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贴

当晚郁承十点结束工作回到家中。

        怀歆才舒舒服服地在家里泡了一个玫瑰浴,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新鲜而芬芳的潮气，双颊白里透红，颜色极好。

        她就横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也不出声,躲在靠背后面隐秘地欣赏男人在门口脱西装外套和马甲的斯文模样。

        佣人迎上去接下郁承的衣服,他边看手机边往里走，楼梯口在沙发旁边偏后的位置,如果郁承直接上楼是不会看见她的。

        怀歆连忙缩回脑袋，计划一会儿趁男人进浴室时再跟着上去。

        她屏气凝神盯了半天的沙发缝,也没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正想抬头一探究竟的时候,耳后慢悠悠吹拂来一道徐缓气息。

        酥痒瞬间延伸至整片后颈，连头皮都发麻,怀歆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呀的叫出了声。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郁承撑着沙发扶手，清隽眉目漾着温和笑意，近距离凝视她：“那你呢？见到我回来也不出声？”

        那还不是想趁他洗澡的时候玩点不一样的,谁知道计划还没进行就被扼杀在摇篮里，怀歆翻了个身,眼神似勾非勾地看着他，并不说明白。

        郁承倒像是明白了什么，漆黑眼眸笑意略深。

        怀歆侧躺着，他单膝蹲在沙发旁边,这种角度的对视是以前没有过的。视线落在男人根根分明的密长眼睫上，怀歆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近距离看也很完美。

        骨相很优越，鼻梁高挺，眉骨微微凸起,衬得眼窝深邃，眉宇修长俊逸。

        深湖般的眸色，内勾外翘的眼型，似桃花瓣的形状，轻微敛起显得很蛊惑。

        那副银丝框眼镜犹如一层实质化的滤镜，将郁承的目光衬得更为疏淡禁欲。

        “你……”

        怀歆才刚启唇，他就倾身吻了过来。

        描摹含吮住她双唇，轻轻地厮磨，好像在吃一颗糖。怀歆下意识伸手攀住他的臂膀，微微用力的时候感觉到白衬衫底下坚韧紧实的肌肉。

        这个姿势不好着力，怀歆撑着坐起来，郁承也俯身，双臂按在她身体两侧，继续闭眼与她接吻。

        眼镜有点太碍事了，郁承微微一顿，在换气的间隙里沉声说：“替我摘掉。”

        怀歆怔了下，抬手将他的眼镜取掉，镜架折叠起来。

        刚一抬眼，就对上郁承暗沉似海的眸光。

        他把怀歆另一只手腕扣在沙发上，更加用力地深吻了过去。

        怀歆唔一声，拿着眼镜搂住男人的脖颈，柔嫩的手腕内侧沾染上他的温度，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唇舌来势汹汹地进攻，怀歆被抵在沙发靠背上，无处可逃。

        余光向下能够瞥见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指节分明，肤色冷白，手背上青筋脉络浮现，富有掌控欲和力量感，看上去十足性感。

        意乱情.迷之际怀歆突然想到，现在，好像，貌似，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阿姨还在啊啊啊啊啊啊啊！！！

        习惯了共度二人世界，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怀歆羞赧地烧红了耳尖，屈肘撑在郁承的胸口，轻喘气：“……等下。”

        顺着怀歆的视线，郁承也看到了在一旁打扫卫生、佯装自己是透明人的赵阿姨。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又瞥了怀歆红扑扑的脸蛋一眼，慢条斯理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低笑：“我先去洗澡，宝贝。”

        说完就上楼了。

        怀歆坐在原位发呆，缓缓平复心情。

        这回是看出来了，请佣人有利也有弊，不过赵阿姨显然是颇有眼力见的，方才郁承是刚进门，她来不及溜，现在赶紧手脚麻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都是在一层，有旁人在，怀歆怎么都觉得无法施展开自己。

        她索性打开电视，看了看之前正在追的偶像剧，找找写小说的灵感。

        郁承洗完澡下楼的时候，看到怀歆正在用电脑码字。一头乌黑长发松散地盘起来，在耳边不经意倾下一束，纤长的睫毛垂下，美得随性而慵懒。

        电视屏幕还亮着，间或轮流闪过豆瓣高分榜单的影片。

        郁承趿着居家拖鞋，散漫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刚听到动静的时候，怀歆就很警觉地合上了电脑，啪嗒一声脆响。郁承看她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略微挑了下眉。

        怀歆干咳一声，视线假意掠过电视机，想扯开话题：“这个电影好像还挺好的。”

        郁承温和地顺着她话往下说：“想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也都不是习惯早睡的人，看部电影的时间还是有的，怀歆想了想，反问他：“可以吗？”

        “当然。”郁承轻笑一声，伸臂揽过来，亲昵道，“你想看我们就看。”

        这要是在以往，怀歆肯定选部爱情片一起看，但是联想到多出来一个赵阿姨之后，她突然想要剑走偏锋。

        怀歆站起来，蓦地把客厅里的顶灯关了，只留下一盏暧昧的落地灯。

        昏昧的灯光里，她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亮，如同两盏漂亮的琉璃：“哥哥。”

        怀歆舔舔唇：“你想不想看恐怖片？”

        “……”

        恐怖片，以前一起连线看电影时，怎么没想到这个选项。

        怀歆其实胆子不大，又很怕黑，稍微有点怪影就吓得不行，所以几乎和恐怖片绝缘。

        但是现在，有郁承在身边，她忽然就想尝试一下。

        男人英俊的面容在光影中显得颇为缱绻，他温热的掌心触到她的手指，嗓音低沉：“你想看？”

        怀歆脱了鞋爬上沙发，挨蹭着窝进他怀里：“有点。”

        “不害怕？”

        怀歆抱住郁承的腰，糯声撒娇：“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吗？”头顶传来郁承悦耳动听的低笑声，温润清隽，他微微搂紧了她：“好。”

        挑来选去最后敲定了温子仁13年导演的一部老片《招魂》，相比于他的其他片子《电锯惊魂》和《死寂》算是更加传统的恐怖电影了，一家人入住了一处凶宅，不断经历各种离奇事件。

        最关键的是，怀歆在网上看，说影片全程只死了一只狗和一只鸟，但还是让人感觉心惊胆战。

        她决心头铁尝试一波。

        客厅里暗得不行，只有一张电视大屏发出微微的荧光，怀歆伏在郁承的怀里，随着开头的木偶故事和幽寐音乐已经开始提心吊胆。

        心跳逐渐起速，悬在半空之中，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是这才刚开始，即便有退缩之意也并不吭声，只是略微绷紧身体，一眼不眨地看着屏幕。

        男人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手臂更紧地将她揽进怀里。

        “可以吗？”郁承缓声道，“要是害怕我们就不看了。”

        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在作祟，怀歆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不，我一定要看完。”

        ……

        事实证明，怀歆完全高估了自己。

        她一介恐怖片小白，全程屏息连呼吸都不敢，被一个个跳出的意象连续惊到——阴森森的鬼屋，钟表全都停在三点七分，缓慢出现在门外的脚步声，浮动在镜中的人影，衣柜内伸出的苍白的手。

        怀歆记不清自己失声尖叫了多少次，像只小香猪一样疯狂往郁承怀里拱，眼泪都巴巴地掉下来了：“哥哥我怕呜呜呜——”

        有很多时候都是被视角中突然出现的物体吓到的，属于应激式的，缓过来之后就还好，因而这里面半真半假，其实还夹杂了撒娇的成分。

        郁承心里了然，一边温声哄着她一边轻拍着微颤的脊背。黑暗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交颈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声。

        淡淡的檀木香味散发出来，怀歆闻到这个味道，依恋地埋首在郁承颈窝里。

        这电影确实很懂得怎么控制节奏。

        一段沉缓的情节铺垫后，突然呼啦一声，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轰隆隆的作响声中，驱魔师锁在橱窗里的邪物突然消失，出现在了小女孩屋内自发摆动的摇椅上。

        怀歆纤瘦的肩胛骨一抖，如雨中扑簌坠落的蝶。

        修长宽大的手掌落了下来，严实地捂住她的耳朵。怀歆死死地闭着眼，心脏像过山车一样冲过最高点，男人坚实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了她。

        一瞬间四周彻底归为安静。

        “别怕。”只听到郁承温柔地说。

        怀歆控制不住地颤栗，他更加靠近地倾身抱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纳进了怀里。

        怀歆双腿并拢，屈膝，侧着身子坐在郁承的腿上，她的脚踝细到了某种程度，他单手也能够握拢，所以现下将她整只都抱紧也没有问题。

        ——怀歆害怕打雷。

        从很小的时候。

        因为父母总是晚归，  所以下暴雨的时候，  屋外的高大的植物显得更为奇形怪状，透过窗外苍白月光和微弱的光线照在墙上，如同晃着森森鬼影。

        只要一打雷，那些叶子枝干就在疾风中狂乱舞动，好像有人长时间地窥视屋内，并且随时打算破窗而入。

        每次打雷的时候怀歆都会心悸，这类似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是长久蛰伏于心间的阴影。以前要是怀曜庆在的时候，看她害怕就会把她抱进怀里，唱着简单的童谣哄她睡觉。

        后来她长大了，和爸爸之间也再没了儿时那般的亲昵，也愈发认识到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恐惧，就算靠自己一个人面对也没有关系。

        但怀歆还是记得儿时那种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的感觉，安心而依赖。

        ——就如同现在。

        她的发丝贴在郁承分明的下颌，脸颊触到他身上绒软的高领毛衣，淡淡的阳光和皂香味，让悬崖边的心跳也逐渐舒缓了下来。

        周身暖洋洋的，被裹在他的怀抱、以及厚厚叠叠的绒被中。

        没有了声音，那种诡异渲染的气氛如台面飘飘然的灰尘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撇去了，怀歆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落在自己额上的，男人十足温和轻柔的吻-

        电影最后升华到了温馨的家庭主题，重回阳光底下，鬼魂散去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整个过程虽然有点太刺激，但也算是别样的体验，只不过怀歆已经决定短时间内再也不接触此类影片。

        看完恐怖片的后遗症非常明显，那就是——郁承多了一个随身挂件。

        从客厅到卧室的路要他抱着走，怀歆不敢自己一个人睡，晚上随时都要贴贴，简直娇得要命。无论怎么哄都不管用，在郁承怀里挨挨蹭蹭得不安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感觉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

        漆黑的室内落进温柔的月光，怀歆翻来覆去，仿佛一个多动症患者。

        郁承闭着眼，缠手缠脚地抱着她，薄唇浅扬，让她在他这里任性地作乱。

        他的手臂搭在她温软的腰窝上，喉间溢出的嗓音磁性深沉，懒懒的性感：“宝贝，睡觉吧。别闹了。”

        怀歆纯粹是被吓精神了，多余的精力无处释放，用手轻轻拽他的衣角，软而小声地回：“我睡不着嘛。”

        郁承仍旧闭着眼，只是气息似乎温沉一点。

        “你躺一会儿，自然就有睡意了。”他说。

        主要是闭上眼那些情景就会自动在脑海中循环回放，怎么都甩不脱。

        怀歆在短短五分钟内翻了好几次身——本来是与郁承面对着面，但是又觉得后背很空，于是她转到另一面，脊背贴着他胸膛，这下入目都是一片漆黑的暗影，让人不由得想起影片中那些昏暗的房间。

        “嗯……要不我起来写写小说……”怀歆鼓了鼓颊。

        话音未落，郁承睁开眼，眯着眸子看她。

        “真不睡了？”他嗓音有着淡淡的沙哑，仿佛在同她仔细确认。

        怀歆不明所以，  点点头，  想去开自己这边的小床头灯，手腕却被他拉住。

        鸦羽般的眼睫投下蛊惑的影，男人仰面凝着她，英俊分明的五官被窗外的光勾勒出立体深邃的轮廓，哪怕在影影绰绰中也很好看：“忘不掉那些画面？”

        怀歆握住他的手指，很苦恼的样子：“嗯，就算睡着了我也担心会做噩梦……”

        空气静止一瞬，郁承蓦地翻身压了过来，唇深吻向她颊侧，辗转吸吮。

        他的手循着探去，眸光深邃勾人，轻哑着低笑一声：“那我找别的方法给宝贝治一治。”

        “……”

        “保证忘得一干二净，今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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