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其实芬里尔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就后悔了。
他很少情绪外露,看上去似乎冷淡疏漠,但感情方面却是个细水长流的人。
当初所有人都误以为桑晚死的时候,芬里尔冷漠的表现曾被琥珀含恨指责, 但芬里尔不是不难过伤心, 只不过不善于表达。
他的感情太过含蓄蕴藉, 却又如此地无绝不竭, 百岁千秋。
否则也不会在琥珀和阿蜜莉雅没能认出桑晚,而罗纳德甚至都快忘记桑晚的存在之时, 却还如此地清晰记得和桑晚分别了十三年七个月二十八天。
但现在芬里尔心态的现在略微矛盾,一方面他亲眼看到桑晚如此地亲密紫珏和四月,难免有了几分情绪。
另一方面他不禁难过自己没能见证桑晚的成长,错失了那么多年的花香和时光。
可芬里尔话刚说出口,看见桑晚凝滞了一瞬的表情, 他的心头就开始懊恼后悔。
如果晚晚能过得很好,哪怕她不愿意回来也没关系,只要她活得自在。
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欺负桑晚。
此时此刻桑晚有些尴尬地僵立在原地,好像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但如果为了不能芬里尔担心忧愁, 就让他误会以为自己乐不思蜀, 他好像也会难过……
既然怎么说都无法避免让芬里尔忧心寡欢,那还不如说实话好了。
桑晚横了横心, 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芬里尔, 期间芬里尔几乎没有插话过, 只是安静却又无比认真仔细地聆听着桑晚眉飞色舞的讲述。
听到桑明旭妄图把桑晚强行嫁给那个品行不端又妻妾成群的老头子巴塞洛缪的时候,芬里尔眸色一深, 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攥紧, 骨节泛白。
直到桑晚彻底地讲完兽潮的经历之后, 她才堪堪停下,说到那一句以为芬里尔要杀自己的时候,芬里尔的脸色微微一变。
桑晚立即很会看眼色地拍马屁道:“那还是不是因为琥珀和阿蜜莉雅都认不出我,罗纳德甚至都不记得我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小芬也不记得我了……所以小芬一眼就能认出我,我真的好高兴呀!”
听到琥珀那个蠢货差点误杀晚晚,芬里尔就觉得拳头发痒,但听见自己让晚晚这么高兴,芬里尔的唇角难以掩饰地微微上挑。
可一想到自己的幼崽这么多年来为了回家找到他们苦苦挣扎,芬里尔又不由得难过。
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她受委屈了。
“对了对了,小芬,我当时回咱们波蒂斯那个老家的时候,我还把我的陵墓撬开看了看。”桑晚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
“你怎么还把这个打开了?这个东西不吉利,等我以后抽空就回去毁掉。”芬里尔的用词虽然责怪,语气却是带着宠溺的无奈,他尾音略微停顿,听桑晚说着老屋的残败破旧,像是在解释缘由:“我这些年没回去过,不然怕触景生情。”
“不用毁掉,毕竟是小芬你辛辛苦苦建的,还给我织了那么多件衣服,我全都收在我的储物囊里了。”
白光显现,桑晚得意洋洋地从储物囊里掏出了一件芬里尔之前留在衣冠冢里面的衣服,她还好似十分骄傲似地挺起胸膛,一副我好棒快夸我的模样。
芬里尔却耳廓一红,英武明朗的五官不似从前那般冷峻凛肃,脸颊微微泛起靡丽的绯色,变得有些难为情起来,羞赧地偏过眼睛:“你若是喜欢,我得空了就再给你做几件应季的。”
桑晚刚要欢欣雀跃地应下,芬里尔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但我很多年都没上手碰过这些东西了,恐怕连厨艺也回潮了。”
曾经芬里尔是个风餐露宿,一心沉浸修炼的糙汉,直到抚养桑晚这只娇弱的人类幼崽才修习了许多生活技艺。
可自从桑晚走后,这些全都和桑晚有关的技能就如同那座布满尘埃的衰败老屋,被芬里尔彻底地封闭。
“没关系没关系,小芬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桑晚发觉自己已经成了甜言蜜语哄芬里尔的一把好手,毕竟她早就吃透了芬里尔面冷心软的性子。
但芬里尔的厨艺的确不是盖的,他做的都是桑晚喜好的重油重辣的江湖菜,特别下饭,桑晚若是一直被他养大,如今不知会被吃胖成什么样子。
而四月的虽然手艺也很精妙,但四月更擅长的是茶艺和甜点,两个人各有所长。
桑晚的彩虹屁显然深得芬里尔意,哪怕芬里尔并不是个情绪外漏的人,他身后毛茸茸的狼尾巴也忍不住轻轻地摇晃起来,似乎显示着他的心情很好:“今晚我就给你做小时候爱吃的。”
桑晚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道:“这段日子魔兽侵城,小芬你公务繁忙,不必为了这些琐碎小事浪费时间。”
“这些不是小事。”芬里尔轻声说。
然而他的声气很低,桑晚并没有听清楚,忍不住问了一遍:“什么?”
芬里尔没好意思再说一遍,平日里素来冷肃沉静的他唇角却微微挑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语气少见的带了调侃:“今天都和你在这里聊得这么晚了,就不去城墙那边了。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会用传音石或者派人来通知我过去的。”
桑晚这才下意识地抬眸望向长廊之外的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午后的万里碧空如洗,已经变成了寒浸十分的明月,长廊的夜灯亮起缟素的光芒,晚风徐徐,帘卷玉波流。
桑晚顿时有些社死,尴尬地垂下眼睛。
……她怎么能够嘴皮子不停的,话痨到可以从午后说到傍晚?
芬里尔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芬里尔这种人,大概一辈子都是不会说好听情话的人。他最深沉的爱意,永远都是她想要什么,就捧到她的眼前来。
只是她愿意垂眸多看几眼,俯拾皆是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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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酒馆的一间拥挤房间,晦暗的煤油灯下,几只彪形兽人大汉却凑拢一堆,连语气都诡异地小声小气。
“大哥,你真的决定要干这一票?”一只体型魁梧的兽人却满脸忐忑,不安地低声问道。
被拥围在中间,满脸狰狞伤疤,看起来戾气也最为强横的兽人撇了撇嘴:“当然。老五不是说他当日用观测魔法,看清楚了那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人类女人?”
“人类,女性,黑发乌眸,植物系与治愈系双系异能。”身侧被唤作老五的兽人沉吟道:“每一条都中了,绝无可能认错。”
可最初的那只兽人还是满脸心虚:“可当时德维特君王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跳进兽潮救她,如今又把她带进了重兵把守的城主府安置。德维特君王如此看重她,如果我们想要对她动手,我们这些杂鱼碎虾迎上愤怒的君王,那还不死得脆脆的。”
“富贵险中求,乱世好发财。”显然这一众雇佣兵头子的大哥直接发话了。
“这段时间兽潮攻城总会有混乱的时候,德维特君王不可能时时守在她的身边,兄弟们,等干完这一票,从此以后我们就能金盆洗手,归乡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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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的期限还未过去,黑压压的兽潮仍旧不停歇地涌动而来,魔兽侵城还未结束,芬里尔总是早出晚归的。
桑晚也没闲着,毕竟她有着治愈系异能也不能白吃饭,好说歹说才央求着芬里尔同意她也去城墙镇守的区域,充当后勤人员的治疗。
“谢谢,真是太感谢桑小姐了。”一只手臂被魔兽毒液侵蚀的兽人感激地起身,一边道谢一边离开,身后受伤的兽人们拍成了长队等待着治疗。
桑晚披裹着斗篷坐在一个集装箱上面,身侧是抱着小熊乖乖坐在一旁的紫珏,和揣着手手同样乖巧蹲在一侧的四月。
四月身为桑晚的跟屁兔,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桑晚,而桑晚觉得把紫珏一只孤寡老狐丢在城主府里可怜,也顺带着把他揣上了。
眼见连十日之期愈近已经到了尾声,魔兽们攻城的形势也越来越猛烈,芬里尔这几天忙得都没闭眼过,而守城的兽人们伤亡的情况也越发惨重。
桑晚不是没有想过瞒着芬里尔悄悄混在守卫军里出战,但她稀罕的治愈系远远要比她这个领主级别去战斗的价值大出许多,可如今看着诸多守卫军们触目惊心的惨况,桑晚有些坐不住了,她的目光略过生了疯病的紫珏,她只能撺掇着四月去战况惨烈的区域帮帮忙。
“你去前线看能不能运用空间跳跃的异能救下几只兽人,不过尽力而为,一定要注意安全。”桑晚嘱托道。
四月略有些不高兴,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只是他不想和主人分开,不过他也明白大是大非,如今形势危急,没有多磨叽就跟着一队守卫军走了。
桑晚稍作休息,正要抬手为下一个肚腹被魔兽异能豁开一条长缝的兽人治疗,一个滚烫炙热的火球却从天而降,桑晚吓了一跳,但惊慌逃走间却不忘用藤蔓拉走身侧的紫珏和身前的兽人。
桑晚已经尽力拉走身边的人了,然而可怖的大火球却还是砸伤了不少兽人,城墙的遥遥另几处也变得人仰马翻。
“魔兽们发起最后的总攻了!它们快要爬上城墙了!守住,快守住最后一波!”有无数兽人尖利地嘶吼叫着跑过,一派兵荒马乱的场景。
数种异能相交在天空散发出五颜六色的芒光,凶猛强烈的火势在墙头蔓延,到处燃起滚滚黑烟,沸反盈天之中甚至连身边的人在喊叫什么都听不清,随着无数只魔兽发疯般地跃上墙头,眼前原本被芬里尔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局势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桑晚害怕神志不清的紫珏遭遇危险,连忙紧张地拉住紫珏的冰凉的大手。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就连疯疯癫癫的紫珏都感知到了几分危险,癫狂地抱着自己怀里的小熊,喃喃自语道:“晚晚,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不要怕……”
“紫珏,我先送你回……”桑晚话音未落,她心头狂跳,连忙拉着紫珏跳倒,忽然无数道闪着寒光的箭矢擦肩而过。
桑晚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披裹着的斗篷滑落。
“蠢货,都说了是活捉,你要弄死她吗?!”
一直潜伏在四周的雇佣兵们,趁着战局最混乱纷杂的时候,以包围之势,齐齐现身出手。
一只脸上满是疤痕的彪形兽人冷冷一笑:“桑小姐是么,有人想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你不乖乖听话,那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刀剑无眼,异能也没神智,如果不小心伤到了你,还请多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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