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辽朝的最后一股清流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深夜迎面刮来的秋风让旁边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望着旁边那个弯曲的背影,他连忙恢复了刚才的失态,前面的那人,站在那里已经许久没有发过一言了,他想上去劝解一番,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和理由,最后他从里间找来一件披风,披在了那人的身上。
站立于船头的萧兀纳有苦说不出,看着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城市,不禁老泪纵横,这本可以提前防备的战局,就因为皇帝老儿的不听劝,就这么悲惨的收场,自己的亲孙子萧移敌蹇,辽使耶律谢石,海州刺使高仙寿,防御使大药师奴和800多名守城的辽兵,将生命结束在了河对岸,而唯一活下来的自己,连给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了。
萧兀纳,又名挞不也,字特免,他的祖先曾任西南面拽剌。说起来他与皇族还是同出一部,他所在的六院部与皇族都是由原来的迭剌部分出来的。出身官宦世家的萧兀纳自幼聪明,在父亲的教导下习读汉文书。6岁时能吟诗作赋,备受父亲的喜欢。作为草原民族的后代,兀纳也习骑射。同龄的伙伴举行射箭比赛,萧兀纳必是每发每中,因而获得“神射手”的称号。萧兀纳身材魁伟,简朴庄重,谦逊有礼,并不像其他官宦子弟一样自恃家庭的权势而骄奢横蛮,认识的人都对他称赞不已.
历史的车轮不停地飞转,至辽朝世宗时,他在位期间实行了一系列政策,使辽朝实现了由部族联盟向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转变。穆宗即位后,放弃了世宗南征的计划,集中力量巩固国内的统治秩序,辽朝才真正迈步走向兴盛。景宗至圣宗期间,由于与卫朝达成了著名的“澶渊之盟”,辽朝进入了长久的和平时期,国内稳定,经济繁荣,达到了鼎盛状态。但好景不长,兴宗在位时,辽朝开始走下坡路,进入多事之秋。到辽朝第八代皇帝道宗时期,统治集团穷奢极侈,宗派林立,争权夺利,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尖锐,辽朝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萧兀纳正是在此时登上了辽朝的政治舞台。
清宁初年,萧兀纳的哥哥萧图独入朝拜见道宗皇帝,道宗向他询问族人中可有任用之人,萧图独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自己的弟弟萧兀纳。道宗召萧兀纳入朝,皇上问他何以治国,兀纳回答‘以汉儒学治国,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仁治’,这与道宗的想法不谋而合,令他十分满意,任其为补祗侯郎官。从此,萧兀纳开始了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政治生涯。
萧兀纳入朝时,朝廷内阴云密布。自从发生皇亲耶律重元之乱后,道宗皇帝时刻担心有人谋取帝位,对至亲也满腹疑心,连最亲近的皇后和太子也在怀疑之列,而在平定叛乱中立功的耶律乙辛却获得道宗的充分信任。
耶律重元之乱:其实耶律重元并不是最初的发动者,他完全是被他野心勃勃的儿子耶律涅鲁古和一群心怀不满的贵族拥戴为名义上的领袖而被卷入了这次阴谋,他的儿子很早就被任命为知南院枢密事,这里面还有圣宗的孙子耶律贴不和圣宗与钦哀后的女儿严母瑾当时的丈夫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
耶律涅鲁古抓住初秋皇帝到中京道西南的太子山(今承德附近)去行猎的机会,率领一支由弓弩手组成的军队去伏击皇帝与他的营帐,被皇太后在耶律重元安插的一个探子提前发出了警告,但皇帝却完全不相信有这一回事,直到双方在营帐周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之后,皇帝受伤后才相信了这一切,他的皇太后指挥部分卫队进行了反击,也许当时的道宗命不该绝,耶律涅鲁古居然在最初的进攻中被一支流箭射死了,群龙无首之下,仓皇逃窜。被逼上梁山的耶律重元也许是被这让他陷入毁灭的局势深感痛苦,他其实也是一个很爱国的人,他就这样在向北逃窜的荒野中自杀了,萧胡睹负伤后也在逃亡的途中投水而死,这一出闹剧却直接让道宗皇帝‘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变得极其多疑,导致了后来匪夷所思的‘十香词’冤案。
清宁九年,耶律乙辛被拜为北枢密使,进封魏王,赐“匡时诩圣竭忠平乱功臣”称号;成雍五年,又加“守太师”衔,同时道宗诏令耶律乙辛可随意参与四方的军旅之事,不受限制。道宗对耶律乙辛倍加宠爱,不断给他升官,刺激了耶律乙辛的权力野心。受封赏之后的耶律乙辛更加胆大妄为,手越伸越长。大康元年元月,道宗诏皇太子总领朝政。耶律乙辛发现皇太子聪慧过人,年轻有为,是他专权道路上的阻碍,而他自己势单力薄,难以除去这一心头大患,于是图谋借他人之力来除掉太子。他把眼光移向了一贯宠信他的道宗,终于借道宗之手,导演了一出道宗间接杀妻灭子的悲剧,使辽朝大伤元气。
当时的皇后,是一位非常有教养和受过良好教育的才女、诗人与音乐家,遭到一名宫廷奴婢和一名教坊小官的诬告,说她与侍从左右的伶官赵惟一**。耶律乙辛将这一诽谤上告皇帝,虽然赵惟一甚至在严刑之下也坚决否认这一指控,但耶律乙辛与他的盟友、博学的汉人学者张孝杰捏造了一些据说是皇后写给赵惟一的情诗作为证据。就因为这一首‘十香词’,赵与他的全族被处死,皇后也被赐喝了毒酒,她的尸体仅仅用草席裹着送回了娘家,当众以示羞辱,这件事情给太子精神上很大的打击。
十香词原文如下: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夜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暧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风靴抛含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暧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当时萧兀纳已入朝,耿直的萧兀纳不畏耶律乙辛等人的威胁,向道宗力陈皇后被害的真象,道宗虽不全信,但已对耶律乙辛产生怀疑,并将他调出京城,派他出任中京留守。然而耶律乙辛的同党张孝杰仍被留在道宗身边,此人与耶律乙辛是一丘之貉,善于阿谀奉承,不断向道宗进言,说耶律乙辛十分想念圣上,整日不思茶饭。道宗在张孝杰的花言巧语下,头脑一热又将耶律乙辛调回朝,复为此院枢密使。在耶律乙辛的挑拨下,道宗对萧寿宫、萧兀纳等忠直之臣产生了怀疑。
耶律乙辛回朝后,紧锣密鼓地与张孝杰、耶律燕哥谋划如何除掉太子这只拦路虎。这伙人一手遮天,居然诬陷太子想谋朝串位,道宗听信了其谗言,将太子废为庶人,并在上京监禁起来的时候派刺客杀死了太子。而此时道宗正忙于渔猎享乐,被蒙在鼓里。耶律乙辛等人的阴谋得逞以后,其气焰更加嚣张。萧兀纳见此情景十分气愤,率领忠直之臣多次向道宗进谏,但此时的道宗已沉醉于奸佞之臣的甜言蜜语之中,不愿听忠直之臣的谏言,即使听了,也左耳进右耳出,敷衍了事。萧兀纳为此痛心疾首,但并没有灰心,每天总要入朝向道宗进谏,他相信终有一天道宗皇帝会清醒过来看穿耶律乙辛这伙人的阴谋嘴脸。
道宗皇帝的昏庸和过分宠信,使耶律乙辛这伙人胆子越来越大,加快了夺权步伐。陷害了太子之后,耶律乙辛又在考虑确立一个将来可能完全成为他掌中之物的皇位继承人。朝会时,耶律乙辛向道宗建议以魏国王和鲁斡之子耶律淳于为储嗣。群臣虽知道奸臣的用意,但对乙辛都有所畏惧,敢怒而不敢言,大廷内一片沉默,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出来。只有他萧兀纳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说:“舍嫡不立,是以国与人也。”萧兀纳建议以皇孙作为储嗣,道宗对此却仍犹豫不决。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耶律乙辛将与之有亲戚关系的萧霞抹的妹妹献于道宗,立为皇后。当时新皇后还有个妹妹已经许给耶律乙辛的儿子,为了达到自己操纵政权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媳,将其献给道宗。他盼望着萧氏姐妹能早生“龙子”,自己好早日控制政权。昏庸的道宗以其献后有功,称他为贤臣。这时,耶律乙辛已有恃无恐,他唯一担心的是皇孙耶律延禧(这位便是前不久被他千方百计害死的太子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天祚帝)被立为储嗣,于是又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加害皇孙。
大康五年秋,道宗去夹山(今内蒙古萨拉齐西北)打猎,耶律乙辛认为机会到来,建议道宗把皇孙留下来。在耶律乙辛的花言巧语下,道宗准备采纳这一建议。萧兀纳听到这个消息时,天已经黑了。他顿时脸色苍白,心中立即有一种不祥之兆,来不及穿朝服,连夜赶进宫。他在宫门外等了几个时辰,才得以见到道宗。萧兀纳叩头奏请皇上带上皇孙:“臣听说皇上出猎,准备将皇孙留下。如果没有很好的人保护,恐怕发生变故。如果皇上一定要将皇孙留下,臣恳请留下来保护皇孙。”言辞恳切,使道宗有所醒悟,终于带着皇孙一同出猎。
大康六年,在朝廷内兴风作浪多时的耶律乙辛被调出。三月,皇孙耶律延禧被立为梁王,成为皇位继承人,这使耶律乙辛的希望成了泡影。大康九年,耶律乙辛企图逃往北宋被发觉,同时又查出他私藏兵甲,蒙蔽多时的道宗终于醒悟过来,下令将其处死。
萧兀纳在两次最危急的时刻都挺身而出,直言相谏,终使奸臣的诡计未能得逞。萧兀纳的劝谏,保证了辽朝统治血脉的纯正,使道宗看到了他的忠心。道宗为了嘉奖他的忠诚,封他为兰陵郡王。任命他为殿前都点检。朝中大臣也认为他“近於古社稷臣”。在朝会上,道宗多次在众臣面前夸奖:“萧兀纳忠诚正直。即使是狄仁杰辅唐;耶律屋质辅穆宋,也不及他。”并且多次将萧兀纳的忠贞告诉燕王耶律延禧。能获得一贯疑心的道宗的赞扬,实属不易。
大安初年,道宗下诏让萧兀纳娶越国公主为妻。当时萧兀纳已经与年幼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举案齐眉的一个伙伴定亲,萧兀纳以已定亲、违反婚约、有背良心为由极力推辞。
从此,道宗更加看重萧兀纳,事无巨细均要向他询问,征求他的意见。并且令他辅导燕王耶律延禧。萧兀纳自从接受皇帝的诏令辅导燕王以来,更觉身上责任重大,于是尽心竭力。对于燕王的错误之处总是及时指出,直言相告,丝毫不留情面。
大安二年,改任南院枢密使的萧兀纳见朝廷对官员的升迁,只是凭道宗的一时兴致,根本没有严格的制度,而显得十分混乱,于是上疏奏请应按任职时间来晋升官员,道宗听取了他的奏议。
寿隆元年,萧兀纳被擢升为宰相。升任宰相之后,萧兀纳更是整日不辞辛苦,为朝廷尽心尽力。
经历了丧妻失子之痛的道宗,晚年对政事尤为厌倦,用人都是由求官者自己掷骰子来决定.胜者授以官职,政事多靠萧兀纳等臣子处理,自己则整日以打猎为乐。寿昌七年,道宗病死在混同江的捺钵行宫。
道宗死后,耶律延禧即位,号称“天祚帝”。然而这位天祚帝与其祖父道宗同出一辙,是非不明,忠奸不辨,荒淫奢侈,终日被一群小人包围,忠直之士无法靠近。萧兀纳在天祚帝尚在“潜邸”时,曾多次直言,使天祚帝大为不满,记恨在心。由于萧兀纳为先朝重臣,又有拥立之功,天祚帝让他出任辽兴军节度使,同时授予他“守太傅”的虚衔,以示尊重。朝中的大臣都可以从平时的一些事情看出天祚帝对萧兀纳不满,小人则乘虚而入。
佛殿小底(官名)王华则投其所好,诬陷萧兀纳借用内府犀角,请求天祚帝给予处罚。萧兀纳不愿蒙受不白之冤,上奏道:“臣在先朝,诏许日取帑钱十万为私钱,臣未尝取一钱,肯借犀角乎”此时的天祚帝已被小人之谗言所蔽,不愿听萧兀纳的辩解,反而更加生气,免去了他的“太傅”官衔,降为宁江州刺史,不久又改临海军节度使,将他派往边远的小城市。天祚帝将身边的一些忠臣都赶走,对无耻小人大加重用。
萧兀纳含冤前往边境任职。当时,阿骨打带领的女真族逐步强大。面对辽的欺压,女真表面上表现得恭敬顺从,实际上却在暗中积蓄力量,有了准备反辽的种种迹象。在边境上任职的萧兀纳对女真的危险有所觉察,多次上书指出萧海里逃入女真后,女真就有轻视朝廷的心思,应该增加兵力,以防止意外的事故发生。此时的天祚帝整日沉醉于美女和打猎之中,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天庆元年,萧兀纳知黄龙府事,继而改任东北路军使,成为宁江州的军事首领。他再次上书:“臣治女真接境,观其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其未发,举兵图之。”并附上血书,这样的奏疏递交了数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萧兀纳只得自己率领众将在巩固城防工事方面下功夫。每日与兵士挖壕沟,修筑城墙,并且亲自操练兵士。
但最终的结果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萧兀纳有心无力,心力交瘁,欲哭无泪,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他这样前瞻性的眼光,有些东西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这个朝廷早已腐朽不堪,以自己一己之力难以扭转乾坤,但这些年读的书却荼毒了他的心志,忠君爱国并不能拯救这个朝廷,他也只能空有一身抱负,是这个朝廷辜负了他,让他成为了一代悲剧宰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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