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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决定


沉闷的钝响吸引了屋里面的人的注意。

        赵长熙放下手中的粉笔,  对其他说了句:“你们先把这篇锄禾自己读一遍。”

        然后,他走过来开门。

        “咯吱——”

        当沉重的木门被打开的时候,赵长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信仰似乎是那么的不坚定。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熟悉的脸上,  随后就不由自主地被她身旁的另一道身影吸引。

        她穿着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时髦风衣,身形高挑纤细,  背后苍茫色的天空和有些凋敝的树叶以及身前低矮的土坯房屋都成了这道身影的陪衬。

        她还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眼神清亮,似乎正在打量着他,眸光中还有些好奇。

        赵长熙下意识跟随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土灰色的外套,  带着补丁的裤子和鞋,在这一刻,  赵长熙甚至产生了某种隐秘的惭愧。

        就在他慌乱的时候,  那双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看向了屋里面。

        赵长熙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有有些遗憾。

        他为自己的这些念头感觉的不好意思,错开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这位,  这才对着江秋月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

        江秋月的目光在赵长熙的身上停了两秒,  才又看了一眼陈红缨,  笑了一下说:“是啊,正好我朋友过来看我,  我们走到这里,听到里面有读书声,  好奇过来看看。”

        赵长熙立马让开地方,  又不由自主地飞快瞥了陈红缨一眼,  才说:“是,  我最近在帮生产队扫盲,  你们要进来看看吗?”

        江秋月看向陈红缨,  “要不然进去看看。”

        陈红缨点头,这才对着赵长熙说:“麻烦了。”

        赵长熙连忙摆手,“不会不会,那个……”

        他对上陈红缨的眼睛,倏然又觉得紧张,咽了下喉咙,才说:“那个你们进来吧,随便看,就是有些简陋。”

        陈红缨浅浅笑了一下,和江秋月一起抬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的其他人早就没有读书了,要不是在交头接耳,要不就是在好奇地伸头往外看。

        等看到来人是江秋月和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姑娘的时候,不管男女都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

        “秋月我认识,她边上那个是谁啊,看着可没见过。”

        “这么漂亮的姑娘,想也不是咱们这里能长出来的,你看她那一身的穿的,她的打扮,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

        “那也不能这么说,虽然这个长得是不错,但是秋月站在她的身边也不差啊,秋月可是咱们这里土生土长的吧。”

        “那倒也是……”

        巴拉巴拉的声音或高或低,唯独江冬梅在沉默。

        江秋月早上说这次有人和她一起回家探亲,回去的路上还会顺路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她万万没想到江秋月说的人居然是陈红缨。

        她可是清楚的很,陈红缨上辈子可没少往许从周的面前晃悠,还借口什么照顾闫胜利家里的几个孩子,狗屁!

        陈红缨就是看上了许从周,想要当小三。

        她上辈子可是和成天就喜欢装模做样的陈红缨撕过不少次呢,要不是后来许从周受伤转业,她看许从周实在没本事,她怎么也不可能离婚,最后让陈红缨嫁过去。

        啧啧啧!

        江冬梅完全没想到江秋月说的朋友居然是陈红缨。

        这简直太好笑了。

        江秋月到底知不知道陈红缨对许从周图谋不轨啊?

        不过看她俩现在这个样子,江秋月肯定不知道。

        哈!

        她就等着看江秋月到时候知道了可怎么办?

        她就说江秋月怎么可能过的那么舒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江冬梅的脸色一变再变,别说是江秋月了,就是陈红缨也发现了。

        她以前作为江秋月的时候就能发现江冬梅的一些小心机,现在见识更广了,就更能觉得江冬梅有时候真的太过于直白。

        陈红缨在这一刻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真的是江冬梅。

        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将江冬梅看了一遍,再又去看江秋月。

        陈红缨忽然发现,原本应该是双胞胎的两个人现在竟然并不那么像了。

        明明看上去应该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可当她们站在一起,就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根本就不会有人将两人认错。

        除了现在的江秋月已经比江冬梅高,看着比她更漂亮这两点外,更重要的是精气神之间的区别。

        如果说江秋月是稳扎在地下的树,那江冬梅顶多只能算是她江秋月脚边的落叶,看着还算完好,但已经枯萎和残败了。

        明明在她的记忆里的江冬梅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精明,计较,有自己的小算计,所以活的还挺有生机的。

        陈红缨恍惚了一下,实在没忍住,侧身小声问道:“江冬梅现在怎么这样了?”

        江秋月就说:“自她重生后就一直这样。

        自以为是的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却从来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停顿了一下,江秋月又把那天江立业认为江冬梅脑子长坏了的话说了一遍,陈红缨跟着就沉默了。

        她过来其实就是想看一下江冬梅和赵长熙,如今两者都见到了,陈红缨也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念头,就对着江秋月说:“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上课了,先回去吧。”

        江秋月点头,便又看向赵长熙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哦……哦哦。”赵长熙愣了下,又捏了一下衣袖才说:“我送你们出去。”

        等到了外面,赵长熙实在没忍住,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江秋月看向陈红缨,告不告诉赵长熙她叫什么,看她自己的意愿。

        陈红缨眨了下眼睛,眸光在赵长熙非常书生气息的脸庞上定格了一瞬,轻声道:“陈红缨,耳东陈,红缨枪的红缨。”

        赵长熙点点头,紧张地舔了下唇角,才勉强正常开口道:“我姓赵,赵钱孙李的赵,长长久久的长,物阜民熙的熙。”

        “我知道。”陈红缨淡看了他一眼,“打扰了。”

        又对江秋月说:“走吧,我想上山上去看看。”

        江秋月点头,又和赵长熙说了一声,便带着陈红缨离开了。

        江冬梅从院子里面追出来,见到江秋月她们已经走了,且两人离的很近,显然关系很好的模样,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但她很快又想到她们刚才和赵长熙说了话,便忍不住对着赵长熙问道:“她们和你说了什么?”

        赵长熙抿着唇,眉心皱起来,对待江冬梅的时候显然不像对江秋月她们那样平和,而是皱眉道:“我和她们说什么是我的自由,江冬梅同志,扫盲班是生产队办的,我没权利不让你过来,但请你也注意影响,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想和你处对象,也请你不要再处处打听我的私人消息,插手我的生活。”

        江冬梅原本还算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

        她咬着唇,见赵长熙说完话就走开了,一副完全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的样子,心里又恨又气。

        江秋月和陈红缨可不知道江冬梅和赵长熙的这场小口角,而是已经走到了山里面的一处坟茔面前。

        里面住的是葛老太,也是教真的江秋月医术的那位老太太。江秋月多次用这位当借口糊弄别人,现在陈红缨过来也是想看看她,江秋月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她俩一起把坟茔上的枯草拔了干净,又站了一会儿,才开始往下走。

        等到家的时候就已经要开饭了。

        江冬梅一直阴沉着脸,时不时要看一下江秋月和陈红缨,家里面的其他人倒是笑意盈盈的,但因为江冬梅偶尔会冒出来的气人的话,整个场面有些尴尬。

        一顿饭却吃的陈红缨心累。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红缨和江秋月一起靠在床头,窗外的月亮正好,亮澄澄的。

        陈红缨愣愣地盯着月亮,想着陈家和江家的区别,再次感慨自己的运气好。

        好一会儿后,她转头看向江秋月说:“我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过来了,以后这边就麻烦你了。”

        顿了下,又略带惭愧说:“还有,对不起啊。”

        “怎么又说这个?”江秋月摇头,“我说过了,承什么因就受什么果,我还不至于受不住这些。”

        陈红缨摇头,“就是忽然发现这里居然这么累。”

        江秋月就说:“你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就不要多想其他的,好好过好你现在的生活就好了。”

        陈红缨点了点头,“我明白。”

        江秋月就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车回去呢。”

        陈红缨:“……好。”

        第二天一早,江秋月就和陈红缨起来把东西都收拾了。

        她们的车在中午,因此早饭过后,江秋月就把陈红缨带过来的东西以“江秋月”的名义交给了杜春花。

        杜春花忍不住啧嘴,“你怎么又弄了这么多东西来。”

        江秋月就“嗯”一下,“给您了,您就拿着。还有那些营养品都有保质期的,别放久了忘记吃,最后放坏了。”

        杜春花嘀嘀咕咕着说江秋月浪费钱,江秋月也不和她吵嘴。

        走的时候是江立业来送的。

        等要上火车的时候,江秋月才和江立业说:“我回去就问你姐夫关于招兵的事,你在家等着就行,要是有消息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江立业点头,“我知道了。姐,你路上小心。”

        又看向陈红缨,“红缨姐再见。”

        陈红缨冲着江立业笑了下,“你也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回程的路途依旧很安稳,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不过这次不是陈一海来接的她们,而是许从周亲自开了车过来。

        江秋月一看见他就笑开了,等着他走过来后才说:“怎么是你亲自过来的,你今天不忙吗?”

        许从周点头,“我这两天休假。”

        江秋月就说:“那正好我们明天来市里一趟照相。”

        许从周颔首。

        有陈红缨在,他俩也没再继续多说。

        许从周帮她们把东西提到车上放好,先送陈红缨回了文工团,才带着江秋月回去。

        江秋月一进门,东西都还没全放下,就被许从周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

        她有些微讶。

        离开这小半个月,许从周同志好像一下子变得好热情啊。

        江秋月放下手上的东西,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笑眯眯地仰头看他,“想我啦。”

        许从周点头,抬手描摹了一下江秋月的眉眼,声音温醇:“特别想。”

        回家就能听到这样一句话,江秋月不得不说自己被取悦了。

        她干脆勾住了许从周的脖子,贴着他说:“我也特别想我们家许老师了,这些天没有许老师给我念书,我觉都没睡好。”

        许从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灼热,手上的力道加重,“晚上就给你念。”“好啊!”江秋月抬手摸了摸许从周的脸,“不过你现在该放我下来了,我身上穿的有点厚,出了好多汗,我想洗澡。”

        许从周松了手,“厨房有热水,我去给你倒。”

        “那就谢谢许老师啦。”

        江秋月去找了干净的衣裳,彻彻底底泡了个澡后才觉得舒坦许多。

        等到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许从周已经把她刚刚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就连她换下来的衣裳也都被他收拾了,正在洗。

        江秋月见状,又把浴室里面换下的里面的衣裳拿出来一并放下,坐在许从周的身边慢慢擦头发,一边和他说话。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怎么吃饭的?”

        许从周就特别言简意赅,“还好,在部队食堂吃的。”

        “食堂好吃吗?”江秋月撑着下巴看他。

        许从周就说:“没你烧的好吃。”

        “那等下想吃什么,我来做。”

        许从周微微拧眉,“你不累吗?”

        江秋月摇头,“还好,一路卧铺睡过来的,现在还感觉整个人在‘哐且哐且’的晃,我想多活动活动。”

        许从周抿着唇,“你去休息,我等下去食堂打饭,不用你做。”

        “我真不累。”江秋月好笑,“你觉得我还会在你面前委屈我自己吗?”

        许从周想了下,“那我等下帮你。”

        “好吧。”江秋月把头发擦到不滴水就甩开,然后把毛巾挂起来说:“走了这么久,家里也没什么菜,我先去双双家里看一下她,顺便问一下她家有没有什么菜,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去副食品站看看,行吗?”

        许从周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说:“你一回来就去找她。”

        “啊?”

        江秋月愣了好一会儿,忽地就笑开了,“好吧,热情的许老师变成了酸溜溜的许醋缸,我看家里又不用买醋了。”

        许从周唇线抿着,就这么看着江秋月,忽地无奈了,“你走后,她看见我就问你有没有打电话说什么时候回来,问你有没有在家受欺负。”

        停了一下,许从周叹气,“她那个样子就像是随时都能撸起袖子为你打架和我不会照顾好你一样。”

        许从周其实真的有点不太明白。

        就他的认知里面,真的很少,甚至几乎没见过像江秋月和杨双双关系这么好的。

        别的邻里就算平日里处的再好,也会你帮我我帮你,但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小龃龉,可江秋月和杨双双一点也没有。

        她们俩的关系比一般人家里的夫妻都要好,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他还觉得不止他,闫胜利也是这样想的。

        前几天,闫胜利也开口问过他江秋月什么时候回来,他那时候还奇怪,随后才从闫胜利的回答中知道是杨双双让他过来问的。

        用闫胜利的话就是:杨双双觉得他可能被她问烦了,怕他不和她说实话,所以让闫胜利来套套话。

        许从周当时就:“……”

        后来,闫胜利还问他,“我自己也想知道江秋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许从周当时还没想明白闫胜利的意思,闫胜利又面无表情地说:“她天天在家念。”

        许从周当时:“……”

        回忆起这些,许从周还是没忍住有些酸。

        可是江秋月一个人和他来这边,难得有交好的朋友,他也不能真的拦着,于是就酸溜溜地说:“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啦。”江秋月更是笑个不停,随后侧身在他脸上亲一下,“醋溜溜的许老师真可爱。”

        许从周轻咳了一声,继续闷头搓衣裳。江秋月一路好心情的到了隔壁。

        杨双双一见到她就冲了过来抱着她说:“月崽,我好想你啊。”

        江秋月回抱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我已经从我们家那位嘴里面知道了。”

        “噗嗤——”

        杨双双一下子没忍住趴在江秋月的肩膀笑开了,“他怎么和你说的?”

        江秋月也笑,“还能怎么说,吃醋了。”

        “哈哈哈哈哈……”杨双双爆笑,“你不知道,你刚走我就觉得一个人在这边呆着太无聊了,每天除了家里面的这点事儿就是看孩子,我急啊,我就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你和陈红缨这次回去不是有事吗,也没确定具体要呆多长的时间,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只能问他了,后来他大概被我问烦了,见到我就躲着走,我就只能让闫胜利去问,他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觉得许从周可能会觉得我要和他抢老婆哈哈哈哈……”

        “不是可能,我刚说过来看看你,顺便看你家有没有什么菜,我拿点回去,他就说我一回来就来看你。”江秋月也憋不住笑。

        “我天,怪不得你说他醋呢!”杨双双忍不住拿肩膀撞了江秋月一下,“姐妹,你们现在感情越来越好了啊!”

        江秋月一本正经撩了下头发,“那没办法。”

        “对了,”江秋月想起来走之前和许从周说好的照相的事儿,就和杨双双说了,然后道:“我和他说好了是我们去照,明天就不叫你了。”

        “啧啧啧……”杨双双摆摆手,“我也不想跟着过去吃狗粮,而且我要是跟着去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家那位能在心里暗杀我。”

        杨双双取笑了一下就不再继续了,而是搭着江秋月的肩膀正经发问道:“你这次回去之后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儿吧?”

        江秋月摇头,“没有,挺好的。”

        接下来,江秋月大致讲了一下回去后的具体事情,然后也问杨双双道:“你呢,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杨双双摊手,“就每天围着家转悠,还有想你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有消息。”

        江秋月想起杨双双一开始的话,就说:“现在打电话不方便,要转接,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人偷偷听,我想着很快就回来,也就没联系你。”

        “我知道。”杨双双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我这不是感慨一下嘛,顺便怀念一下网络时代。”

        又叹口气,杨双双继续道:“真想时间走快点,这样我们联系的时候就不会这么不方便了。”

        江秋月觑她,“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老了。”

        “你不打击我会死啊!”杨双双拿着小孩儿的毛球砸了江秋月一下,“明知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老’这个字。”

        “行行行,你最年轻最漂亮最美丽大方……”江秋月随口敷衍了句,想着家里还有个醋缸在等着她就说:“不聊了,许从周还在等我呢,你家有没有什么肉菜,其他的也行,给我拿点。”

        “都在厨房放着呢,你想要什么自己拿吧。”杨双双和江秋月一起到厨房,让她自己看。

        江秋月找了下,见除了有肉还有虾,就都拿了点,然后才回去。

        进门的第一眼就见许从周在盯着门口。

        江秋月看他这个样子就想笑,“怎么了,害怕我一去不回啊!”

        许从周抿嘴轻咳了一下,弯腰提起地上装着衣裳的竹筐说:“我去淘衣裳。”

        江秋月拦在门口不让他走,也不吭声,就这么笑吟吟地仰着下巴看他。

        许从周:“……”

        江秋月又拿指尖戳了戳他,“许!醋!缸!”

        让开位置后,江秋月就看许从周略带僵硬的提着筐,像是在走正步一样走了出去。

        她挑唇,哼着歌进屋烧饭。

        晚上洗过澡后,江秋月就被许从周带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笼罩着她。

        他嗓音喑哑,“你说的不累。”

        然后身体力行告诉她白天的打趣在晚上的时候都是会被找补回来的。

        江秋月那么好的身体,也难得感觉有点累。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不过许从周昨天就和部队申请借了车,他们也没着急,而是慢悠悠吃了早饭,然后才开车出门。

        路上的时候,江秋月想起来江立业想要当兵的事情,就和许从周说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他可以吗?”

        许从周大致回忆了一下江立业的体格,又问道:“他是初中生是吧?”

        江秋月点头,“对,后来乱了起来,县城的高中也教不了什么了,就没读高中。”

        许从周就说:“个子还可以,初中生也算是有文化的了,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不行,等明年招兵的时候我帮他写封推荐信,你让他趁这段时间多锻炼锻炼,应该就没问题。”

        江秋月点头,“行,那我找时间就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许从周“嗯”了下,又道:“不过新兵都要经过最初的训练才会下放到具体的连队,我们这边离边境线太近,一般人进不来,所以我不一定能把他要过来。”

        江秋月就道:“我知道,这些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江立业的事儿,江秋月才开始和许从周说起她这段时间回家都发生了什么,两人一路慢悠悠的,也不着急。

        这一年,他们很少有时间单独出来,因此到了南川市,两人先去照了相,随后也没回去,而是去逛了街,看了电影,又踩踩公园,顺便还在市里面吃了晚饭才往回走。

        许从周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因此今晚也没再继续那么用力。

        一大早起来,许从周去部队上班,江秋月也去了医院上班。

        她的办公室里有电话,江秋月第一时间就往柳月湾生产队打了电话,让他们给江立业带个话。

        家属区很大,之前林院长还在这边的时候,就一直不停地有人过来找江秋月看病。

        如今她离开半个月,刚一进门,电话也才刚刚挂下,就有人过来了。

        加上医院也不单单是服务军队这边,还有周边的百姓也会过来看病,江秋月很快就陷入了一段时间的连轴转,就连江立业中途过来回电话的时候她也只是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下许从周说过的话,就挂断电话,继续接待病人。

        好在来的人除了看热闹的,身体上的毛病并不算大,倒也没让她太费心。

        就这样忙了几天,江秋月才得以稍微有了空闲。

        这天她下班早,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隔壁的周婶子正提着筐往外走,里面装的是一大筐衣裳,像是要是去洗。

        见到她,周婶子率先笑了下,问道:“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江秋月点头,“今天不忙,医院没什么人。”

        “那正好歇歇,我看你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周婶子就说。

        周婶子是隔壁钱营长的妈,因为上次彭明菊流产的事儿一直都是其他人合力照顾,钱营长就打电话回家将他妈喊了过来。

        一并来的还有钱营长的那个女儿,钱庆娟,今年六岁,正在上学。

        不过她们来的时候江秋月正好被林院长拉着要不商量药方药性,要不就是教她一些医学知识,没有时间和她们有过接触。

        等林院长走后她又回了一趟柳月湾,直到现在才算和她们正式说上话。

        江秋月笑了下,不知道她们到底什么性子,加上彭明菊的事情在先,她就说:“也还好。”等周婶子走后,江秋月进屋洗了个澡,见天色还早,就转头去了杨双双家。

        杨双双在菜园子薅菜,看见她,眉稍一扬道:“刚才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是你隔壁的那个老太太吧。”

        江秋月点头,“怎么了?”

        杨双双摇头,“没怎么,那个老太太还挺有意思也挺客气的,之前刚来那会儿就拿着东西在我们这片挨个窜门子,说感谢我们对他们家的照顾,又说彭明菊惹了麻烦,道歉什么的。那会儿你家白天就见不到人影,晚上回来的时候别人也都睡了,她就一直没时间去和你说这些,如今你看着像是闲了点,加上彭明菊之前还得罪了你,我猜她很快就要上你家门了。”

        “这么说你对她印象还可以啊?”江秋月有些意外。

        杨双双点头,“还行吧,反正她来了之后就接管了那一家子的事儿,该感谢的感谢,该道歉的也道歉,礼数做的足足的,平时也客客气气的,跟谁也都不生气,很难让人印象不好。”

        江秋月若有所思,“那这么说,以后我们夹在中间也不用听她们两家吵架了。”

        杨双双就道:“已经很久都不吵了,彭明菊现在被管的死死的,上次陈瑶瑶也算间接害了她流产,心虚也不敢再找事儿,彭明菊一消停,自然就都消停了。”

        果然没出杨双双所料,等江秋月从杨双双家里回去后没多会儿,周婶子就提着个小篮子上门了。

        进屋的时候她未语先笑,“我现在不打扰你吧?”

        江秋月摇头,让开身让周婶子进门,就见她从筐里拿了一块布,一包奶糖,一包红糖,还有两个纸包,不知道里面包的什么。

        把这些放下后,周婶子才说了来意。

        就和杨双双说的一样,一是感谢她治好了彭明菊的病并且没有收诊费,二就是彭明菊后来私下卖她的药害了人还让她受牵连的事儿。

        说着,周婶子就又掏了两张纸出来说:“这是你当时开的方子,我也一并给拿过来了。”

        江秋月就说:“方子我收下了,其他的东西您拿回去吧。”

        周婶子客客气气的笑,嘴上却说:“那哪儿行,该一码是一码,看病花钱和道歉赔罪都是应该的,只要你别怪罪我来的太晚就成。”

        她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这么说,江秋月怎么可能说和她计较。

        再说她也一直没把彭明菊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见这位老太太的态度挺坚决的,江秋月又想到杨双双说的她刚来的时候的事,最后点头说:“那行吧,不过您也别把之前的事情放心上,我没在意那些,都过去了。”

        “那就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周婶子又笑了笑,也不多待,这就走了。

        江秋月把周婶子带过来的东西收起来,两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装的是肉干。

        她皱了下眉,这些东西有些太贵重了。

        不过收都收了,也不好再还回去。

        还是等以后找机会吧。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秋月依旧不是很忙,不过她碰见周婶子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这天她回家的时候,门岗的传达室那边说有她的信。打开后,江秋月才发现原来是上次和许从周照的相片洗了出来,顺便老板按照她当时给的地址寄过来了。

        江秋月先每张仔细看了看,然后挑了几张出来,正打算给周碧云写信顺便寄照片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是隔壁的周婶子,周婶子见她,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小江啊,你现在应该不忙吧?”

        江秋月点头,“是啊,您有什么事儿吗?”

        周婶子就说:“我想请你去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看一看。”江秋月略微意外,“她病了吗?”

        周婶子摇头,“也不是病了,就是自打她孩子没了后,她身子一直没养好,我来了后给她补了也有段时间了,但她还老是觉得自己的肚子疼,我想带她去医院看吧,她又死活不愿意,说别的医生不行,我说让你看,她又说她得罪了你,你肯定不愿意帮她看。”

        周婶子的眉心皱的紧紧的,“我别的事情都能管得了她,但这件事她就是死活非要和我杠,我年纪又大了,我也抬不动她,也不能让我儿子因为这个和她吵架,最后夫妻再闹不和,我就只能过来找你了。”

        江秋月点头,给她看自己手上的泥巴说:“行,不过您得等我洗洗手收拾一下。”

        周婶子就“哎”了一声。

        彭明菊见到江秋月的时候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吓得立马就扭过头想往屋里面去。

        “你给我站住!”周婶子冲她喊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低吼道:“你不是成天说你肚子疼吗,我把医生亲自给你请到屋里了,你要是再敢给我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周婶子拽着彭明菊坐下,这才看向江秋月道:“小江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江秋月摇头,走到彭明菊身边说:“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彭明菊垂着脑袋,还是周婶子自她身后捶了她一下,她才慢吞吞把手伸了出来。

        江秋月细心感受了一会儿,又让彭明菊躺下,然后对着她的肚子按了按,问她的感觉,还用异能感受了一下,最后才说:“没什么事儿。”

        “那她怎么一直叫唤肚子疼啊?”

        江秋月见彭明菊一直低头搂着肚子,就像是怀孕肚子已经很大的人的那种搂,想了下,喊了周婶子到外面说:“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毛病,一直觉得肚子疼也不是真的疼,很可能是因为她之前流产那次的记忆太深刻了,导致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疼。”

        “那怎么办啊?”周婶子皱了眉。

        江秋月不是心理医生,现在也没有心理医生给人排解这些,她就说:“您没事儿的时候多劝劝她,让她经常出门走走,散散心,这样会好一些。”

        周婶子站在门口想了想,说:“小江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她开点不伤身体的药,就说专门治她这个肚子疼的,我看她虽然不敢见你,但一直挺相信你的医术的,说不定她看你给她开了药,吃了就觉得好了呢。”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江秋月之前也有想过,但没病让人家花钱不地道,她就没提。

        既然周婶子说了,江秋月就说:“那我回头给她开一个补元气的方子,您到时候到药房去买药吧。”

        “那我明天去医院找你。”周婶子就说。

        江秋月点头,“好。”

        回了家,江秋月先写好信,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顺路放在了门岗的传达室。

        周婶子第二天也来了医院,拿着江秋月给的方子去药房配了药。

        江秋月也没再关注后续的情况,而是在想要不要辞职离开医院的事儿。

        现在的人虽然看病难,但愿意到医院看病的更少,大多都是熬一熬,扛一扛,或者吃点用点以前民间的土方子。

        这边又是边城,本来人就不多,大头还是军区这些人。

        可只要是不打仗,医院的病人就不是很多,其他人已经度过了对江秋月好奇的时候,这时候她每天要接待的病人就更少了。

        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有一个。

        每天坐班也挺无聊的,还不如回去摆弄她的药材。

        更何况她前两天刚刚收到林院长从首都给她寄过来的好几箱子医药相关的书和论文,甚至也又国外的一些著作。

        江秋月还挺感兴趣的。

        晚上许从周回来,江秋月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许从周道:“你要是想辞职就辞吧,但是医院那边,还有部队这边肯定会过问,应该不会轻松答应。”

        江秋月也知道这回事儿,加上她也不可能真的不给其他人看病,就说:“我的想法是和部队申请在家属区这边开一个简单的诊所,然后再弄一个药房。”

        许从周就说:“你仔细说说。”

        “你想啊,平时来找我看病的基本都是家属区的女性,我把诊所开在这儿也省了她们的时间。”江秋月干脆盘腿坐在许从周的对面,“我呢,有了病人我就看,没有的时候我就摆弄我的药材,空闲的时候我还能做点药,部队这边其实还挺缺药的吧。”

        “当然了,要是医院那边缺医生或者需要我过去的时候,我肯定会过去帮忙的。”

        许从周想了下说:“我明天去帮你说。”

        江秋月笑:“那就谢谢许老师啦。”

        江秋月第二天也找时间和杨双双说了自己的打算。

        杨双双立马就说:“姐妹你也太及时了吧,我原本就想等过完年就鼓动你跟部队申请搞个小作坊,咱们先动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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