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还带着热气的鲜血喷到了桑晚的侧脸颊处, 一股浓烈的腥臊气息扑面而来,星星点点的赤血洒进她的眼底,视野里顿时猩红一片。
一只脖颈处横插着冰箭的魔兽,双睛圆睁, 从枯树枝丫的另一头软趴趴地跌下。
桑晚失神了一瞬, 但很快反应过来现下危急的境况, 她一只手缠绕着树干的藤蔓仿佛知道她的困境, 连忙飞速地将她拉扯上去,而桑晚刚刚站稳, 便忙不迭用力拉着老大老二的那一端藤蔓,好容易才将两只小崽子有惊无险地保住了。
当桑晚勉强腾出空,下意识地再望向城墙的方向之时,兽人拥挤之中却再也不见那个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
桑晚顿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却遽然发现不太对劲, 尽管相隔的距离迢遥渺远,好像却能看到那些立于城墙之上的守卫军兽人们,似乎都目光炙热或表情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不是,这群兽人为什么都这么盯着她?
难道发现她是人类了?
可相隔的距离这么远, 照理说应该看不清。
被一群兽人这么齐刷刷地一起瞪着看, 饶是桑晚脸皮再厚也觉得手足无措。
桑晚社恐地想要把自己披裹的斗篷拢紧些挡住自己的脸,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刚才沉浸战斗的时候, 斗篷不知不觉已经被魔兽群尖利的爪子, 撕碎成了一捋捋的长布条形, 根本别说挡住她的脸了。
就在桑晚脚趾尴尬地扣地,正心一横准备当着那群兽人灼热的视线, 先把老大和老二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区之时, 她的目光打量着刚才嶙峋的碎乱石堆, 但刚才是自上而下地荡着藤蔓而来,现在乱碎石堆的方位却在她的斜上方,更何况她还要拽着两只哈士奇崽子,比起之前可谓要困难许多。
桑晚正有些发愁,却乍然惊觉前方有变故发生。
只见黑压压的兽潮犹如滚滚洪流逝水,本来正一往而前地向着提奈斯城门的发现,却出现了乱哄哄的骚动,无数魔兽或被高高击落,或四脚朝天地倒下,马仰兽翻地溃败乱成了一团。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翻山越岭,逆着浓黑的洪流,穿过重重兽潮。
披荆斩棘,为她而来。
“下来。”芬里尔的四周升起重重冰盾,抵挡着魔兽们猛烈的攻击,见桑晚还一脸发愣的模样,不敢置信地怔在原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桑晚惊醒般地回过神来,连忙用藤蔓的一侧缠上身侧的两只哈士奇崽子,令一侧则缠绕着树干准备利用惯性荡下来。
却不料蛰伏已久的魔兽们,早已瞅中她在半空中没有借力点的时机,斜下空同时几道异能光束直逼而来,桑晚连忙收了藤蔓急转改变方向,眼看就要狠狠地摔个狗啃泥,却跌落进一个结实饱满的胸膛。
芬里尔瞳孔一缩,双眸正好对上了少女瞪大的眼睛。
少女浓黑的眸球乌漆灵动,犹如黑曜石那般清耀出尘,而眼看她逆着光掉下来,芬里尔连忙伸出手臂去接,却见璨焕刺眼的暮光在少女的身后描着金边,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映着熔金落日一般的金色余晖,像是在发光一般。
少女沉沉如墨一般的黑眸盈满他的倒影,在这一刻,好像她的眼底只有他。
魔兽口中吐出的异能光束,犹如飞溅的火花零碎落下,像是颜色绚烂的流光坠星,而少女的长发被烈风吹起,衣袍逆风鼓胀,犹如候鸟的翅膀,带着万千星光落入他的怀抱。
这瞬间就像是有小动物的爪子消无声息地挠了挠芬里尔的心脏,他并不觉得疼痛,却感到奇痒无比。
这么高掉下来,桑晚有些晕乎乎地摇了摇头,攀着怀里结实的胸膛和肩膀,温热的触感传来,桑晚只觉得万分的不真实,刚想说话,却视线一黑,铺天盖地迎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衫。
芬里尔淡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先带你回提奈斯。城门口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你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暴露,免得有心之人妄图利用或是加害。”
桑晚动作僵硬地扒着芬里尔的胸膛,不敢轻易动弹,脑子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但是,小芬,我……”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芬里尔直接打断道。
此时此刻他一只手抱着桑晚,另一只则倒提着两只哈士奇崽子,而现下还在魔兽群落的包围之中,正是惊险紧迫的危境。
桑晚只好乖乖地闭嘴,声音闷闷地从蒙着她的外衫之下传来:“好。”
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芬里尔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微微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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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下,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您刚才怎么突然从城墙之上突然跳下去了,可吓死我们了,我们担心死了……”
几乎刚刚抵达城墙的门口,一堆近臣和亲信便围堵过来,拥着芬里尔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我并没有大碍,现下准备去休息一会,你们仍然像部署的计划那般各自待到自己的岗位就好,如果兽群有什么意外和异动,随时通知我就行。”芬里尔沉声打断了他们聒噪不休的问话声。
芬里尔一手温柔地抱着披着外衫的桑晚,另一只手则近乎粗暴野蛮地倒提着两只哈士奇崽子的尾巴,两只哈士奇崽子被提着尾巴倒悬过来,却碍于芬里尔冷峻凛肃,不怒自威的气度不敢多说什么,只偶尔微弱地哼唧两声。
芬里尔随手地将手里的两只哈士奇崽子丢给了一侧的亲信,正要拔腿离开,亲信和近臣却一脸好奇狐疑,其中有个大着胆子问道:“冕下,这是谁,竟然让您屈尊降贵地冲进兽潮之中救了出来?”
芬里尔并没有回答他,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亲信顿时觉得四周的温度下降了不少,求生欲让他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多嘴问不该问的。
直到芬里尔大步流星地离开,亲信看着芬里尔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对于感情可以说是粗枝大叶,但他也能肯定芬里尔救回来的这只雌性对于芬里尔来说不一般。
刚才芬里尔在城墙之上遥遥望见那只雌性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时芬里尔的眼神好像看见的不是什么人,而是看见了一只从童话里钻出来的彩虹独角兽。
亲信无奈地摊开双手,嘴里忍不住开始嘀咕:“冕下这么多年一直耽于修炼未曾沾染过情爱,年纪也不小了,的确需要只雌兽来暖被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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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阵晦暗,看不清外面的具体景象,只能隐约感知到身侧有无数兽人拥围过来,桑晚百无聊赖地蜷缩在芬里尔饱满丰盈的胸口里,鼻尖是熟悉的冷松味道。
起初桑晚还乖巧地趴在芬里尔的胸口,但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全身上下都变得酸痛起来,更何况她头上蒙盖着的外衫更是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桑晚开始只是忍不住小幅度地开始活动了一下手脚,芬里尔却并没有呵斥或是责怪她,桑晚这个怂包的胆子不由得开始变大,在芬里尔的怀里乱拱起来。
直至周围乱哄哄的嘈杂声愈发趋于安静,桑晚只觉一双宽厚的大手抚了抚自己的头顶,随即外衫被掀开,视线顿时变得一片光明起来。
桑晚和芬里尔大眼对小眼地对望着,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和焦灼起来。
桑晚讪讪地笑了笑,吞吞吐吐地开口:“小芬,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桑……”
“记得。”芬里尔沉声打断,微微敛眉,声音略微扬高地反问道:“怎么会不记得?”
桑晚不敢置信地瞪着芬里尔,满眼都是错愕和惊奇。
她讶异地张大了嘴巴,显得有几分呆呆傻傻的:“不会吧?”
桑晚心底太过吃惊和震撼,就像是机关枪一般地疯狂提问,一个个问题就像是弹珠炮弹般不间歇地蹦出来:“小芬,你真的还记得我?我是桑晚啊,你竟然还认得我?我以前离开你们的时候还那样小,现在长大了,你究竟到底是怎么一眼就把我认出来的?”
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死了,而时过境迁又过了多年,所以琥珀和阿蜜莉雅不认识她也情有可原,而粗枝大叶的罗纳德甚至都快要不记得她的存在了。
可芬里尔竟然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桑晚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板着指头数道:“我离开你们的时候才六岁,现在还有几个月都快满二十了,都快过去十三……哎呀,就算十四年吧……你究竟怎么还能认出我来的?”
“十三年七个月二十八天。”芬里尔淡淡地说。
芬里尔顿了顿,又一脸镇定自若地反问道:“怎么会认不出来是你?先不说你黑发乌眸的罕见容貌,奇异的异能,就连你的身形和姿态,甚至微表情和小动作和你年幼的时候很是相像。”
桑晚错愕地抬眸,像是失去了言语一般呆呆地看着芬里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芬里尔抬起手,像是要为她梳理好鬓间错落的碎发,却恍惚间惊觉眼前的少女已经成年了,如此暧昧旖旎,情意缱绻的动作实在过界。
芬里尔想要触碰她的手,又硬生生地收回去。
他垂下眼睛,艰涩地张开嘴顿了顿,轻声道:“你看上去成长了很多,异能和境界也提升了不少。”
“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芬里尔猝不及防地见到这样的桑晚,心底怎么可能不满腹疑虑。
他很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当年她消失在光束中发生了什么,这些年究竟又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认识那两只哈士奇幼崽的,刚才为何又掉进了兽潮……
太多太多的问题从他的胸腔里疯狂涌动,却无可奈何地堵在喉咙里,可芬里尔挣扎憋了半天,他率先问出口的那一句却是:“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由始至终芬里尔最关心的问题,是这些年他不在的时候,他的晚晚有没有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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