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蛇肉

　　几天之后，素兰明显感觉到臀部的火疔疮没什么痛感了。

　　头部的火疔疮小小的、尖尖的，没法动刀子、敷药纱布，铭嗲给了素兰一小瓶药膏，让她一天涂三五次。

　　慢慢地，这些火疔疮缩头了，也几乎不疼了。

　　素兰大为高兴。

　　铭嗲啊铭嗲，多亏了您，您可得活200岁哟！

　　她一回来，父母亲忙了许多。

　　母亲每天早晚给两个小孩洗澡，母亲是个讲究的人，她说孩子一天要洗两个澡、早一次晚一次、这样孩子身上舒服些。

　　这样一来，洗衣服的工作量也很大。

　　父亲自从博程出生，旋即加了一个“金牌厨师”的身份。母亲专门带博程，父亲负责做三餐饭，外加生产队长的工作、家里的农活。

　　他们心疼女儿，生怕素兰做了事，素兰去做点什么，母亲就喊住她，“幺妹，你看着博程，我去做。”

　　赶集的日子到了，素兰想到伯渠镇上买点小东西，就和母亲、博程一起去赶集，去之前嘱咐父亲，看着点匆匆，万一他哼哼唧唧，就摇一下摇篮。

　　父亲要他们买了东西赶快回来，怕匆匆哭，招架不住。

　　虽然镇上离素兰的家不过一里多路，但女人逛集市哪是一会儿的事？他们东看看、西看看，母亲遇到熟人，还要拉一会子闲话。

　　素兰惦记着孩子，怕他醒了饿，哭起来声音嘹亮，怕父亲着急，也怕父亲发脾气，就催着母亲回家。

　　走到隔壁胡子伯伯屋前，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素兰大喜，她小跑着到堂屋门口。

　　一看，哈，父亲的表情一言难尽。

　　地上扔着几块尿布，看来父亲已经笨手拙脚给外孙换了尿布，他坐在木椅子上，展开双臂将匆匆护住，匆匆横睡在他的大腿上。

　　父亲的脸上有气急败坏、有疲惫、还有看到素兰后的如释重负。

　　难为父亲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刚一走，匆匆就醒了。”

　　素兰望着父亲，难为情地笑笑，“爸，我们回迟了，匆匆哭得厉害吧？”

　　“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住，我不知道要怎么搞，大概是哭累了，刚刚睡着。”

　　母亲比素兰后一脚进门，看到父亲的狼狈样，笑道，“让你爸爸尝一下味道，你们三姊妹小的时候他都没抱过、没哄过，让他尝一下滋味蛮好。”

　　素兰赶紧接过孩子，让父亲绷紧的身体放松一下。

　　母亲的话自然没错，父亲主外、母亲主内，他们拉扯三个女儿长大，吃了太多苦。

　　今天即使父亲批评她，她也毫无怨言。现在父亲除了不会洗衣服，家里家外的事，他都是一把好手。

　　每次女儿女婿们回家，他总是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鱼买肉买猪肝、生怕孩子们没有吃好。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母亲以前说过一句俚语，“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方报父母的恩”，素兰自从当了母亲，对此有了深刻的体会。

　　现在她只养育匆匆一个人，都觉得手忙脚乱、无法胜任，何况身边还有父母、公婆帮忙，而那时父母亲养育她们三姐妹，还要出工分。

　　就像母亲说的，又要赶时间，又要给三个孩子穿衣、洗脸、梳辫子，大姐带出去，二姐和幺妹留在家里交给她们的奶奶，走路都是用跑。

　　生养一个孩子，实在太不容易。

　　相对于父辈们来说，素兰这一代人幸福多了。

　　在娘家待了十多天后，素兰准备回善德市，母亲不放心他们娘俩，执意把女儿、外孙送到善德汽车总站，而后直接返回伯渠镇。

　　林正宇听同事们讲，吃蛇肉可以败火毒，特意休息时在龙港巷市场买了一条菜花蛇。

　　他请市场里的人剥皮、剖腹处理好后，拿到城西的餐馆加工，中午时分把蛇肉火锅带回了家。

　　素兰因为从小就吃这些野味，没觉着惊讶，火锅冒着热气，她夹了几块放在小碗里，待温热点再吃。

　　这时租住在一楼的小女孩走走停停到了他们家门口，张望着，她大概只有六七岁，眼睛大而明亮。

　　素兰向来喜欢小孩子，就招招手要她进来。小女孩儿看着匆匆，逗他玩了会儿，看到素兰吃蛇肉，就走过来问，“你吃的什么呦？”

　　“我吃的蛇肉，你想不想吃？”

　　“…想吃。”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显然她并不知道蛇肉是个什么东西。

　　林正宇拿来一个小碗，夹了两块蛇肉，“你先尝尝，看喜不喜欢吃，喜欢吃的话我再给你多夹点。”

　　小姑娘点点头。

　　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端着这只小碗下楼去了。

　　大约只隔了一分多钟，突然听到“哐当”一声，是碗被摔破的声音，随即听到一个女人大声说，“你吃的什么东西？谁让你吃的！”

　　然后是劈劈啪啪骂这个小女孩的话。

　　素兰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小女孩是无辜的，她怕她受到惊吓，赶紧下楼。

　　“这个是蛇肉，不要紧的，我坐月子长了很多火疔疮，我老公给我买的一条菜花蛇。”

　　骂小女孩的女人是她的奶奶，五十出头，素兰和她说话，她就像没听见一样的。

　　见她板着脸，没有搭腔的意思，素兰又自顾开口，“这个吃了不坏事的，我吃的时候她在旁边看，问她想不想吃？她点点头。所以我老公就夹了两块给她，小孩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别骂她了。”

　　对方无应答。

　　素兰不再说话，上楼了。

　　“怎么，她奶奶骂人了？”

　　“嗯。”

　　“这次吸取了一个教训，以后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给小孩子吃东西了。”

　　“是的。可能大多数人都很惧怕蛇肉吧。”

　　“有可能。”

　　素兰的确不怕吃蛇肉，记得有一回父亲割草时发现一条小菜花蛇，在禾场上把它做成了红烧蛇肉火锅。

　　因为有这么个风俗，蛇不能在室内做。蛇肉做熟后，父亲还差她去喊胡子伯伯和宏宇哥来吃肉、喝酒。

　　还有一回，宏宇哥在古老山脚下砍柴火时，打死了一条近两米长的菜花蛇，也请父亲和素兰去吃。

　　父女俩去的时候，那条蛇已经被剥了皮，剖了腹，白花花地挂在长梯子上。

　　宏宇哥麻利地切成段，在禾场上架了一口大锅，开始弄美味。

　　没多大工夫，嫩白的蛇肉就在沸腾的白汤里翻滚了，一群人围坐成一个大大的圈，开始吃蛇肉、喝蛇汤。

　　那肉、那汤都无比鲜美。

　　母亲对此是反对的，她说，“我怕吃那些东西，牛肉狗肉我都不吃的，牛给我们耕田，狗给我们看家。”

　　素兰哈哈一笑，“妈，那是因为你没吃过蛇肉，不知道它的美味，如果你吃过，也会喜欢的。”

　　“不会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吃的。”母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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