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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春已深,应向瓦山而行!


第160章  春已深,应向瓦山而行!

        入春已深,自人世间而来,观看了一场虎头蛇尾般决斗的修行者们,也是逐渐的离去,人世间另一场盛会,瓦山盂兰节召开在即。

        传闻在烂柯寺内清修的岐山大师,亦将走出庐洞,为来到瓦山盂兰节的年轻一辈修行者解惑答疑。

        对于瓦山烂柯寺岐山大师,人世间的人们,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敬重,只因岐山大师,曾经为护住将被洪水淹没的堤坝,放弃了自己可能六境的修为境,只为了救下下游的百姓。

        或许人世间对于佛宗的诸般行径嗤之以鼻,但绝对不包括岐山大师,所在的烂柯寺。

        长安城南,大山之下。

        书院前院的石坪上,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商议着是否要前往瓦山一游,人生不过短暂百年。

        待到从书院结业后,人生又有几回,能往烂柯去呢?

        书院的教习们,自然不会拒绝,有的甚至还要同行,瓦山的盂兰节,不能不去看啊!

        那位乐科的老教习,看着那些青春灿烂的书院弟子,说道:“当年,吾亦曾年少,只是故人,都不在喽。”

        当年的瓦山盂兰节,他也曾与故人一同而去,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故人逐渐凋零,修行路上多孤寂啊!

        公羊教习扭头,神情低落说道:“老许头,过于多愁善感了,瓦山烂柯寺没什么好,也就是那里的盂兰花还不错。”

        “只是那一年,盂兰花变成了红色,盂兰花田内,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了。”

        那应该是最盛大的一次瓦山盂兰节,却也是最凄惨的一次盂兰节,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了他的眼前。

        杀人的是魔宗的人,为的是嫁祸给柯先生,然后不等他报仇,魔宗山门便毁了。

        老许头一边调着琴弦,一边说道:‘是啊!瓦山没什么好,盂兰花也不是人世间的花,只是那一任掌教觉得。’

        “神殿的信徒,向冥王必恭屈膝很不合适,于是慢慢的佛宗,接过了向冥王卑躬屈膝的任务,可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记得,盂兰节的目的了。”

        “这一次的盂兰节,你最好跟着去一趟,风雨将起烂柯寺啊!”

        作为那座观内的修行者,他虽然上了年纪,可是他的心依旧通透,这人世间的事情,他看了将近两个甲子,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比烂的人世间,只是神殿比唐国烂而已。

        “老许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一次的盂兰节,怎么就会乱了?”

        公羊教习跟在老许头的身后,孜孜不倦的追问着。

        想要将此事问一个明白,听说这一次的盂兰节,去的都是人世间修行宗派的大人物,怎么就会乱了呢?

        老许头洒脱笑道:“信与不信,在你而不在我,听闻这一次瓦山烂柯寺,要商议的可是冥王之子的事情,十三先生其人,我素有所知,就怕书院弟子上头。”

        “伱认为十三先生,会顾及那些上了头的书院弟子吗?”

        公羊教习冷笑道:“会顾及的话,那还是十三先生吗?我听说那日,光明神座施展了一手,风雪化神龙的神术,那到底是神殿的什么大神通?”

        老许头来了兴致,笑道:“应是道门的神术,可摧枯拉朽的‘天启。’”

        公羊教习故作疑惑的道:“那为何,可摧枯拉朽的道门神术,却连一把大黑伞都打不破呢?”

        老许头脸上浮现出了疑惑,他说道:“这不可能,神殿光明神座,耗尽了生命所释放的神术天启,怎么可能连一把大黑伞都打不破,除非那是来自冥王的宝物。”

        若说在这人世间,有什么是一位光明神座,耗费了生命都打不破的东西,那必定是道门前辈口耳相传的冥王之宝。

        光明的女儿,却拿着冥王的宝物,实在是古怪啊!

        公羊教习脸上,满是惊讶的说道:“有那么恐怖吗?”

        老许头不甘示弱的说道:“你懂什么,你个儒门子,老夫当年在观内,听的最多的就是永夜降临,不过我死之前,永夜大概不会来了。”

        公羊教习问道:“为何?”

        老许头笑道:“在昊天的眷顾下,我在大后年,就要活过两个甲子了,我不是夫子那样的人物,昊天也不会过多的偏爱于我。”

        “所以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活到,第三个甲子啊!”

        竹林中老许头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公羊教习转身朝着前院外走去,或许也该要去瓦山一趟了,她真的很喜欢那一片盂兰花田。

        ——

        渭水河沿岸,直往南晋而去。

        在渭水河岸边,侥幸存活下来的宁缺,背着桑桑在河岸边上,艰难的行走着。

        这里是渭水的下游,几乎不见丝毫的烟火气,也就是渭水中,不缺少渔货,否则紧靠着打猎,也难以活下去。

        只是桑桑的寒疾越发的深重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桑桑真的会挺不住。

        宁缺咳嗽着走在河岸上,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这片,荒无人烟的区域,回到帝国的疆域。

        大雁的身影,在天穹下时隐时现,渭水的波涛声,烦人般的涌现在宁缺的耳畔。

        行走了数十日后,宁缺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忽然间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景象。

        “老师,大师兄,怎么可能?”

        在之前的数十日中,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有人在寻找他,不然为何数十日,都无人前来相救呢?

        “一定是看错了,夫子那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来救我?”

        宁缺低声呢喃着,下一刻却被一根戒尺打中,栽倒在了地上,只是哪怕是栽倒,宁缺也不忘护住桑桑。

        老黄牛扯着嗓子叫嚷着,抬起了牛蹄子,推了推倒在地上的宁缺,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李慢慢走下马车,将桑桑扶了下来,他看着昏倒的宁缺,说道:“老师,小师弟独自在唐晋交界处,走了数十日,早已是疲惫不堪,如何能够挡得住您的一戒尺呢?”

        他很担忧小师弟的安危,幸好找到了小师弟,否则三师妹问起,又该如何交代呢?

        夫子从车厢内走出,提着一壶酒站在马车上,一边饮酒一边说道:“颜瑟宠着他,你们惯着他,好像就我这个当老师的是个坏人一样。”

        “放心,为师有分寸,况且小十三,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如何会这么容易死呢?”

        “慢慢啊!先把,小十三跟桑桑救醒,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小十三。”

        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正如当年他跑下桃山一般,他也是一个人,也在迷茫,迷茫一位光明神座,为何要施展天启神术,化龙去破那一把大黑伞呢?

        那是一抹浓浓的夜色,那么光明的女儿,又为什么会,拿着冥王的宝物呢?

        九江双蒸的酒香弥漫开来,李慢慢开始施救两人,没过多久宁缺便悠然转醒,只是宁缺的眼神中,依旧很是迷茫。

        似乎眼前的一切,如梦幻泡影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恍惚间回过来神的宁缺,看着正在施救桑桑的李慢慢,问道:“大师兄,桑桑怎么样了?”

        李慢慢那苍白的脸色上,出现了些许的动容,他微微一笑,说道:“桑桑无事,只是在水中,遇到了寒气,引发了体内寒疾。”

        那是一股彻骨的寒意,哪怕是他的念力,碰到了那股寒意后,也是被冰封。

        这样的一股寒意,附着在了桑桑体内十几年,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呢?

        宁缺神色焦急的看着,仍旧未曾醒来的桑桑,问道:“大师兄,可是桑桑,为何还没有醒来?”

        夫子跳下马车,一把将手中那一壶,三十年陈的九江双蒸,塞入了李慢慢的手中,说道:“慢慢!连卫光明的都束手无策的寒疾,在这人世间也只有,烂柯寺的小岐山,能够治一治了。”

        “盂兰节将开,书院的诸多教习学生,也都前往瓦山而去,你现在启程也不晚。”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但好像他一步步的走向,他自己的要做出的选择。

        他看着宁缺,从柴房中杀了人,看着宁缺走出长安城池,看着宁缺在岷山的夜里,与狼群搏杀,看着宁缺在梳碧湖边砍柴火,看着宁缺回到长安,登上二层楼。

        他的选择,到底应该是什么呢?

        将一摊子三十年陈的九江双蒸饮尽后,李慢慢的脸色红润了起来,他说道:“小师弟,桑桑太虚弱了,我先送你们,回后山修养两天,然后你们再启程也不迟。”

        宁缺疑惑的看着李慢慢,问道:“那大师兄,你为什么不把我跟桑桑,直接送到瓦山烂柯寺呢?”

        他很疑惑,大师兄既然有无距神通,那么为何不直接,将他跟桑桑送到瓦山呢?

        夫子看着宁缺,笑骂道:“小十三,之所以让你自行前往,正是为了让你有机会,碰见道门的真修,道门的真修,或许不会救桑桑。”

        “可莫山主、道痴,不见得不会相救!”

        “况且此番去瓦山,想要让小岐山救人,就得按照烂柯的规矩来。”

        宁缺点头道:“弟子明白!”

        只是宁缺究竟在想什么,那就无人可知了,而后李慢慢带着宁缺跟桑桑,往后山而去。

        夫子一人驾着牛车独自前行,欲要寻一寻某位故人!

        日暮近黄昏时分,夫子停下了牛车,夫子看着天穹下,那道急坠而来的流光,笑着说道:“道门太平道真修陈玄,实在是久违了呀!”

        道门的真修,果然很是麻烦,这才提了一下,就被人找上了门来。

        陈玄宛若实质的阳神法相,已然看不出来虚实,他平静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的愠怒,他说道:“夫子,的确是久违了,距离上次阵中一见,已经有快大半年了。”

        “夫子寻得宁缺,果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夫子的选择,似乎有些不妥啊!”

        “就连神殿光明神座卫光明、书院大先生李慢慢,都束手无策的寒疾,真的是人能得的病吗?岐山真的能医治得了吗?”

        “天人之疾,无药可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桑桑并不是人,而是天人。

        无关是冥王的女儿,还是光明的女儿,抑或是昊天神的人间之身,都改变不了,桑桑是天人的本质。

        神享受了人世间的供奉,承负了其中责任,又怎能贪图一夕之欢呢?

        如此便有了天人疾,人世间生老病死三千病,唯有相思不可医,于那位神而言,天人之疾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可对于那位人间身而言,天人之疾便是无可救药的病!

        夫子笑着说道:“天人之疾,无可救药,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更想听的是,道门真修,开讲黄天之道。”

        “人世间寂静已久,很多愚蠢之人,到现在还看不清楚。”

        他公平的看待人世间,只是有些人总以为,认为他在看待人世间的过程中又是偏驳。

        陈玄平淡的说道:“黄天之道,并不适合现在开讲,人世间没有接受黄天大道的夫子,或许我该真身前来,同夫子见一面。”

        “只是有些事情,脱不开身不好真身前来,我想会有机会见那么一面。”

        “毕竟夫子,您也快该走了!”

        夫子大笑道:“极致的光明,就是极致的黑暗,我早就看过七卷天书,可我是在见到那把大黑伞后,才幡然醒悟。”

        “我跟某位光明大神官,一同看过天书,一同看过烤红薯,桑桑体内的光明、黑暗交织,我其实早该看清楚了。”

        “有时候,并不是我看不清楚,而是我不愿意去看清楚,因为看清楚之后,真的很是苦恼。”

        “我还想再吃几百年的烤羊肉,喝上千年的九江双蒸,可我似乎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并不想现在就做出选择,可他必然要做出选择,瓦山风雨将起,人世间的修行者,即将皆在前往瓦山,希望小岐山能够原谅他!

        原谅他的自私。

        陈玄点头道:“是故,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一般寂寥!”

        夫子笑道:“可你俨然是,道门万年不出的真修,只是太过年少了,走过多少人世间,就敢断言,人世间就是这样?”

        陈玄说道:“神游太虚,而返人世间,遍观人世间,血尚温热!”

        “我辈真修,何惜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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