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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打蛇打七寸(五)


  一行人到达善阐府(昆明)后,段和誉和高长明似乎都来了兴致,两人居然一致决定逗留几日,这一天开始,两人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段素贞都没搞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一直到第三日,众人留宿的客栈突然热闹起来,前前后后来了几波工匠,这些工匠送来诸如牙雕,木雕,茶雕,乌铜走银,斑铜等五色斑斓,造型别致,在段素贞看来完全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将原本就不大的一间院子堆满了。

  “爹,你买这么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干嘛?”过了善阐府,他们之后分别要过曲靖,石城郡,宣威,一直到达边境线上的石梁源,而后越过边境线到达邻国的威宁,昭通,将这些东西换成能吃的腊肉、米粮,其实要实用的多。而且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的,一个不慎,这些东西估计没到成都,极有可能成为一堆废品。

  “你姨父说这东西到了川蜀,转手就能买个好价钱。听说汴梁的东西贵得吓人,我千里迢迢去一趟,总得为你娘挑一点她称心的礼物,这出手总不至于......”段和誉走到半路,才记起好像忘记带了什么,后来高长明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国主也真的是没一点人情世故,人家请你去,你总不能只去个人吧?高长明一寻思,干脆就在善阐府请一些能工巧匠做了一些能拿得出手的小玩意,一半卖,一半送,将段和誉送给赵佶的礼物解决了,出手的小玩意所得的酬劳,两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举两得,只不过令高长明想不通的是,这些东西好像早就准备好等着他去取似的。

  原本以为段和誉乱花钱的段素贞听对方这么一说,她那张佯怒的脸这才变得好看一些。数日后,一行人到达曲靖,一件说大可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长明这些年走南闯北,最让他头疼的一件事不是吃喝,而是吃盐的问题,如果几天不吃盐,这浑身上下不得劲,大理东边的曲靖,石城郡,往些年盐贵得都快赶上黄金了。后来再过那片时,他准会提前将盐块准备充足,今年反倒好,曲靖这里居然不缺盐了,而且还卖得特便宜,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若不是赶着去成都,他还真相将这些盐运回大理赚上一笔快钱。好奇不已的高长明这私下找打尖的店伴一打听,才知道这盐来自邻国自流井、贡井、犍为及五通桥的盐场,不但他们曲靖,现在由曲靖——沾益——富源——宣威——威宁——昭通——大关——豆沙关——盐津——筠连这一条线,现在过往商客及百姓往些年吃盐的老大难问题,居然烟消云散了,为何会这样,那人只说了个大概,听说今年川蜀地区大旱,地里没有产出,好些人实在没法,居然都跑起了私盐的买卖,这盐商一多,这盐价自然就降了下来。

  段和誉、段素贞、高长明接下来半个月由曲靖到达延津县豆沙关的这一路上,正如曲靖那位店伴说的,遇到的十个商客中有八九个都是盐商,这些盐商往回赶的时候,都欢欢喜喜赶着牦牛、马、羊等从苗彝回等少数地区牧民手中用盐块换来的牲口。原本赤地千里的蜀地,也不知谁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将官盐由鸡蛋卖成土豆价,偏偏将蜀地西边这副死局盘活了。

  豆沙关也称石门关,因其对岸壁立千仞的石岩,被关河一劈为二,形成一道巨大的石门,锁住了古代滇川要道,故又称“石门关”。

  说起“豆沙关”,不知道底细的人可能会以为这里盛产“豆沙”,就是那种用来作“豆沙包子”馅儿的“豆沙”,也可能会由此疑惑:为什么取一个这么“土”的地名?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下令修筑“五尺道”,以便做到“车同轨”。秦“五尺道”从石门关西边的关口岩上通过,从下到上,几经曲折,向北通往叙府(今天的四川宜宾)。“五尺道”刚上到岩口的地方,筑了一座城堡,这座城堡就是“石门关”。在冷兵器时代,这个“石门关”易守难攻,说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点也不夸张。

  诸葛丞相领兵来到关下扎营。守军将领说:“丞相南征,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我等也不敢不让丞相通过。久闻丞相大智大慧,现略备问题请丞相帮助解决。丞相若能在三天之内,将关河边上堆积的河沙中的豌豆捡出来,小将定让大军通行,并备薄酒致谢。”诸葛亮领人到河边一看,呵!沙滩上,成堆成堆的河沙一堆连着一堆,每堆河沙里都均匀地掺杂了不少的豌豆。这可麻烦了:让士兵们用手一颗一颗地捡,别说三天,就是七天也不可能捡完。诸葛亮陷入了沉思。中军帐内,诸葛亮背着手踱来踱去,始终没想出办法来。天快黑了,诸葛亮步出军营,看到山地里漫山遍野的翠竹,不禁眼睛一亮,有了!赶快传令三军,打着火把,砍竹子,划篾条,编织成网状;然后分离河沙和胡豆。

  天亮了,守军将领爬上城堡,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河滩望去。不望则已,这一望就全呆了:旭日照耀着河滩,金黄的是豌豆,灰暗的是沙,已经全“捡”出来了,仅仅用了一个晚上!

  自然,蜀军顺利地通过了石门关,经过关口城堡时,守关将士对诸葛亮肃立致敬。后来,为了表示对诸葛丞相大智大慧的崇敬,石门关变成了“豆沙关”,那个能够把“豌豆”与“河沙”分开的“网状物”,就演变成了竹筛。

  (还有一种说法:到了元代,朝廷派一个叫窦勺的将领来守关,于是他就用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把关名改为窦勺关。由于“窦勺”与当地方言口音“豆沙”一词谐音,就沿用下来。)

  高长明和一令伙计到豆沙关的这一整晚都没回来,段和誉也不便多说,人的七情六欲需要宣泄,这很合理。原本偌大的一间院子里突然冷冷清清的,众人眼中怪胎一般的父女二人,和周围静谧的一切融合得恰到好处。

  哪知天刚亮,嘴上还带着微熏酒气的高长明回来时,居然领回来一个和素贞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女孩儿站在门口,文秀清丽,眸子清澈如水晶,颇有几分江南春色的隽永意味,美中不足的,是她那长期在风日里养着,黑黑的皮肤。

  “长明,这什么意思?”段和誉直呼其名,显得有些怨怒,自己胡天海地就成了,这怎么还把人领回来了?

  高长明瞧见对方喷火的眼神,心里早已凉了半截,他连忙改口道:“这一路上你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到没什么,只是素贞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长期混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之间也不是那么回事,我这不给她找了个伴。”其实高长明是给段和誉找的伴,见对方不领情,这才转圜到素贞那里去了,这说出去也合情合理。

  “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小翠......”

  “我没问你。”段和誉其实从高长明进门的那一刻,已经瞧清楚了对方的心虚,现在语气里有警告的意味,以后自作聪明,再敢干这种事,有你好受的。

  “她是个哑巴。”

  “吚吚呜呜啊啊...”小翠张开嘴巴,露出一口象牙般洁白的牙齿,只是舌头也不知被什么利器割去一截,她不时的朝段和誉点着头,满脸哀求之色,如果段和誉不要她,像她又要掉进什么深渊似的。

  “留下吧,再有下次,小心你这脑袋。”高长明战战兢兢领着小翠离开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一点羞愧之感,和自己连襟的这位国主,偏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高长明很想问问段和誉,对方用什么方法做到这看似不合理的合理的?

  小翠没加入多久,不但段和誉对她刮目相看,就连原本那些用猥琐目光在她身上瞟来瞟去的粗汉们被她折服。

  作为离开豆沙关的最后一顿饭,高长明体恤下面伙计,弄得比平时丰盛,鸡、鸭、鱼、羊等大肉一应俱全,旁边更是摆着一坛坛奇香的烈酒,光闻一口,便让人熏然欲醉。

  酒过三巡,原本酒桌上吃得酒酣耳热的众人也许是对昨日的销魂滋味意犹未尽,居然用越来越热的眼神打量旁边如穿花蝴蝶般一直在帮他们倒酒的小翠。

  “小翠,坐下来陪我们喝一杯酒。”

  那人刚一说出口,便感觉浑身上下寒嗖嗖的,原来一旁的小翠正用死死的眼光盯着他,眼睛里有愤恨,有挑衅,有凉薄,有蔑视,更有一种瞧出心底真相后的嘲笑,就在对方心虚的时候,小翠脸上挤出一个迷人的酒窝,嫣然一笑,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一时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伙计,过来。”坐另外一桌的高长明刚刚瞪了这一桌一眼,示意他们别太过分,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小翠再怎么说是这两位武师的人,今天支应给你们使使,你们已经长老大脸面了,这事闹僵,没你们好果子吃,刚刚被小翠盯得酒意消了三分的那人见机这才喊了一句。

  店伴今天得了高长明不少赏钱,格外殷勤,连忙小跑过来,弯腰驼背,笑脸相迎的问道:“大爷,要酒?”

  “你这里除了烧酒,有没有其它的酒?”

  “大爷说的是甜酒?”

  “到底有没有?别他妈废话。”

  店伴走开时,心里嘀咕:吃甜酒?又不是小孩子,还问人吃甜酒,最后店伴回来时依然端来一碗醪糟甜酒,小翠也许是饿慌了,也许是早被桌上那只能看,不能下肚的香喷喷菜肉惹得大吞了两三斗涎水,猛然见到这么一碗里面还漂浮着如浮萍般发酵后的糯米甜酒推到自己面前时,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直接咕噜咕噜、唏哩呼噜吃了个碗底朝天,最后甚至伸出她那残缺的舌头将碗周嗣舔了个干干净净。

  “你喝一碗,我也喝一碗,我们谁都不占谁便宜。”那人将一碗酽冽的烧酒抬过肩,刚要送到嘴边,一双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的酒碗用一股大力重新按回到了桌面。

  “啊啊啊...”小翠依然用她招牌的嗓音向桌上好奇的人示意,只不过这次加上了手指,先是指指夹在她腋下的酒缸,接着指指她手上几乎光可鉴人的那只刚刚装过甜酒的大碗,周围的人一看便能明白,她也要喝烧酒。

  “小翠,别逞强,你过来。”段素贞这一日的相处,早已和小翠混得熟稔,小翠除了那张不能说话的嘴巴,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机灵的小兽。当段素贞忍不住最后告诉小翠自己的女子身份时,对方装出一副故作吃惊的样子,最后居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段素贞这才明白,这小翠估计早瞧破了,这等着自己不打自招呢。这小翠没有乡野女子的呆气,反而浑身上下有一股灵性,即使遇到舌头被割去这么残忍的事,她脸上却很少见到愁容,见了段素贞总是笑嘻嘻的,无论段素贞怎么惹她,她也从不动气,每日如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在段素贞身边飞来飞去,似乎在向周围的人炫耀自己的重生,分享自己重生后的幸福。

  令段素贞,段和誉,高长明不解的是,小翠只向三人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而后一点不带犹豫的将原本装甜酒的碗灌了满满的一碗烧酒。接着将腋下的大酒缸‘轰’的一下放回桌面,用双手端起面前那碗又浓又香,能醉倒一个汉子的烧酒,放到嘴边。似乎很陶醉的闻了一口,对酒面轻轻一吹,然后如长鲸吸川,几大口就吸去了碗中酒的一小半。

  小翠喝了一小半,脸颊上透出一抹好看的酡红,牛刀小试的她仿佛越发来了兴致,捋了捋眼前那一小撮也来凑趣,显得卓尔不群横冲直闯的刘海,继续‘咕嘟咕嘟’不歇地畅饮碗中的烧酒,直喝到头仰身倾,酒碗倒扣。身材瘦削,弱不禁风,此刻带有一分酒意的她,酒壮人胆,嘴唇不时嘲弄人似的往旁边一扭,俨然一个让人完全看不透的热情爽快豪客。身旁的其它几个伙计见此奇景,猛然喝了一阵采。

  原本和小翠对饮的汉子,不甘示弱的刚将面前的那碗酒往嘴巴里勉勉强强的灌了三分之一,哪知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数不清的小星星,接着腿脚一软,如黄鳝般朝低处滑了下去,最后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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