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
京城繁华, 鳞次栉比,红墙绿瓦。
城中栽种着四季应时的花树,烈烈凛冬, 寒梅枝头抱香,雪似的白梅交织出一片洁净天地。风一吹, 落下的不知是雪花还是梅瓣。
伴着满城飞花, 有关京城新来的那位皇家郡主的流言蜚语尘嚣日上。
百姓们交口说罢最后都是一叹,姜家人全是一个德行!
当今圣上姜琰自不必多说, 但凡他有三分良知,祁国就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他的后宫可比菜市场还热闹,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旁的不提, 只说年前不久他新纳的那位美人,就是已然年逾五旬的光禄大夫,男的。
倒不是姜琰荤素不忌到这种地步,他就是纯粹为了恶心人才如此。士大夫活一口气, 一下子从官员变成宫妃, 是个人大约都不太能接受。
光禄大夫屡次要以死明志,皆被宫人拦住不说, 姜琰还兴致冲冲地过来刺激他, 说只要他死,就要全族为他陪葬。
光禄大夫这个年纪不仅已然娶妻生子,都已经有了孙子孙女。为了族人,他也不能一死了之, 但不死,他又让家族蒙羞。
姜琰最爱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而这位皇家郡主姜莞,也就是当今圣上姜琰名义上的妹妹, 虽然与姜琰并无血缘关系,但二人在某些方面几乎如出一辙。
她初到京城就向各家郎君广发名帖,众人一琢磨才发现她还不是寻常的广撒网,被她递了名帖的都是京城中有才有貌的郎君。名声不佳的、丑的她倒是不理会。
郎君们一开始都不搭理这位从偏远地区来的郡主,架不住她以势压人,叫他们不得不去。但凡见过她的郎君都对之念念不忘,偏偏她绝不和人再约会第二次,这就让许多春心萌动的郎君齐齐失魂落魄,患了相思病般为她寻死觅活。
不少郎君到郡主府外求她一见,甚至有当家主母不忍看儿子受相思之苦,亲自向郡主递帖子要说和的。
这些人只得到郡主的一句话。
“无论是人是物我都只喜欢新的,你们都已经旧了,不要再来烦我。”
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说她什么的都有。偏偏她根本不在乎世人目光,依旧我行我素,听到说话难听的直接叫手下当场将人舌头割了。
人们再不敢说她坏话,又怕自家青年才俊被她染指。走投无路之下,奏折雪花般往宫里递。
姜琰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看两眼奏折,照例是胡乱批阅的。不过要紧的奏折也递不到他这里来,都由太傅回复。
倒不是太傅弄权,是他懒得处置这些,尽交太傅手上。而重臣们因为他放权的举动反而更加忠心,倒也不是忠心为君,只是他们不用造反就能拥有权力,自然要尽心尽力地维持现状。
姜琰在宫中向来是随意着装,最常披发跣足。他生得雌雄莫辨,艳丽逼人,一副昳丽容貌,大凡变态都是这类长相。
他长发一散下来,双兔傍地之感愈加强烈。若不是他胸前实在太过坦荡,一定会被人认成女子。
姜琰今日心情显然不大好,提着剑在后宫之中闲逛。各宫宫门皆紧闭着,虽然并没有多大用。就连路上的宫人们都不见了,生怕触他霉头,被一剑砍死。
他漫无目的地走,并没有一定要到哪里去,忽然听到婴啼声。
姜琰一下来了兴趣:“宫里哪来的孩子?”他可不觉得那是他的孩子。
伺候他的大太监道:“您之前抢了中书侍郎的夫人,她当时身怀六甲,这时候大约是已经生了,所以有孩啼声。”
姜琰早就不记得什么中书侍郎的夫人,只向着有小孩哭声的那间宫室去。宫门紧锁,他一脚踹开。
哐——
婴儿哭声更大。
宫室中尘土飞扬,两个伺候的宫人瑟瑟发抖,不敢看他。
他兴高采烈地往房内去。中书侍郎的夫人死死抱着婴儿缩在床尾,根本不敢抬头望他一眼,只感到有阴影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
她心说完了。
“孤要看他。”姜琰弯下腰来将手中剑一丢,直接将婴儿抢来。小孩儿特有的柔软让他心中戾气横生,手上力道骤然加重。
婴儿便嗷嗷大哭起来。
姜琰愈烦,手上力道越来越重,恶声恶气地威胁:“不许哭,不然孤杀了你!“他语气中的暴戾让人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夫人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幼子死在面前,哭求道:“皇上,求你饶了我们母子吧!”
姜琰听到求饶声忽然展颜一笑,端的是艳绝秾丽:“饶什么?孤不过是抱抱他罢了,看把你吓的!这可是孤的儿子,孤要立他当太子!”他胡说八道,顺手将小孩一抛,嘴上说着要立之当太子,手上压根儿不在乎小孩的死活。
夫人惊叫一声,扑倒在地,险之又险地将孩子接住。
姜琰低头看着她救子心切的模样,十分满意:“你救太子有功,又是太子的生母,孤封你做皇后!”
夫人又惊又骇地看着这位少年皇帝,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是个完完全全喜怒无常的疯子!
这分明不是他的孩子,半分皇家血脉也无,怎么能做太子呢?
可她却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生怕他立刻杀了他们母子。
大太监提醒皇上:“皇上,封后很是麻烦,还要经历祭祀大典……”
姜琰扶额:“停停停,那就不封后了。”显然封帝大典让他烦不胜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麻烦。
他蹲下身子一把抱住这位几乎魂飞胆破的夫人语气低沉:“委屈你了,孤只好先封你做贵妃。”
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宫室之中只有她上牙碰下牙的牙齿打颤声,咯咯咯咯。她人抖成了筛子,可怜极了。
姜琰装了一刻神情,等不见答复,不悦:“贵妃,你怎么不谢孤?”
夫人从嗓子中挤出一道颤声:“多谢陛下。”
姜琰神经病般笑得坐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他笑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根本没管地上的母子二人,即他的贵妃和太子,捡起剑直接向外走去。
夫人看着他的身影彻底离去,才终于出了口气,浑身上下尽数湿透,满是涔涔冷汗。
她看看怀中孩儿,想想神经质的姜琰,只觉得前路没有一丝光亮。
姜琰一面走一面脱衣,他心情好时就会如此,到御书房时他已经未着寸缕。
宫人们纷纷垂眼不敢直视,待他进了书房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摸出一卷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蘸墨而书,不消多时便写完。他写完后欣赏一番自己的大作,将圣旨丢在大太监脸上:“去给孤昭告天下。不是都喜欢关注孤的后宫之事么?如今孤有继承人了,大家总能开心了吧?”
他眼中满是讥诮,以及不加掩饰的恶意。
想也知道他这道立别人家孩子为太子的圣旨发出又会在前朝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但他明知结果还要这么做。
大太监着人传旨,姜琰无聊,好奇地翻阅起一旁递进宫的奏折。
文武百官早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几乎不会再往宫里递折子等他定夺,眼下御书房中倒多了不少奏折,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他的好大臣们束手无策。
姜琰翻了几本,见都是说同一件事,神情愈发古怪。
他随手一扬,折子脱手飞出,只听他古怪地问:“孤还有个妹妹?”
大太监低眉顺眼地答道:“是,您或许不记得了,但皇家确实还有个郡主,封地在云中,承袭国姓。虽然云中郡主和您并无血缘关系,不过说来她确实是您的妹妹。”
姜琰牙齿一疼,啧了一声:“孤的好妹妹叫什么啊?”
大太监思索:“好像,好像是叫姜莞。”
“姜莞啊。”他吟诗般语气抑扬顿挫,“这些折子全是参她的,真不愧是孤的妹妹!好!”
姜琰神情古怪地站起,□□的苍白身体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疤痕。他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大太监不敢直视也不忍直视,恭敬垂首。
……
姜莞披着银鼠皮的披风,领子和帽子上缀着一圈毫无杂质的雪白绒毛,倒衬得她看上去娇气极了,全然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小女郎。
她一双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正专注地盯着石板上烤得流油的五花肉。她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衣裳上熏的甜香扑面而来,叫人心驰神往。
姜莞对面坐的是个羞涩的英俊少年郎,正熟练地用公筷翻夹着烤肉,以保证肉的每一面都被均匀炙烤。
“好了!”少年对姜莞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站起身为她将肉夹入调料碗中。
姜莞开心,送他一个甜甜的笑:“你做得好,我很喜欢。”
少年被她这个笑迷得七荤八素,看样子哪怕她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愿意去给她摘。
零零九叹息着摇头,又有一个上当受骗的。姜莞的喜欢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她一天能对一百个人说喜欢,不见得她真正喜欢哪个。她只是喜欢别人对她百依百顺,喜欢别人讨好她、供着她。
少年只顾着给她烤肉吃,自己一口也没吃上,不过看他傻笑的样子能够看出即使他什么也没吃,却已经从伺候姜莞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看着姜莞大快朵颐的模样心都化了,不由哄道:“我以后日日都来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姜莞百忙之中抬头看他一眼,口齿清晰:“不好。”
少年愕然,她明明那么喜欢他烤的肉,怎么会不好!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将玉箸搁下,用帕子擦擦嘴道:“我只喜欢新的东西,你和烤肉都旧了,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她满不在乎,完全没有刚才说“喜欢”时的神色。
零零九看着少年一脸仿佛天塌了的神情深表同情,怎么能信姜莞的话呢?信她的话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罢了。
姜莞优雅起身,冲着少年最后一笑:“多谢款待。”便向亭外去。
自有八珍为她卷起帘子供她进出,只留下少年及其小厮在亭内失神。
她似有所感,抬头向墙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零零九大呼小叫:“刚刚明明有人在那里偷看你!”
姜莞步履轻快地向外走去,志得意满:“鱼上钩了。”
“什么鱼?”零零九不解。
“烂鱼。”姜莞随口道。
零零九这才知道是谁:“是姜琰?!”
它记得还未到京城时姜莞便说过姜琰是三个人里最贱的,越去贴他他反倒越不愿理会,要引得他来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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