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归路驿站
第182章 归路驿站
看完十大名剑,再去验收那一万柄军制长剑。
走过库房,看着密密麻麻的剑,寒锋闪耀,冷光直透天际,萧洛不禁赞叹。
太壮观了。
他随手抽出一柄,指尖轻弹,发出呯呯的鸣声,悦耳极了。
果然是好钢。
李素王傲然道:“这些剑都掺入了东胜之州的白钢,远比寻常材质锋利。”
“多谢家主,确实是好剑,本宫要了。”
“殿下,这些剑送去哪里?”
“送至云中,也许北莽还会再来。”
提到北莽,李素王脸上现出恼恨之色,李寒依差点葬身草原,北莽简直欺人太甚。
“用剑冢的剑杀北莽狗,杀个痛快!”
这些剑不似寻常的剑客用剑,更厚,更宽,剑柄更长,若论长度,甚至和斩马刀差不太多。
这是专为轻骑兵打造的。
验收完剑,该启程了。
来时两人,回去却只有萧洛一人,李寒依留在剑冢修练,她虽已进入神游玄境,却因与黄青那一战的败绩,境界不稳。
当前若不能稳固剑心,恐有跌境之危险。
萧洛明白,只是有些不舍,毕竟是自己用命换回来的女人。
“走了。”
“嗯。”
李寒依送至大河边,见他牵马上船,往南而行。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策马奔腾,邙山离天紫还有一千三百里,萧洛骑的虽是顾义找来的良马,也禁不住日行七八百里。
因此,到了夜间,萧洛缓下速度,于道边的驿站休息。
这是家朝廷开设的正规驿站,因是南北来往的官道,所以配有三名驿丞,其中一名负责清扫烧饭等。
驿站与客栈不同,一是环境简陋,二是食物较差,一般的行人和商贾都不会选择驿站住宿。
萧洛自己一人,随意将就一晚便可,当然不会挑剔。
而且也可趁机看看北历的驿站管理,在鞭长莫及的地方,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
走近了看,借着最后一抹夕阳,可以看见围栏的牌子上写着“银山驿”三个大字。
原来此处属于豫州管辖,县名银山,因境内一座色泽如银的山丘得名。
萧洛进了银山驿,立刻有名驿丞过来牵马去喂。
看到萧洛的人与马,驿丞眼睛一亮:“公子好马!”
“呵呵,你也识马?”
“这是军马,驿丞上常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递,在下见过不少这样的马。”
原来如此。
萧洛问道:“可还有房间?我要住一宿。”
“有的有的,公子里面请。”
进了驿站,当先是个高大的正厅,也是饭厅,里面摆着七八张桌椅,十几张高椅和条凳。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
饭厅里已经坐了三桌人,正在低头吃饭。
看见萧洛一个人走进来,三桌人各自抬头,用不同的神情望着他。
萧洛不以为然,这些人来历不明,只差把别有用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如今的他,岂是几个刺客可以抗衡的。
“公子,吃点什么?”
负责计账和招待的另外一名驿丞走过来,含笑招呼。
“你们银山驿最好的饭菜是什么?”
驿丞一愣,哪有什么最好的饭菜,但他仍编出花样:“公子,我们银山驿有猎自银山中的雪鸡灰兔,还有五彩山鸡,山笋,腊肉,还有自大河运来的新鲜鲤鱼。”
“不错,那就来盘山笋炒腊肉,再来份米饭。”
“不需要别的菜了吗?”
驿丞见他面容俊美,气度不凡,以为会狠狠点上一顿大餐,听闻只要一道普通的菜,不禁有些失望。
他并不知道,在云中山脉那几日,萧洛已经吃够了山鸡野兔蘑菇等,现在听见这些名字就有些反胃。
大河鲤鱼,昨天也刚在剑冢吃过。
“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去吧。”
驿丞点头离去,往后边厨房去告之做饭的第三位驿丞。
不久,这人出来,给萧洛倒上茶水。
“有劳了。”
就在刚才这段时间,萧洛已经打量清楚了另外的三桌人。
第一桌是四个黑衣大汉,每个人都背着一柄斧头,大口扒饭,无人开口。
第二桌是祖孙两人,祖父眼瞎,背着一个黑色的胡琴。
胡琴上了年头,中间有一根弦断过,换了新弦,颜色便与其他的琴弦不一样。
孙女年约十八,长得颇为秀丽,一直在给爷爷碗里挟菜。
萧洛扫了一眼这祖孙要的菜,两荤两素,足有四盘。
奇特的是素菜吃得比荤菜还要多,两道荤菜一道为烧出来的野兔,另一道为炖山鸡汤。
萧洛笑了笑,如果这真是卖艺的祖孙,那他们赚的钱也太多了,竟然看不上这两道新鲜的肉食。
最后一桌,是一男一女,好似夫妻,却又不太亲密。
年纪都在三十多岁,穿着白袍。
女的在一头乌发中,插了一朵小小的白色山茶花。
再看两人的脸色,都是异常沉重,莫非是在热孝中?
见萧洛打量他们,女子抬头厌恶地回望了一眼,男人则将头垂得更深了。
等到萧洛的食菜端上来时,这三桌人都已经吃完,各自离席,回客房安歇。
萧洛独自吃着饭。
驿丞过来点上一盏油灯。
油灯的火焰又小又跳跃,好在萧洛吃得极快,很快放下碗,随驿丞回房间睡觉。
夜半,萧洛被一阵呼啸声惊醒。
他推窗往外看去,只见银山驿响起了雪亮的刀光剑影。
那对中年男女被围困在中间,与四名黑袍大汉拼死相斗。
那四名黑袍大汉显示同出一个宗门,四柄斧头竟然组成了一个小型阵法,彼此配合,默契无间。
中年男女也是好手,在人数与配合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僵持的状态。
尤其那名女子,手中使着一柄镶着明珠的银剑,又快又疾地攻向四名大汉。
每次出招,剑柄上的明珠都晃一晃,像一闪一闪的星子。
萧洛对江湖上各门各派并不熟悉,虽然这女子的剑法不错,但也就在金刚凡境,不值得他留心。
与她一起的男人,则使着一柄单刀,单刀上同样嵌着一颗明珠。
看来,刀与剑是一对。
几人不知斗了多久,院子里堆的一些杂物已被刀光剑气砍得稀烂,不知道驿丞是睡死了,还是昏过去了,没有出来。
驿丞没有出现,那一老一小倒是是出来了,默不作声地站在墙角观望。
卖唱少女似有所感,抬着向萧洛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萧洛并不在意,依然搭着窗子观望。
那少女附在老人耳边说了一句话,老人便将背后背着的胡琴取了下来,拿在手上慢慢抚摸。
黑袍大汉和中年男女又斗了十来招,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高呼道:“瞎子你还在等什么!”
另外一名大汉接口:“等天亮呢。”
“瞎子等什么天亮!反正都看不见!”
老人无动于衷,少女却气得大骂起来:“四个人收拾不了两个人,还好意思喊人帮忙!”
“臭丫头,你们拿了钱就该办事,怎地,拿钱的时候不是跟我们四个人一样多吗?”
少女被说得哑口无声,待要想几句话骂回去,老人的胡琴拉响了。
凄凄厉厉,淅淅沥沥。
三下两下,拨弄着琴弦,发出异常低沉又凄凉的声音,好像直往人心里钻,把一个人这一生的愁苦都勾引了出来。
慢慢地,在这样凄凉的琴声中,黑袍大汉与中年男女的招式都放缓了。
斧头舞动得有气无力,刀剑也失去了锐利的光芒,就连刀柄剑柄上嵌的明珠,似乎也不再闪烁。
这声音,自然也勾动着萧洛的愁肠。
一瞬间,萧洛想起了远去的那个世界,想起了有着明亮灯光的城市,车水马龙,行人喧嚣。
他似乎站在来往的车流中,茫然看着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自己身上疾驰而过。
不对!
萧洛胸口一烫,有什么东西急速离他而去。
他逐渐清醒,再次入耳,那凄凉的胡琴声便真的只是琴声了。
而且嘶嘶哑哑的,分外难听。
也许是感知到了萧洛的变化,那瞎眼老人回头,望向萧洛。
空洞的眼眶像两口深潭,冷冷望过去,差点又把萧洛拉入了回忆当中。
好厉害的术法。
针对神魂的术法,似乎跟自己的大光明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差别在于,这个瞎子的术法与时间相关,似乎能将人拉到过去的时光之中。
萧洛既然破掉了他的术法,再听,就毫无所感。
但是院子里的战斗结束了,四名黑袍大汉与那对中年男女同归于尽,斧头砍在中年男女的脖子上,刀剑插入黑袍大汉的胸膛。
“爷爷你怎么了?”
少女惊惶的声音传来,瞎眼老人再也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接着艰难地站起身,搭着少女的手臂,往驿站外走出去了。
萧洛本想追出去,这个能攻击神魂的瞎子委实太厉害了,或许不在神游玄境的宗师之下。
不过,他还是停住了脚。
这段时间的打打杀杀,委实让他有点厌恶了。
他将窗户掩好,躺回床上,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此时,走出驿站的祖孙俩正在说话。
“爷爷,那位公子竟然不受你的琴声影响,这是怎么一回事?”
瞎子慢慢平息自己的内伤,过了好久才回答孙女:“他的术法不在我之下,咱们现在是死里逃生。”
“真的吗?可我觉得他就是个极好看的公子,一点杀意都没有。”
“丫头,正是因为他没有杀意,我们才能逃过这一劫啊。”
少女咬住嘴唇,有些不服气,真想回头再去看一眼,但还是扶着爷爷一直往前走。
“我们回老板那里去吗?”
“不回去了,这单任务赚的钱足够我们活下去,等爷爷死前,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爷爷~”
少女娇嗔着:“爷爷你能活上八百岁,和彭祖一样,怎么会死。”
“哈哈哈。”
老人强笑着:“如果爷爷活到八百岁才嫁你出去,那你也成了老姑娘,去哪里找人家。”
“那就不嫁,一辈子陪着爷爷。”
“咳咳咳~”
老人原本想笑,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爷爷怎么啦?”
“刚才对那位公子出手,术法却被他破了,这是反噬之力。”
“那怎么办?”
“无妨,慢慢养,我们快走,赶明天一早的渡船过大河。”
“过河?我们不是要去渔阳老家吗?”
“不去了,现在北莽的气动黑沉沉地,往南方压过来,阴山、云中、渔阳,全都不平安。”
“那我们过了河去哪里?”
“终南山,那里是黑气中唯一清明有光的地方。”
“嗯。”
少女扶着老人,往渡口的方向而去。
银山驿离渡口约有五百里,他们竟然要赶明天最早的渡船,当真是缩地成寸的神仙吗?
次日。
萧洛醒来,简单梳洗一番,推开房间走了出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干净了,三名驿丞正在冲洗着昨夜的血迹,可惜有些血已经融入了泥土,让那片土地变成了红褐色。
三名驿丞看见萧洛显然十分吃惊,没想到还有一名活口。
不过很快就装成无事的样子,含笑打着招呼。
“公子早啊!”
“公子,您的马已经喂好啦。”
“公子想吃什么早点?有稀粥,还有烙饼。”
“不用了,把马牵过来,我即刻赶路。”
萧洛掏出一个小银碇抛给他们:“你们当驿丞的,也着实辛苦,不用找了。”
昨夜的瞎子显然与三位驿丞没有关系,他们能活下来,算是幸运。
而看他们熟练的料理后事,又可猜出在这里经常发生此类事情,也许驿丞后山就埋着不少的尸骨吧。
又或许,他们做的饭菜中,还有新鲜的食材来自于此。
想起昨夜吃的腊肉,萧洛忍不住阵阵反胃,他真想冲过去将他们痛打一顿,问出那碟腊肉是不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还是算了。
如果真的是呢?
萧洛苦笑着,骑马疾驰而去。
这就是武道世界啊,人命如草芥,活下来的都可称得上是幸存者了。
这乱糟糟的世界,快点结束吧。
萧洛归心似箭,有些事,要提前了,这天下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的武道,他的规则,是时候向世人宣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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