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 我对她不好吗
张弃忍不住啧啧地赞叹起来:四个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模样,一个个生得唇红齿白,清秀呆萌,很是惹人怜爱。特别是朱雀,这只火鸟化成了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身穿一袭火红绣暗花的长裙,那粉嘟嘟的小脸,张弃都忍不住想去捏两把。
青龙、白虎和玄武也都生得很是俊秀,玄武也不像张弃想象的那么黑,不过是淡褐色的皮肤罢了。三人分别穿着青衣、白衣和黑衣,都是虎头虎脑的,倒也不难分辨。
看着四个孩子,张弃忍不住想到了他自己的两个孩子,唉,说来惭愧,两个孩子大概都八九岁了,张弃这个当爹的,却连看也没能看他们一眼,真是不称职啊!
得尽早去找到悠悠,想办法唤醒卢小玥,然后就能去五蛮黎,接回樊娟和孩子们了。
张弃想着,带着四妖宠便往北边赶去。
四妖宠虽然已经化形,却还是能自由变回本体的。张弃本想朱雀的速度还要快一点,朱雀倒也愿意,但她再怎么也是个小姑娘,骑他身上,不合适。于是便只能让可怜的青龙变回原形,载着他们很快便飞越了黑水河,在一个小村庄旁降落了下来。
刚刚落地,便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喊:“抢人啦,抢人啦!”
这声音正是从那村庄里传出来的,一下子便勾起了青龙的兴趣。
实际上是在化形的时候,青龙还是只差了半分钟,没能抢在朱雀前面化形,于是只能屈尊成为二弟,白虎是三弟,玄武还是老幺。所以青龙很不服气,总想找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也好让朱雀看看,他虽然只是二弟,但不管论实力,还是论在张弃心中的地位,都不比她差。
所以一听见那尖厉的叫喊,他身形一晃,“噌”地便蹿了出去。
朱雀倒只是笑笑,依在张弃身边,没说话。她与张弃久别重逢,一点也不想离开他身边,至于争不争老大什么的,其实她并不看重,只要公子心里分量最重的是她,这就够了。
至于白虎和玄武,这两个正侍立在张弃身后,像两个警卫,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
张弃在想,要是随身带着这四个家伙,倒也威风凛凛,要不,把他们的职责分配一下?
可以要一个丫鬟,就是朱雀了;再设置一个书僮,青龙要文静些,适合;白虎体形健壮,可以当剑僮;那剩下一个玄武,他当什么“僮”比较好呢?要不,马伕?
这么想着,张弃的嘴角便勾起一丝微笑。
便见青龙急匆匆跑了回来,大声叫道:“公子,那边村里,有人要卖女孩!”
张弃脑海里“嗡”地一声,思绪本能地飘回到了二十来年以前。那时候他只有几岁,收养他的爷爷刚刚失踪,若不是生得太瘦弱,他就差一点被人卖到一个矿场去了。
所以他心底很知道被卖的滋味,对拐卖行为也是深恶痛绝。
朱雀看了张弃一眼,忙问道:“怎么回事?是谁要做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
青龙正要说话,却听张弃插嘴道:“先别说了,过去看看!”
事情发生在村子东头,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模样的人,正打算拖走一个女孩,那女孩十六七岁,虽穿得破破烂烂,却是十分泼辣,刚刚那声响彻云霄的尖叫便是她喊出来的;而且她力气好像不小,两个壮汉拉她一个,一时间居然没能拉得走!
家丁身后一个绸袍少年,一手摇着折扇,两眼望天,似乎不屑一顾。
女孩身后是两个老人,一脸贫苦、愁容满面,似乎是女孩的父母,却畏畏缩缩的一个字也不敢说;老人脚边拖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满脸病容;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厮缩在一旁。
事情应该很明显了,就是这高傲的绸袍少年在强抢这十六七岁的女孩。
朱雀看了张弃一眼,挽挽手臂就要冲上去,救人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
但她快,却有人比她还要快,只见绿光一闪,一个绿衣少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场中,手中绿鲨皮剑鞘一伸,便抵在了那绸袍少年的喉咙上:“住手!”
绸袍少年一怔,倒并不很慌张,只是伸出扇柄把剑鞘拦开,问道:“女侠这是为何?”
绿衣少女也只有十六七岁,秀发挽成一个髻,一支镶着几颗明珠的发钗插在发髻上,一生气,那明珠便跟着颤抖:“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先住手,咱们再来说说你强抢民女的罪过!”
绸袍少年却淡淡地笑了:“女侠,你可是讲理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强抢民女了?”
绿衣少女愣了一下,又听绸袍少年笑道:“我们清玉台,在邻魔郡可是声名赫赫,我要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情,败坏了清玉台的名声,恐怕人没带回去,我的脑袋就落地了,我傻吗?”
清玉台是最近几年兴起的一间酒楼,生意做得极大,邻魔郡属下各县都有它的产业,据说它的主人是两个女子,楼中也基本都是女性,经常也会到周围各县买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孩。所以若说清玉台出钱把这女孩买下了,倒也有可能,而且还是女孩一条不错的出路。
而且清玉台的声名极盛,想来这绸袍少年也不敢胡言乱语,假冒顶替。
绿衣少女有些发怔,转念一想,却道:“就算是你们清玉台,难道就可以不顾当事女孩的意愿,强行将她买去不成?说,是谁如此万恶,私下把她卖给你们的?”
绸袍少年冷哼一声,却似不想回答她的话,又抬头望起了天空。
他不回答,绿衣少女也不好用强,眼珠子一转,便朝那老两口走去,柔声道:“老人家,你们不要怕,是谁要卖你们的女儿,跟我说,本仙子为你们撑腰、出气!”
“仙子?”张弃眉头一皱,这女孩是谁,怎么自称“仙子”?要知道在圣天九洲,敢于在名字中加个“仙”字的,都是凤毛麟角,别说直接把自己称为“仙子”了。
修仙,在圣天九洲是个禁忌,这几年有些松动了,但也没有公开解禁吧?
但那老两口畏畏缩缩地看了少女一眼,却都没有回答。
绿衣少女又问道:“你们别怕,我是三仙门的倪翠,我们三仙门就是为平头老百姓做主的,哪怕他们是清玉台,我们也不怕他们。告诉我,是谁要卖你们家的女儿?”
老两口还是不说话,绿衣少女倪翠便有些不耐,正要发作,却听一个声音叫道:“哎呀,老金头,你们俩又糊涂了,怎么又动起卖女儿的心思了呢?我不是说过……”
随着话音,一个胖胖的老者挤了进来。张弃一看,忍不住一笑,居然又是熟人:开哥!
当年乱青山一战之后,开哥私放了张弃,据说回去以后就会辞去竹城捕事房的职位,归隐田园。从那以后张弃一路漂泊,一直没再见过这位胖胖的老大哥,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了。
见开哥到来,那老两口更是深深地垂下了头去,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绿衣少女皱皱眉,冷冷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开哥冲她抱了抱拳:“姑娘,这其实是个误会。我是本村的村长,叫做开哥。这两位是这位女孩的父母,他们老糊涂了,卖女儿都卖了几次了,我次次都……”
猛听“锵”地一声,开哥的话还没说完,绿衣少女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却是指向了那老两口:“居然是你们狼心狗肺,要卖女儿?你们可知这样做,和畜生有何区别?”
两个老人“哇”地一声,都是猛然抬头,却差点撞在剑尖上,那老妇人头一晃便晕倒下去,老金头虽没有晕倒,却也全身像筛糠一般,双腿夹得死死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另一边,两个家丁都停止了拉扯,那被卖的女孩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却没说话。
张弃也吃了一惊,眼看那长剑就要朝老金头刺过去,他有心想说话,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便听开哥叫道:“别,其实他们俩也是苦命,就是糊涂了……”
却听倪翠冷笑道:“什么老糊涂了,就是钻钱眼里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卖,真是猪狗不如!知不知道我们三仙门有个禁令,凡是不经女孩同意强行卖女者,杀无赦!”
她可不是说说便罢了,而是真的横起长剑,朝着那老金头便刺了下去!
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连那被卖的女孩也“啊”地尖叫出来,脸上一片雪白。
张弃正要动手阻拦,却听“哐”地一声,原来是开哥翻手取出一柄腰刀,挡住了这一剑。
但不动手还好,这一动手,两人的差别立马便显了出来:开哥仍是金丹境后期修为,似乎没有什么长进;那倪翠却已晋升到了神婴境初期,这一剑之上隐隐有虚影浮现,开哥这一刀便有些挡不住的架势,被震得噔噔噔退了几步,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倪翠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敢拦我?你拦得住我吗?”
开哥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拦不住也得拦,毕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草菅人命嘛!”
这个胖胖的老人,还是那么急公仗义,看来真是没有改变呐!
倪翠神情一冷:“你敢说我们三仙门草菅人命?真是胆子比山还大啊,找死!”
长剑一引,又朝开哥刺了过去,半空中,便隐隐有一柄丈许长的巨剑浮现出来。
开哥苦笑一阵:“姑娘,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就不愿讲讲道理吗?”
“什么道理?”倪翠双眉一竖,那长剑虚影倒是引而不发,冷冷问道:“强卖女子者死,这就是三仙门的道理,你还要什么道理?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开哥神情不变,摇头道:“你就不问问,人家真的不愿意被卖去清玉台?”
倪翠皱皱眉,回头望着那被卖的女孩,问道:“那你愿意不愿意?说实话,不用怕!”
开哥也转过身,沉声道:“金玉兰,你可要想好了回答,你父母的命……”
倪翠却猛然打断道:“你不能用她父母的命威胁她,不然,我马上就杀了你!”
张弃皱了皱眉,却见那金玉兰看看父母,又看看父亲脚下的小男孩,再看看父亲身后那少年,最后看看开哥和倪翠,脸上浮现出一层深深的痛苦,却没说出话来。
“我就知道!”倪翠冷笑道:“你看她这模样,哪有一丝愿意的样子?这就是不愿意了!”
她冷笑声中,又是一剑刺出。开哥连忙挥起大刀挡住,倪翠冷喝一声,剑势下劈,虚影重重,顿时开哥头顶身侧全是剑影,剑罡所及,一道道血光隐隐就要飙射出来!
若无人救援,就在这一剑之下,开哥恐怕就要被开膛破肚了!
倪翠冷笑着,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双眸之中,竟似还有一丝憧憬……
而被开哥所救的老两口,他们的女儿金玉兰,那么多旁观者,包括来买人的绸袍少年,却没一个出手救援的,也不知他们都是被吓傻了,还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倪翠双眸中的冷芒越来越盛,长剑下劈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便在此时,猛听“当”地一声,长剑一偏,竟差点脱手飞出!
倪翠猛回头,厉声喝道:“谁?”
便见一个少年,一身长袍看不出质地,也不知是绸是锦,身后带着四个小孩,走了出来。
这少年自然便是张弃,他先不和倪翠说话,而是冲着开哥抱了抱拳:“开哥,你好!”
开哥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张弃哈哈大笑:“你在当竹城捕事房总捕头的时候,我就认识了。怎么,忘了我了?”
开哥继续发愣,怔怔地道:“抱歉,一时没想起来,不知是哪位朋友?”
“管你哪位朋友!”倪翠冷喝一声,长剑一引,便又刺过来,这次,却是刺向了张弃!
张弃反手一抓,两个指头捏住剑尖,冷声道:“三仙门没教过你,对人要讲礼貌吗?”
倪翠一愣,又听张弃冷冷地训斥道:“本以为三仙门为平民做主,是个不错的组织,谁知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蛮不讲理、草菅人命,三仙门就是你这样的货色么?”
倪翠气得脸都紫了,尖声叫道:“敢败坏三仙门的声誉,我杀了你!”
张弃冷笑道:“声誉?声誉永远都是自己败坏的,干我何事?”眼见倪翠又是一剑劈来,他又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便挟住了剑身,任由那倪翠怎么挣扎,却总是抽不回去!
开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倪翠可是神婴境初期,虽只比他高了两个小境界,但修炼之道越到最后是越难,就这两个小境界,可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是看这位“朋友”,两根指头夹住剑锋,戏耍起倪翠来,却像大人戏耍小孩一般,这是何等强大的实力——难道,他竟是神婴境后期、巅峰,甚至是炼神境的尊者?
开哥的腿肚子开始发抖了:他这辈子,哪曾见过如此强大的人物啊!
却见张弃就这么夹着倪翠的剑尖,牵着她走到金玉兰面前。倪翠脸色紫胀,却是无可奈何,力量不如张弃,也只得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心里不知把张弃骂了多少遍!
张弃根本不理她,而是定定地看着金玉兰,轻声问道:“你说老实话,你真的不愿意?”
金玉兰咬着唇不说话。
张弃也不等她回答,接着问道:“你应该是喜欢这位公子,”他指的是缩在老金头背后的那少年,“你不想去清玉台,就是因为不想离开他,那你何不问问他的意见?”
他两根手指仍然夹着剑尖,又牵着倪翠来到那少年面前,问道:“你的意见呢?你想与金玉兰分开吗?或者说,这次把金玉兰卖给清玉台,你本来就参与了其中?”
那少年抬头看了金玉兰一眼,又连忙把头低了下去,也没有说一个字。但他那慌慌张张的脸色,却早已告诉了金玉兰答案:金玉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接着,又变成了铁青!
张弃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看透一切,又牵着倪翠走到老金头面前,问道:“老人家,你不要怕,不管事情如何,我都会与这位倪女侠一起,为你主持公道。说说,为什么要卖女儿?”
似乎张弃身上自带着一股与人亲近的气质,这老金头在倪翠面前、在开哥面前,甚至在女儿面前都是一言不发的,被张弃一问,却猛然一拍大腿,却是侃侃而谈起来:“公子啊,你说说,我婆娘有病,一受点惊吓就会昏过去;我儿子有病,你看看他,只要不给他买药,不出三天就会死的!咱们家整个家当加起来,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说我能怎么办?你说我对我这女儿不好吗?你问问她自己,我对她不好吗?”
众人都看向金玉兰,却见她低着头,抹着泪,却是一言不发。
「我们的开哥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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