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不了从头再来

　　许志良在房子和水果下面画了两条线，又在宣传下面画了个×，其他几项则没有标记。

　　他抬头对正在泡脚的良爸说：“爸，我记得我老姨父在三角广场附近不是有一个临街的小门市闲着吗？要不和他商量商量我们租过来，都是自己家人，看看租金这块儿能不能晚点儿给。”

　　“还有，能不能和你们老板说说，赊一部分水果出来？”

　　“如果这两块能谈拢，前期成本至少能省一半儿。”

　　良爸头枕在沙发上，沉默了半天，说道：“你老姨父这事儿还能研究研究，我们老板这个，不行，不能开赊账这个头儿！”

　　“那算她干股呢？跟她签个协议，最多分她两成干股，水果我们都按正常价格进货，就是要求货款一个季度一结。”许志良继续道。

　　又是沉默，良妈也坐在炕沿上，扣着手指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怪。

　　许志良心里一沉，他有些太心急了，良爸良妈一辈子都是循规蹈矩的，说白了就是没那么大胆子，也没能力承受那么大的风险。要不是确实感觉许志良上大学后供起来有点吃力，他们也不会理会许志良的这个想法。

　　他们心里可能七十分相信这个买卖能赚钱，可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足以让他们放弃。

　　那就是：赔了咋整？

　　许志良赶紧嘿嘿笑道：“爸，做买卖确实有风险，我也是听我同学说的挺有道理，就跟你和我妈说说。我主要不想你再这么辛苦，刚才我妈说想让你去开客车，我觉得也行。”

　　许志良决定还是再等等，再苦一年，等自己上了大学就好了，到时候总能找到由头给家里汇钱的。

　　良爸恩了一声，没有说话，拿起抹布擦了擦脚，说道：“行了，爸明白。挺晚了，赶紧睡觉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良妈也说道：“恩，我听军子说客车一个月能给一千八到两千呢，就是得办上岗证。明天我再问问他。”

　　良妈端着洗脚水出去了。

　　良爸揉了揉许志良的脑袋，笑道：“行了，你爸还干的动，回屋睡觉去吧。”

　　许志良的房间是一个小屋，夹在东屋和走廊之间，屋子小还有一扇暖气，所以比东屋还暖和。

　　躺在床上，许志良眼睛亮亮的看着房顶，脑袋里全都是和曹宁在一起的画面。

　　良爸一句无心的东海市，乱了许志良的心。

　　她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谈男朋友？

　　冬天手脚还会凉吗？

　　这会儿是不是在熬夜看韩剧？

　　另一边，良爸和良妈躺在炕上，屋子里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老婆子，我觉得大儿说这事儿靠谱。我在春城确实看见了他说的那种水果屋，还不多，但生意看着确实好。”良爸突然说道。

　　良妈恩了一声，没搭腔。

　　“过了年我就四十三了。”良爸叹了口气又说。

　　良妈没吱声，良爸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年你让我去读师范，我没干，一是不想遭那份辛苦，二是我知道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

　　“本以为能接我爸的班，谁成想他那买卖说倒就倒，娶了你之后没让你跟我享福，净跟着遭罪了。”

　　“还好当初学了开车这门手艺，才没饿着你们娘俩。”

　　“不过我还能干几年，过了五十岁的司机，一般老板都不愿意用了。”

　　“折子上还有七千四百多块钱。”良妈没再让良爸说下去，她声音有些沉闷。

　　良爸沉默。

　　良妈继续道：“我明天找老妹和妈说说。”

　　“不用。”良爸坚定道。

　　“钱的事儿你不要操心了，先和老妹提提门市出租的事儿。她家那个位置挺好，挨着第二高中，离新建的步行街北头也不远，我寻思着行。”

　　“我等会儿出车接上四姐，也和她提一嘴，看她啥意思。”

　　“睡吧。”良爸翻了个身，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

　　许志良早上起来的时候，良爸良妈已经走了。屋里很暖和，许志良摸了摸暖气，很烫。

　　走进厨房一看，果然，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许志良往里面又添了点儿煤，转身看见旁边的电炒锅上放着一张纸条。

　　“儿子，醒了之后自己把饭热一下，电炒锅里的水妈都加好了，水开了等十分钟就行。落款：爱你的妈妈。”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许志良心中感叹。

　　以前他都是直接把纸条放在一边或者扔掉，这一次他却看着那张纸条，一遍又一遍。

　　世界上谁最爱你的人，肯定是你的父母。

　　许志良把电炒锅开关打开，然后回到屋子里，从抽屉里翻出了个小盒子，把纸条放了进去。

　　洗脸刷牙吃饱饭，许志良坐在书桌旁，拿出老姨家大姐送给自己的随身听和学校里买的空白磁带，又掏出了笔记本，现在本子上写下所有自己大致记得歌词的歌曲名字，然后打开随身听，一首一首地哼出旋律，然后把歌词一个一个抄在笔记本上。

　　一些记不太清楚地方，他就先空着，或者根据记忆里大概的发音，先胡乱填上去。凡是他记不清楚的地方，他都在下方画了横线。

　　一整天，许志良把所有自己记得的歌曲都写了上去。许巍的，周杰伦的，汪峰的，伍佰的，甚至还有艾薇儿和阿黛尔的。

　　他大概记得这些歌是什么时候火起来的，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布的，只能到时候再查了。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许志良一边复习语文和英语，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不断的写下一行行信息。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

　　良妈放假了。

　　这一天良妈起了个大早，又把许志良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和她一起收拾房间。

　　看着许志良还有点睡眼朦胧的，良妈说道：“我一遍遍开门关门的你也睡不消停，不如起来帮妈收拾收拾，收拾完和妈上街买年货去。”

　　许志良自然是愿意帮良妈收拾的，梦外的许志良没能力让良爸良妈过上好日子，所以就想在这个梦里好好补偿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那张木床似乎对他有特别的吸引力，每天早上都起不来。

　　有时候许志良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一度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醒来。甚至如果能回去的话，他愿意回去吗？

　　接过良妈手里的抹布，许志良一边擦着吸油烟机上的油渍，一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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