是设计了一番,才知道她手中有件厉害宝贝。一分为二,只要将其中一半放在任何处,就算离开得再远,也能通过身上带着的剩下那半听到一切。”

  慕雄叹了口气:“这样的宝贝,世间少有。她没有本事得到。”

  “唯一可能的就是睿王给她的。”慕轻歌替爷爷说出了他不愿说出的话。

  他们三人中,要说到对白汐月感情最复杂的,恐怕就是爷爷慕雄了。毕竟,白汐月的父亲是因为救他战死。将白汐月带入慕府多年,他也一直当做是亲孙女对待,没有半分亏欠。

  可惜,白汐月心思太深,无视了慕家的好意,反而投靠了睿王。

  这个事实,让慕雄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听到爷爷的叹息,慕轻歌安慰道:“爷爷,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从她对我们有所隐瞒的时候开始,她的心就已经不在慕家。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现在我能容她,除了是顾及爷爷对他们白家的感情,就是她还未真正做出什么伤害慕家的事。但,如果她痴迷不悟真的做出了什么对慕家不利的事,我绝不会留情。她自己的选择,任何结果都该由她自己承受。”

  慕雄理解的点了点头,并未反对慕轻歌的想法。

  慕连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情。可是看到慕轻歌冷峭的小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她承认慕轻歌的话是对的,但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从小带大的少女,一步步走向深渊,她心中又难受得很,备受煎熬。

  怎奈,她这段时间,多次暗示白汐月不要泥足深陷,她却依旧我行我素。

  或许,就如同慕轻歌所说那般,任何选择造成的结果,都必须自己承受吧。

  把该说的话说完,慕雄对慕轻歌道:“歌儿,一会你要进宫一趟,向陛下说明你回来的事。三日后,便是你的冠礼,一切我与你姑姑都准备好了。只是,委屈了你。”

  说完,他内疚的拍了拍慕轻歌的肩膀。

  “爷爷,这没什么。不过是形式罢了。”慕轻歌不在乎的道。

  冠礼,是男子成年的大事。要宴请宾客,告禀宗庙,写入族谱之中。而她却是女子之身,本应该形的是及笄之礼。戴上去的应该是钗,而不是羽冠。可如今,她是男子身份,却只能按照男子的礼数行事。

  无形中,剥夺了慕轻歌该有的一切,怎能让慕雄和慕连蓉不愧疚?

  慕连蓉拉着慕轻歌道:“姑姑知道你不喜麻烦,所以仪式不会太复杂,到了那日,你且忍忍,应付完了,也就了事了。”

  慕轻歌点点头。

  从祠堂离开,慕轻歌回到池云苑时,幼荷与花月两个丫头已经把空置了许久的房间都整理了出来。带回来的行李都摆放好,一切都好像慕轻歌从未离开过一样。

  在府中稍微休息了一会,慕轻歌才骑着黑焱朝皇宫方向走去。

  当初,多出来的焱马,她早已经命人送到了慕雄处。慕雄为了避免麻烦,也特意挑选了五匹焱马送入宫中,献给秦苍。

  所以,看守宫门的侍卫看到慕轻歌的焱马有羡慕,却不惊奇。

  只是在暗中比较这匹神骏的焱马与宫中饲养的五匹如何,得出的结论,无一不是慕轻歌所骑的那匹更加有王者之风,更加俊美矫健。

  最后一道宫门,不能骑马而入,慕轻歌只得弃马而行,用双脚走去见秦苍。

  对于这个疑心重,且自私的皇帝,慕轻歌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在御书房见面之后,两人聊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之后,她就被秦苍打发出来。

  转身,她向皇宫内院而去。

  皇宫中,还有一个人她必须要去请安。那就是太后!

  礼数礼数,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想到爷爷的话,慕轻歌只能朝着太后所住的慈祥宫而去。为的就是不落把柄与人,不留给有心之人攻击的机会。

  只是,慕轻歌没想到,自己耐着性子到了慈祥宫,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宫中之人出来传话,说太后正在午睡。让她自行出宫,等候太后改日召见。意思就是说:太后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乖乖回家待着,啥时候太后想起了,有兴趣见你了再叫你来。

  拂拂袖,慕轻歌转身离开。

  不见?正合她意!

  她可没忘了,今日进宫所见的两人,当日都有份派人暗杀她。

  刚才她没有在御书房取了某位陛下的性命,已经算是她为了大局不得不忍耐几分了,好么?

  向出宫的方向走去,慕轻歌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皇宫里的空气,稀薄得让她难受。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人袭来,却不带任何恶意。

  眸光闪动间,她放弃防御,任由身后之人飞扑而来。

  倏地,她眼前一黑,被一双柔软带着淡淡香气的小手覆盖在双眸之上。

  “猜猜我是谁!”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盖的喜悦从身后传来。

  即便这个声音的主人再故意掩饰,慕轻歌还是立即就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她嘴角微微一扬,动也不动的道:“永乐公主。”

  “啊!小哥哥真没劲,居然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眼前的双手顿时松开,缠绕鼻尖的清香也飘然远去。

  重新恢复视觉的慕轻歌,转身看向只有自己肩头高的少女。

  少女比起一年前的见面,要更加抽条了些。然而,包子脸却没有改变多少,五官更加的清秀精致,带着一种不含杂质的纯美。

  高高的束胸宫裙,将她衬托得越发俏丽,宽松的裙摆也多了几分灵动和飘逸。

  长发不再是梳着两根羊角辫,而是简单的扎了一根辫子,顺着肩头而下。墨发中,只有一些简单的装饰,清新脱俗。

  “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是来看怜怜的吗?”秦亦怜可爱的眨着大眼问道。

  眼神中期待的神情让人不忍否认。

  可是,慕轻歌还是实话的道:“我是来见你父皇,还有太后。”

  实情,让秦亦怜嘟起了小嘴,不依的道:“小哥哥不来看怜怜,是不是不想怜怜了。还有,怜怜写了好多信给小哥哥,小哥哥一封都没回。”

  慕轻歌嘴角一抽,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公主解释这件事。

  那些信,她不仅是没回,而且连看都没有看。

  “小哥哥,恭喜你回来啦!为了欢迎你回来,怜怜请你吃糖!”好在,秦亦怜并没有打算深究这件事,主动拿出一块糖递给慕轻歌。

  近在眼前的糖,让慕轻歌想到了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天真的小公主也说要请她吃糖,却被她无视过去。从那以后,她倒是没有再提出请自己吃糖的好意。

  或许,在小公主心中。糖果是她喜爱的,将喜爱的东西分享出来,是表明了她对那个人的好感吧。

  可是,这种好感却是让慕轻歌感到抗拒的。

  前有一个秦亦瑶,她如今都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可不能再惹来什么桃花债了。

  所以,慕轻歌向后退了一步,并未伸出手去接秦亦怜手中的糖,只是淡淡摇头道:“我并不喜吃糖,多谢公主好意了。”

  “这样啊!那好吧。”秦亦怜懂事的没有勉强,只是有些落落寡欢的收回了糖果。

  只是,下一秒,她整个人又好像没事一般,对着慕轻歌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小哥哥不在的这段日子,怜怜也没有闲着哟。我学会了好多好多舞蹈,我跳给小哥哥看好不好?我听母妃说过,小哥哥跳的舞可好了。”

  “改日吧。”慕轻歌微笑婉拒。

  “小哥哥没有时间么?”秦亦怜的双肩顿时垮了下来,包子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

  “嗯,的确有些事需要处理。”慕轻歌顺着她的话道。

  “那好吧,等小哥哥下次有空再看怜怜跳舞。”秦亦怜虽然失落,却还是乖巧的点头。

  “嗯。”慕轻歌随意的应了一声。

  顿时,又让秦亦怜大眼中的光彩汇聚起来。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曲起,凑到慕轻歌面前,撒娇道:“拉钩钩,不然小哥哥又会忘了。”

  慕轻歌嘴角一抽,凝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小手指,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秦亦怜。无奈,她只能伸出自己的手,与她轻轻勾了一下。

  手指松开,秦亦怜喜悦的道:“好啦!拉了钩钩,小哥哥就不会骗我了。那我先回去了,小哥哥快去忙吧。等有空了,要跟怜怜说哟!”

  说完,她朝慕轻歌挥了挥手,提着裙子向皇宫方向跑去。

  目送秦亦怜离开,慕轻歌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为何要拒绝怜怜?她并不像长乐那般,有着那么心思复杂,争夺权势的母兄。她,喜欢你。”

  慕轻歌淡然转身,对上的是一双平静得如止水般,黑白分明的眼眸。

  “贤王是在夸自己?”慕轻歌淡淡的道。

  秦瑾辰抿唇颌首,转身向前走去,那样子,似乎要送慕轻歌出宫。

  慕轻歌眸光闪动了一下,跟了上去,并未拒绝。

  “怜怜,可有何不好?”两人并肩而行,似在园中散步般。突然,秦瑾辰问道。

  慕轻歌脚下一顿,却又立即恢复,勾唇浅笑:“永乐公主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这话,让秦瑾辰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向她。直达人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缓缓的道:“一向自负的小爵爷,居然变得谦虚了。”

  自负?

  慕轻歌嘴角一抽,反唇相讥:“我倒是想不到,一向都不理俗事的贤王,居然做起了媒人的勾当。”

  “因为,那是怜怜。”秦瑾辰微微仰头,语气清淡,却让人不容拒绝。

  慕轻歌冷笑:“贤王还真是好笑。怎么,想要将你的喜好,强加于人么?”

  秦瑾辰垂眸,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

  半晌,他才道:“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贤王似乎认定,世上只有我能给永欢公主幸福?”慕轻歌眯起双眼道。

  秦瑾辰睫毛轻颤了下,道出自己的理由:“她喜欢你,而你不是绝情负心之辈。”

  慕轻歌笑得戏谑:“得贤王如此评价,本爵爷还真是三生有幸。只是,王爷莫不是忘了长乐公主的前车之鉴?本爵爷可不是什么痴情专一之人。”

  可是,秦瑾辰却毫不在意的道:“长乐与怜怜不同。我的母妃也不是姜贵妃。”

  “那贤王呢?是否也与睿王不同?这是否就是十个月前你派人暗中护送的原因?”慕轻歌双眸眯成一条线,眼缝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处处紧逼。

  秦瑾辰平静的眸光一闪,并未答话。

  慕轻歌勾唇笑道:“贤王怕是有些奇怪,为何我会知道是你吧?”

  秦瑾辰抬起双眸,那双平静却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她,似乎在探索答案。

  “其实很简单,只不过一开始我没有想到罢了。用排除法,最不可能的人便是你。因为你低调,无害,如隐形一般,不惹半分注意,让人忘记了你的存在。却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能操纵一群能力极强的死士。说你没有野心,谁会信?恐怕在太子与睿王相争时,他们都忘了秦国成年的皇子之中,还有一个贤王。”慕轻歌玩味的道。

  在调查出这个结论时,慕轻歌也有些不信。

  谁能想到一向不显眼的贤王,居然暗中培植势力?

  而且,隐藏得如此之深。

  最后,若不是慕轻歌把视线盯到了秦瑾辰身上,让孤崖亲自跑了一次,亲眼看到了当初帮她阻击暗杀之人的高手,出现在贤王身边,她也很难相信。

  秦瑾辰紧紧盯着慕轻歌,许久,才平静的道:“我对那个位子并不感兴趣,我的母妃也并不希望我被权力迷了眼。”似乎,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慕轻歌知晓。

  可是,慕轻歌却根本不信。

  一个备受冷遇的皇子,蛰伏隐忍这么多年,暗中培养了强悍的势力,居然告诉她,他并没有夺储之心?

  慕轻歌不加掩饰的冷笑,仿佛刺痛了秦瑾辰的双眼,让他垂下眸,避开了那灼人的视线。

  见他不语,慕轻歌准备离开。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那孤冷寂寞的声音,又再度袭来:“看来,曾经的事,你真的是忘了。”

  曾经的事?什么曾经的事?难不成慕轻歌那妮子还与这贤王之间有不得不说的关系?

  慕轻歌心中惊讶,却面色不动的转过身来,清眸冷冷的看向他。

  在她的注视下,秦瑾辰从怀中摸出一物,摊在掌中,展示在慕轻歌面前:“你可还记得它?”

  慕轻歌双眸一眯,眸光落在秦瑾辰的掌心,那一小截竹管上。

  她不是原装货,实在是不清楚这竹哨代表了什么啊!

  缓缓抬眸,慕轻歌看向秦瑾辰。

  秦瑾辰渐渐握紧手掌,收回自己的手,道:“我记得,那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当时的你,大概只有七岁。你是秦国战神慕雄之孙,享受慕家荣耀。而我只是一个不祥的病弱皇子。在皇宫里,不仅兄弟能欺我,就连宫婢内侍也能欺我。因为,他们知道,绝不会有人来追究。那一次,我被几个内侍围在御花园角落,拳打脚踢之下,我只觉得气血翻涌,似乎随时都会丧命。绝望之际,你出现了,打跑了那些欺软怕硬的内侍。”

  秦瑾辰说到这的时候,笑了笑。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其实,你的拳,你的脚,根本就没有落到那些内侍身上,都被他们灵活的躲过了。可是,他们却拼命向你求饶,屁股尿流的离开。”

  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带着情绪看了过来。慕轻歌却觉得异常尴尬,因为她知道,秦瑾辰口中的人,并非她。

  “他们离开之后,你笑我没出息。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被奴才欺负。当时,我倒是挺怨你不知内情。可是,你却突然交给我这个竹哨,还告诉我说,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就让我吹响竹哨,你听见了,便会赶过来帮我揍他们。”秦瑾辰说完,将手中的竹哨握得更紧。

  “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慕轻歌嘴角微抽的道。这种话,明显是拿来骗小孩的好么!

  秦瑾辰坦然点头,坚定的道:“我信。之后,我每次挨打,都会吹响竹哨。可是,你却一次都没有出现。”

  “那你还说信?”这下,轮到慕轻歌诧异了。

  秦瑾辰看着她:“后来,我才知道,皇宫太大,竹哨的声音传不出皇宫。你又不住在宫内,怎么会听得到呢?你听不到,自然不会出现。若是你能听到,我相信你一定会出现。”

  “……”慕轻歌无言以对。她不是本尊,不会知道真正的慕轻歌如何想。但若是她,确实做出了承诺,她想,她会履行。

  “你派人暗中护送,不会就是报答小时候的恩情吧。”慕轻歌突然猜测道。

  秦瑾辰没有否认,却自顾的道:“古师等人认我为主,一切乃是机缘巧合。而如此,我也拥有了可以保护希望保护之人的能力。皇位,我并不稀罕。”

  说罢,他向宫外方向走去。似乎预示着交谈的结束。

  慕轻歌走出皇宫,与秦瑾辰分道扬镳。在她身后,是渐行渐远的贤王府马车。她回眸,看着那辆马车,心中不禁想道:若当初的慕轻歌如秦瑾辰一样,还记得儿时的一个承诺。那是不是今日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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