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宫人在前头引路,入了正殿,便见已有不少人入座静候。

见进门的是个面熟人,远远点头示意,转而又回头去与邻桌的夫人说话。

善善亦步亦趋地跟在娘亲的身后,到了她们的位置,她将抱了一路的锦盒放下,小脸上忧心忡忡的。

“好了。

”温宜青摸了摸她的脸,“无论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可是……”善善的话还没说出口,见她们到了,等候已久的宫女便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宫女也是熟人,善善经常在太后娘娘身边见到她。

宫女低声道:“温姑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太后娘娘?”善善马上就懂了。

她很快想到宫中的另一个人,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转头看向娘亲。

温宜青点头:“去吧。

”善善脑袋里哪里还记得几息之前的烦恼,这会儿满心满眼便全是即将要送出去的礼物。

她迫不及待爬了起来,与娘亲挥挥小手道别,抱上自己的锦盒,乐陶陶地跟在宫女后面走了。

温宜青目送着她绕过一个弯,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回视线非年非节,宫中忽然设宴,旁人不清楚,反复揣测,她却是清清楚楚。

这盛大的饕餮宴席,没有什么复杂缘故,全是有人要博小孩儿一乐,过家家罢了。

想到为此高兴了好多天的小姑娘,温宜青无奈一笑。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思绪抛到脑后,注意到邻桌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自己身上,便抬起头看了过去。

她与京中各位夫人来往频繁,看在太后娘娘的情面,那些高门贵妇也乐意与她交好,平日设宴也会下帖相邀,谁见着都是好脸色。

坐在邻座的是位御史夫人,也是她铺子里的熟客。

温宜青微笑示好,正要与这位御史夫人攀谈,二人视线相交,还不等她开口,面前的御史夫人忽地撇开视线,拿绣帕掩着唇匆匆转过头去,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温宜青微微一顿。

她抬眼看向四方。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殿中不少女眷似乎都在拿眼角余光觑她,可凝神看去,众人却又只在与身边人小声攀谈,目光也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善善一路跟着宫女去了太后寝宫,望见熟悉的宫殿,都等不及宫人通传,她就抱着自己的锦盒急哄哄地冲了进去。

“皇上叔叔!”太后闻声笑开,忙张开怀抱,等待小姑娘扑进自己怀里来。

熟悉的笨重脚步声跑到面前,先落到她手中的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太后低头:“这是什么?”善善高兴地说:“这是我送给皇上叔叔的礼物。

”“礼物?”太后提了点兴致,“什么礼物?哀家有没有?”哎呀!善善忘了!她只记得送给自己请帖的皇帝,却忘了宫里头不止皇帝一人。

善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为难地绞着手指头。

见她目光乱飞,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莞尔一笑,让人送上来一盘善善爱吃的点心,拿起一块放入她的手中。

“倒叫你失望了,皇帝刚刚才走。

”太后说:“他方才让我叫你过来,没等你来,又有政务缠身,与太子一块儿去了御书房。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太后笑道:“那哀家说不准,等宴席一开,你就能见到他。

”可善善还急着送礼物呢!等到了宴席开始,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更找不到可以送礼物的机会。

等出了宫,下回见到皇帝,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善善攥着礼物等了好多天,连多一刻钟都觉得坐立难安。

看出她的煎熬,太后也不拆穿,故意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哀家能不能看看?”善善大方地点了点头。

家里的每个人都看过她的礼物,也没什么好奇的。

锦盒里面是一对小泥人,手艺粗糙,一大一小两张泥脸一模一样。

虽然不够精致,但在宫中却少见这些民间玩意儿。

太后拿起泥人,余光就瞥见身旁的小姑娘猛的提起一口气,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像是一颗心被她捧在手中,七上八下的跳。

她不禁失笑。

这一留神,观察手中泥人时,也多留意了几分。

太后很快就看出一点不同来。

小点的泥人明显是个孩子,头上两颗小揪揪,打扮就与面前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这是你?”太后指了指小泥人。

“嗯!”太后又指向大泥人:“这是皇帝?”“是呀!”善善雀跃地说。

若是她身后有条小狗尾巴,此刻怕是摇的只见影子不见尾毛。

善善不好意思极了,脚趾头也在绣着小金鱼的鞋子里害羞动来动去:“太后娘娘,您能看的出来吗?”太后摆弄着这对泥人,她故意说:“刚开始是不太容易,我还以为是对寻常的父女,若不是你在一旁,还认不出来。

”听她这么说,善善更紧张了:“那您说,您说,皇上叔叔会喜欢我的礼物吗?”太后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慈祥的双眼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小秘密,叫善善都不敢与她对视,就怕被她多看一眼,自己的小秘密就会主动从肚子里跳出来。

可她的嘴巴不说,脸上也藏不住,眼睛滴溜溜的转,在里面写的明明白白。

太后笑开:“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

他定是会喜欢的不得了!”……高老夫人来的不算早,到殿中时,座位已满了大半。

她落座后,习惯地往扫视了周围一圈,很快便找到温娘子的位置。

高老夫人惦记找人很久了。

自从诗宴不欢而散,到后来忠勇伯府真假千金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她就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若这是常人也就罢了,她堂堂一国公府老夫人,何至于为一个商妇思虑不安,偏偏这温娘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登门拜访太过张扬,差人去请也被推掉,四处寻不到机会,等来等去,总算等到今日宴席。

隔了好几个位置,高老夫人远远瞥去,见温宜青独自一人坐在席上,两旁的夫人都未与她交谈。

她要说的话也得避着旁人,这会儿正是个大好机会。

高老夫人轻咳一声,她身份尊贵,坐在身旁的更是京中豪门显赫,若把温娘子叫到身边来说话,温娘子定会记得她的好。

“那温娘子……”高老夫人刚起了个头,就被身旁人急急打断:“高老夫人,快别提此人了!”高老夫人一愣:“怎么?有什么不能提的?”“你是没听说吗?”身旁的夫人往温宜青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原是因太后娘娘对温家娘子另眼相待,才让她一介商妇也能有入宫的殊荣。

可怕是太后娘娘也不知晓,她身边那个孩子出身不堪。

”“不、不堪?!”高老夫人连忙端起茶盏,给自己压了压惊。

她的内心翻起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僵硬地问:“哪来的消息?岂能拿这种事情说笑。

”旁边人的声音压的更低:“倒不是说笑,据说就是忠勇伯府传出来的。

”高老夫人:“……”“据说温娘子在云州老家未曾婚嫁,孩子来历不明,就是因为如此,在老家也待不下去,才上了京城来。

”另一夫人道:“若非如此,忠勇伯府岂会连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也不愿认?”“……”高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这等荒唐事……京中人难道都知道了?”京中消息传的快,还未出门,便已经在内宅里传了个七七八八。

“差不多都知道了!”身旁夫人们啧啧道:“原来还觉得祁家行事荒唐,如今看来,难怪祁家不敢认,换作别家出了这等丑事,定是要将人送远走,只怕连累了自家清白女儿的名声。

”要不然,以温宜青平日里开门做生意与人交往的手段,此时此刻,也不会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高老夫人手中的茶盏抖了抖,几乎要端不住。

殿中灯烛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了年纪,这会儿只觉得眼花缭乱,看的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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