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天下共诛之
第444章 天下共诛之
听到木震的话，真如道人、真海道人、柳余烟，都回过头，看向陆潜。
他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意外和复杂的神色。
对于他们的神色，陆潜当然并不感到意外。
当初，他骗了他们，没有告诉他们，汪沅漳的真实身份。
同段道济当时看到陆潜施展出流云剑法时的心情一般，这时真如等人的心情，同样也可想而知。
陆潜没有向他们解释，这种时候，已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他同样也不怪汪沅漳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
父女之情，情有可原，无可指摘。
陆潜没有回应真如道人他们的目光，他昂首向前，从他们身旁绕过，来到青石广场上，然后沿着广场边缘，走到流云剑仙身前。
汪沅漳抬起头，看向陆潜，虽然她眼中无法有泪水涌出，但陆潜知道，在她心中，早已是泪流满面。
陆潜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贸然行动。
大陆人只闻水合道长大名，却全都不知道他的相貌竟会如此年轻，他们还都以为，水合道人是个老头子呢。
今天，他们感到，他们惊讶的次数，实在是有点过于多了。
虽然他已经是一把年纪了，但此时站在水合道人面前，就像一个小学童见到了老先生一样。
这就是水合道人刚刚解释那句话的本意吧。
水合道人回头看向流云剑仙，上前几步，躬身一拜，叹道：“当年得遇仙尊，在下还是幼童。没想到匆匆数百年过，再相见时，竟会是如此情景。”
就连真海道人和柳余烟，同样是一脸震惊地看向真如。
“原来如此……”
说罢，水合道人看向他们，道：“非是有意欺瞒，我若以真实身份跟你们相处，难免会让你们感到不安。”
参拜完流云剑仙的遗体之后，水合道人转身面向汪沅漳，又是躬身一拜，道：
“晚辈水合，见过汪小姐。当年承蒙令尊指点，数百年不敢或忘，谨致尊意。”
好像，他们一路平静相伴的走到这里，但谜底突然揭开，身边所有的人，都忽然变了模样。
虽然，此时的她，已是阴鬼之身。
单是这一身份，就值得他们无限敬仰了。
此时，真如道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望着谷卿材，道：“水合道长，现在可以说说了吧，咱们到这里，究竟是做什么来了？”
陡然听到“水合道长”四个字，木震微微一愣，然后才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真如。
望着陆潜，汪沅漳张了张嘴，道：“相公，我想把父亲，带回去。”
水合道人目光一转，道：“你是想问，我看起来怎么会如此年轻？”
这时，真如等人也走到了广场上。
这四片叶子，既然能将流云剑仙困死，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开解的。
木震道人替水合说道：“水合前辈当年曾吃过一枚异果，是以容颜永驻。”
没等他说完，水合道人便站直了身体，望着那一具具尸体道：
“他们，自然都是，历代的列为地仙。”
真海道人干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真如道人、木震岛主、真海道人、柳余烟四人，也一同上前，整理衣冠，郑重地向流云剑仙躬身一拜。
以他的身份，跟众人相伴下海，当然会令他们感到不安。
汪沅漳没想到水合会对她大礼相拜，有些意外，便回了一礼，道：“你我阴阳相隔，道长无须多礼。”
真海道人此时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使了，他看着水合道人，呆呆地道：“你……你……你不是……三百多岁了吗，怎么……怎么……”
当得知“谷卿材”居然正是五行岛那位活了三百多岁的老怪物时，在他面前，真海道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真如道人听了，苦笑一声，道：“水合前辈，你倒很是体贴我们这些晚辈。”
但她依然觉醒，拥有完整的记忆，那便不同了。
然后，陆潜走下广场，来到汪沅漳身旁，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众人见礼完毕后，真海道人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指方田里的一具具耸立的尸体，问道：“他们这些，都是……”
站在他两人的立场上。
这五行岛，也当真够能瞒的，这样的事情，数百年了竟没有一丝风声吹到大陆去。
受人功法传承，应当一拜。
见此，陆潜也感到有些意外。这个消息，真如告诉了他，却连他的师弟师侄都没说。
听到真如道人的问话，谷卿材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水合。谷卿材，只不过是我的化名。”
抬头看了流云剑仙一会，陆潜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流云剑仙，是大离国最后一位地仙。
望着汪沅漳，真如道人等也不胜唏嘘。他们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流云剑仙的亲生女儿。
他扶着汪沅漳，走上了广场。
说着，水合道人面向广场下、矗立在方田中的众多被四叶包裹的尸体，郑重地行了一礼。
听到水合道人的话，众人全都骇然色变。
陆潜望着眼前一具具被裹成蚕茧的尸体，虽然他心中早已猜想过，但亲耳听到水合道人口中吐出的答案，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大离国历代的地仙们，在云游出海之后，全部消失了。
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全都来到了这里。
而且，包括最后一位到此的流云剑仙，所有的地仙，竟全都在这里栽了，还被做成了茧子？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些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还有那具像干尸一样的黑衣老者，他是谁，也是一位地仙吗？
想到这里，陆潜不由得向水合道人问出了这個问题。
水合道人看了看那名老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这里某位地仙的仙奴。”
“仙奴？”
每一位地仙，理论上应该都有一位仙奴。
而此时此刻，这里矗立着满地的地仙，但仙奴只有两位。
一个剑奴还活着，但不会说话。
这个干尸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自然更加不会说话。
而其他的仙奴，全都不见了。
陆潜想到，他曾经在那个通道里见过一位仙奴。
看样子，那些仙奴们，只怕全都死在这片秘境的各处地方了。
此地之凶，连仙奴、地仙们都全逃不过。
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虽然有剪月门在手，但这时的陆潜，心中也不由得一惊，突然间感到自己并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真如道人四下里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一幕虽然同样令他心惊，但严格来说，这也不算多出意料之外的事。
他扭头看向水合，问道：“水合前辈，现在可以说了吗？咱们到这里，究竟是干什么来了？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水合道人道：“流云剑仙留下的讯息，绝非空穴来风。咱们到了这里，一定会找到什么提示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四下扫过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到那座金字塔形状的建筑上。
这里四面空旷，唯独这座用整齐方石堆砌的高塔，有些异常。
然而，细看去，这座高塔身上除了层层台阶之外，空无一物。
而且，这座四方的高塔似乎是全密封的，看不到一处门户。
他们更加无从知晓，这座塔的里面是什么。
众人看到水合道人的动作，都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陆潜一眼扫过金字塔，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抬头向天空看去。
然后，他赫然看到，天空中，金字塔塔尖所指向的方位，在一片白蒙蒙的迷雾之中，赫然有一团黑雾。
这团黑雾，在众多白雾之中缓慢的旋转着，旋转成了一个旋涡。
旋涡的中心，则是一口漆黑的黑洞。
这口黑洞，漆黑异常，仿佛能吞噬万物一般，盯着看一会，就让人有股心惊胆战的感觉。
仿佛这旋涡和黑洞，随时都会降落下来，然后无限放大，将他们全部都吞噬掉。
随后，其他人也都看到了空中的异状。
然而，众人看了半天，除了久视那口旋涡会感到不适之外，其它的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陆潜第一个低下了头，开口问道：“这……”
他刚刚说了一个“这”字，忽然顿住了。
他霍然回头，看向金字塔底部的石阶前，那个站在铜钟之旁的黑衣老者。
<div class="contentadv"> 刚刚，陆潜的余光，突然看到——
那黑衣老者，刚才动了一下。
当陆潜的目光凝视过去时，赫然发现，这黑衣老者之前放在小腹上的双手，突然移开了，垂直在双腿外侧。
他的下巴，微微向前抬起，他微仰着头，目光斜视着前方的天空。
然后，他张开嘴，一个嘶哑而尖锐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大——道——匪——存——鄢——”
听到这一声尖锐而嘶哑的仰天高亢，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低头向他们看去。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不会说话的仙奴，这具已经变成了干尸、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仙奴，居然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尖锐而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莫名的悲愤之情。
仿佛是在向世人，控诉这个世界的黑恶！
这一声尖锐的高亢，仿佛一把利刃，从众人的心头划过，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冰冷的战栗。
大道……
不存在了？
黑衣老者在一声拉长音的嘶吼之后，稍稍一顿，接着继续嘶喊道：
“仙境崩溃，大道沦丧。”
“恶鬼当行，窃据神位。”
“怜我世人，沦陷其彀。”
“以身血祭，供养高庭。”
“斯修者邪？斯仙者邪？”
“斯牛羊邪？似芥草邪？”
“红月为刀，宰食天下，往往复复，其有尽邪？”
“神庭恶鬼，食我血肉，豢养如猪羊，吾岂同牲畜邪？”
“我辈之人，其名为仙，而行为蝼蚁，其地仙之名，不耻之呼？”
“其生为血池之肉，生之所愿呼？”
“身与此竟，其尚畏死呼？”
“生无欢而死无地，天下之人，不愤而击之，怀长夜而死待，其不悲欤！”
“有我之身，无尔之存。”
“我辈地仙，宁死而不苟活于此地。”
“倘我之英魂尚在，破碎神庭，虽灵临九幽、而无悔——”
……
听到这一段高亢而悲愤的宣言，所有人站在原地，全都惊呆了！
“恶鬼当行，窃据神位。”
“以身血祭，供养高庭。”
神庭……
神庭里面住的，不是神，而是恶鬼？
他们，整个这一方面世界的人，全都是用来供养恶鬼的食物？
红月，是神庭收割血食的刀？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
这个黑衣老者，似乎是众位地仙的“代言人”。
他矗立在这里，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他年复一年的站在这里，似乎就是在等待着某一天。
等待着这一天。
向来到此地的人。
控诉。
控诉这世界的黑暗和不公。
并以众位地仙之名，来号召世人，愤然而起，抗争这片黑暗。
与神庭抗争！
可是。
他们这些誓言要打破神庭的众位地仙们。
此时。
此刻。
却全部都站在此地。
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非但如此。
他们的尸身，还被这些诡异的叶子紧紧地裹住。
像裹粽子一样。
这仿佛是在预示着他们。
将英灵不得出世！
将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段慷慨激昂而又悲愤莫名的宣言，从这具僵尸一样的仙奴口中，用尖利嘶哑的语调大声吼出来。
再配着眼前这些被紧紧束缚住的地仙们——
仿佛正如这篇宣言中所言。
悲愤。
绝望。
不甘。
却又身同蝼蚁般无奈。
众人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包括水合道人在内，全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真海道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什么，但是他沙哑的嗓子，竟然已经发不出音调来了。
这时，黑衣老者一番话说完之后，稍顿了顿，再度开口了：
“我，以地仙元阳！”
“地仙永泰！”
“地仙云姝！”
“地仙涵虚！”
“地仙广罗！”
“地仙昆颢！”
“地仙无我！”
“地仙至游！”
“地仙海琼！”
“地仙明泰！”
“地仙端瑞！”
……
“地仙流云——”
他一口气，便道出了长长的一连串地仙的大名。
说到每一个名字的时候，都是微微一顿。
这些名字，有些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不为后世人所知。
但有些，却是如雷贯耳！
其中甚至还有数个名号，正是五行岛、清玄观他们本门中极早前的前辈。
听到这些名字时，无论水合道人，还是真如道人，他们都是微微一愕。
最终。
他说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地仙流云！
说到这个名字后，他继续说道：
“以众地仙之名，颁布令旨与世人：
凡有修剪纸术者，天下当共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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