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桑晚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这一望正巧对上男人那双金煌的竖瞳,桑晚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地痴痴看着来人。
男人身材高大, 背阔胸宽, 胸肌饱满而充盈, 褐色的肤色呈现着健康的小麦色, 黝黑的肤色在毒辣刺眼的日光之下泛着光泽,就像是童年裹着蜂蜜的绵绸巧克力酱那般。
烈日当空, 阳光犹如流金铄石,和男人那头金色璨焕的长发比起来却是黯然失色。男人的头发带着自来卷的弧度,微微蜷曲的碎发翘起错落的弧度,后脑勺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三股攒成的麻花粗辫斜斜垂落。
男人的上半身裸赤,只腰间系着一件白色的亚麻布匹, 露出了他显眼的腹肌和流畅的人鱼线,白色亚麻布匹被松松垮垮地系在腰腹之间,露出他结实修长的大腿,穿着虽是清凉, 然而佩戴的首饰则奢侈靡丽, 浑身上下华贵的首饰能够晃花人的眼睛。
头顶眼镜蛇形态的黄金发冠,眼镜蛇两颗猩红的眼珠由鸽子血一般的红宝石点缀, 蛊人心神——弋。而他毛茸茸的兽耳簇尖都各自穿着光玉髓制成的耳坠。颈部则佩戴着釉彩多色和繁复花纹的玛瑙颈圈, 手腕带着绿松石和孔雀石制成的手镯, 肌线流畅的手臂也佩着甲虫图案的黄金臂钏。
他修长强健的大腿佩戴着坦桑石和岫岩玉制成的黄金腿环,而脚踝也系着坠着细碎铃铛的黄金足链, 每走一步, 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男人生得俊美无俦, 比容貌更显眼的是他那股桀骜不驯的气势,一双金煌的竖瞳满是倨傲骄纵,站在斜坡之上居高临下地望过来,汹汹簇生的烈火立即乖顺地匍匐在他的脚底。
无烬火焰为他铺路,身后骄阳沦为他的陪衬,鲜衣怒马少年时,如此地意气风发,犹如古埃及掌管着太阳的神明降临于此。
“琥……”桑晚喃喃地想要唤出他的名字,一道黑影却犹如迅电流光般瞬移挡在了桑晚的身前,四月同时抓住了桑晚的手,两人犹如代码一般瞬即分解消散,无影无踪地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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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下,您先前追随黑影而来是发现了什么吗?”在桑晚消失的瞬间,几个下属才从远处慌张急促地小跑而来。
而统御着布里德波特上下,权势滔天的年轻君王,却双目失神怔怔地看着一处空地发愣,久久回不过神。
“冕下,您怎么了?”琥珀这么一副奇怪的模样让下属们面面相觑,终是忍不住问道。
琥珀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类女人消失的地方,像是听不见下属们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许久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眼睛。
近来布里德波特的南部边陲小城发生了多起灾患,不仅有兽人遭遇不明的黑影,频频遇害丢了性命,很多有黑影出现的周遭更是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寂之地。
琥珀多次派属下彻查此事,然而数月过去,无法遏制的事态却大有发展得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琥珀只能亲自来走一趟,暗地里蛰伏了多日未曾打草惊蛇,他今天追踪到黑影的痕迹火速赶到,却不料在行凶现场见到一个裹着斗篷的人影。
这等神神秘秘地披着个斗篷装神弄鬼的人物,一副故弄玄虚的做派,又出现在黑影的行凶现场,琥珀下意识地认定这人不怀好意,没有什么耐心就直接出手。
斗篷人似乎蹲着身子正在研究什么,而斗篷人正在专注释放异能的瞬间,像是有了生死危机的预感,险险地躲过了琥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攻击,披裹着的斗篷不慎掉落,露出了她的真容,没有任何的兽人体征,竟然是个人类女人。
而在女人被琥珀的攻击的时候,她正在释放异能,原本是一片死寂腐朽的大地,女人的周围却在这瞬升起了无数的鲜活的颜色和生机,霎时风暄日丽,暖恰花间。
伞房状凤凰木的花序叠生错落,犹如细碎的火焰一般耀眼。生石花从石缝中钻出来,迸出雪白雏菊状的细小玲珑的花瓣,中间锦鸡儿生出鹅黄的花枝,雀跃明媚犹如桃月春半。米依花的四瓣不同的颜色绚焕多彩,分枝多数批针形状的昙花犹如幽夜寒星,更是映衬得女人肤色盛雪。
在女人披裹的斗篷跌落的瞬间,琥珀的攻击异能升起的飓风荡起她沉沉如墨的黑发,飞花四散跌落,女人黑曜石般清亮的乌眸抬起,眸底映着扑面而来的火光,亮得不可思议。
被黑暗和腐朽侵染的衰败天地之间,她是唯一的亮色。
这个画面快得犹如电光火石,却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携裹着炙烈和灼热的惊艳,篆刻进他的魂灵,连死亡也无法消解。
年少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琥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在他的胸口高高跳起,再也不曾坠落。
而琥珀甚至还没有时间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被另一个陌生的兽人带走消失在了原地,再也不见任何踪影,只残余着些许使用异能波动的痕迹,告诉琥珀刚才那个女人并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人物。
琥珀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心乱如麻,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和慌乱席卷了他的全身,仿佛是身体下意识地在警告着他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况。
从此桀骜不驯的他心甘情愿捧上自己的骄傲,而他的喜怒嗔痴,都将被那个女人的一念之间所掌控统御。
“冕下,您还好吗?”身侧再度传来下属们担忧的询问,琥珀此时此刻才终于回神了一般,不耐地抬头。
下属们畏惧他平时的威压,害怕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刚才这里出现了一个人类女人,被另外一只有空间系的兽人带走了,我怀疑这女人和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你们现在马上分头多股去搜寻和追捕那个人类女人。”琥珀冷声吩咐道。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尽量不要伤她,抓到活的之后就马上通知我,我要好好审查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类女人。”
琥珀一边吩咐的时候,目光却仍旧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女人消失的地方。
这个人类女人一定和紫珏那样有着什么控制神智的异能,甚至诡谲的巫蛊之术,不然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一直脸红心跳,十分不正常的状态?
琥珀捂着自己仍旧悸动不已的胸口,双颊泛红,含恨般恶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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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着穿梭空间其实并不是一件爽快舒服的事情,转瞬便潜渊缩地行进千里,桑晚双脚轻飘飘地触及地面之时,差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她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面前只有一个浅棕色的重影,正是透支使用异能被强制化为了原型的四月。
头痛不已的桑晚呆呆傻傻地坐在地面,像是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桑晚慌张躲过身后那来势汹汹的一击,到看清来者和被四月带着她穿梭空间逃跑,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
“主人,你还好吗?刚才那一场战斗中有没有受伤?”浅棕色的垂耳兔着急地询问道,桑晚却恍若未闻,怔怔地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人,你到底怎么了?”垂耳兔慌乱担忧地用脑袋拱着桑晚的手背,桑晚被兔子毛茸茸的脑袋扒拉着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心底的慌张急切,一跃跳到了桑晚的膝盖之上。
桑晚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敢置信地和怀里的垂耳兔对视,眼睛因为瞪得过大而布满了血丝,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又更像是想哭。
“四月,刚才那是琥珀,那是琥珀啊……”桑晚喃喃自语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地捧起了垂耳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
“琥珀?就是你要找的兽人之一吗?可是主人,他刚才那一击毫不留手,你差一点就死在那里!”垂耳兔的三瓣嘴张开,语气很不高兴。
四月本就吃醋和嫉妒桑晚心底把这些兽人看得这样很重要,而他因为曾经咬伤过桑晚就愧疚不安了这么多年,而桑晚放弃优渥的生活,跨越千山万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却差点杀了她?!
桑晚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和琥珀见面,而琥珀竟然想要杀她……
桑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琥珀应该只是没有认出我,他,他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对了,只要我告诉琥珀我是桑晚,他不会伤害我的……”
垂耳兔怯怯地缩进她的怀里,嗫嚅道:“那主人,四月是不是做错事情了,不该擅作主张带你离开的?四月,四月只是太担心主人的安危……”
只有她手掌大小的垂耳兔恹恹地蜷缩成一团,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四月也不会异能透支到化为原型的地步,桑晚不忍责怪于他,温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毕竟你只是好心。”
“况且,没人能够预知。”桑晚像是在跟垂耳兔说话,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万一我留了下来,琥珀真的要杀我,我又该怎么办?”
垂耳兔沉默了一会,涩声道:“主人,其实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简单和美好。”
“你告诉过我,你已经离开了他们十几年。这么久的时间,人心易变。你把他们当成要好的朋友和亲人,但是他们可能并不这么想。虽然这句话很残酷,但他们可能早已经遗忘你,不相信你,甚至会因为你人类的身份仇视你。”
桑晚像是被四月的这番话让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软在地,浑身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这么多年以来,苦苦支撑着她活下来的信念轰然倒塌。
“主人,兽人的领土管辖动荡混乱,而且兽人对人类的敌意很大,你待在兽人的领界实在是很不安全,迟早会出事的。万一刚才那头老虎兽人不肯罢休,还要追杀我们,我们两个领主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是回家吧。”垂耳兔急切担忧地劝谏道。
“回家……?”桑晚轻声重复着。
垂耳兔忙不迭点头,尾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和欢喜:“主人,我们回家吧!”
四月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把最深恶厌绝的人类领界当成了自己的家,但只要桑晚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桑晚可以找到她嘴里一直念叨的这些人,来分走桑晚对他的宠爱和在意。
桑晚迟迟没有说话,就在四月以为桑晚已经动摇就要答应他的时候,却听见桑晚轻声说:“不。”
“哪怕他们不认我也好,要杀掉我也好,我也一定要找到他们,和他们见上一面。”桑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明明看起来柔软娇贵的模样,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和执着。
垂耳兔长长地喟叹一声,语气无奈:“那我们是回去找刚才那个琥珀,还是去原定的目标波蒂斯?”
桑晚脸上显现出迟疑和犹豫,和四月一起打开光脑之前备份好的地图研究了会,发现波蒂斯已经理他们不远。
而刚才琥珀毫不留情的杀招,让死里逃生的桑晚难免心底会生出几分介怀和难过,她最终决定道:“现在掉头回去,琥珀也不一定还在那里了。我还是先去波蒂斯见小芬和紫珏,还有阿蜜莉雅和罗纳德他们吧。”
有了琥珀的前车之鉴,赶路的过程中,桑晚难免忧心忡忡地思虑了很多。
桑晚已经悲观地设想过他们会不认识她,会不相信她是桑晚,甚至会对于是人类的她喊打喊杀。
又是两三个月的舟车劳顿,一路未曾停歇地赶到了波蒂斯。
熟悉的城市似乎还是那副模样,环城的水道和圆顶尖塔的建筑们都和当年那般未曾改变,却不过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四月放出了属于领主的威压,畅通无阻地被守卫们迎进了领主府,桑晚怀念地看着熟悉的布设,心底涌现出激动亢奋和隐隐的担忧。
桑晚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经有最坏的心理准备,可桑晚怎么都没想到,时过境迁,好不容易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波蒂斯,竟然会遭遇这样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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