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九章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没错,看外表,的确就是圣宫的圣女,曾经与他一起去过西洲的。可是看性格却不像啊,圣女不是一向高冷而平静的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跳脱了,难道,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圣女,或者说叶倾城,朝他嘻嘻一笑:“我救了你一次呢!”然后便飞身而去了。
张弃不由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也转身走出了小巷子。
这场打劫来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情欠得更是莫名其妙。
半刻钟后,他来到了一家酒馆,打了一壶留城特产的“留客醉”灵酒,要了两三个特色小菜、一碗灵米饭,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他自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但他心里有着事,从哪儿得到几匹好的脚力呢——而想要得到各种信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来酒馆坐上一会儿,那样什么信息都有了。
一边小酌,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此时正值午饭时分,酒馆里几近客满,可惜他听到的信息却有些令他啼笑皆非:不是东城哪个富翁家闹家庭纠纷了,就是西城哪个炼丹师的绯闻,要么就是哪个镖局行镖被劫,命都差点丢了——总之,就没一条是对他有用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前却是忽然一黑,抬头一看便看到了圣女脸上雪白的蒙面巾。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圣女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端起酒壶一掂,笑了,“要喝闷酒,这点酒怎么够?小二,来一坛酒,记住,全要上品留客醉!”
店小二一愣,便见一锭黄金迎面飞来。他家的留客醉并不贵,纵然是上品的,一锭黄金也能买两三坛了。于是一坛上品留客醉很快到来,还附加了七八个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张弃一愣,不由看了圣女一眼:这小妮子,她能吃这么多东西?
圣女却不管他,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她吃东西倒是挺文雅的,与适才的洒脱判若两人:张弃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圣女嘛。
不过吃相虽然文雅,吃得却一点不少,短短几分钟,满桌子的菜居然被她吃了一大半,还喝了至少小半坛酒,反而张弃却吃得极少,他主要是喝酒去了。
而且圣女在吃东西的时候,脸上的蒙面巾也没有松开半分,也没有让张弃看到她脸上任何部分,也不知道她隔着蒙面巾,是怎么把食物送进嘴里去的。
张弃倒也不以为意,只静静地看着她吃。直到她吃好了,双手一拍站了起来,俯身在张弃耳边,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令张弃忍不住心旷神怡:“我给他的金子,是假的!”
说完,她张狂地大笑两声,竟是拍着手扬长而去!
张弃忍不住苦笑地摸摸鼻子,便看到几个店小二脸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幸好张弃也不是没钱结账的人,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更有些不解:圣女怎么都不像这样的人啊,单凭“圣女”这个名号,她能做出这种事来?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还仅仅是个开始,而绝非结束。
张弃走在大街上,正不知到哪儿找一匹脚力,圣女却忽然出现在他身边,而且身子一歪便倒进他怀里,接着便是一声尖叫:“啊!流氓!抓流氓啊,非礼啊!”
来往的行人一看,身材这么优美的美女叫喊抓流氓,这还有什么说的,于是呼啦一声,几十人瞬间就把张弃围了起来,而圣女自己,则不知何时已趁乱逃跑了。
张弃走在小巷子里,前面却不知怎么的跑出几条凶恶的大狗来,而圣女则嘻嘻笑着,坐在墙头上,还伸出一只小手:“喂,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张弃忍不住苦笑,幸好这几条狗还不在他眼里,轻轻松松便从狗群里出来了。
圣女见他始终不伸出手去,忍不住跺了跺脚,恨恨地不知骂了一声什么。
出去便是一条小街,两边尽是地摊,有卖烤地瓜的、卖冰糖葫芦的、也有卖饰品的。
圣女却每个摊子拿了一件东西,每拿一件,都不忘说一句:“后面那个穿灰的付账!”
整条街自然不止张弃一个穿灰的,但不知怎么的,圣女这么一说,却谁都知道她指的就是张弃。于是张弃只得一家一家地为她付账,直付得头晕眼花,还不注意漏了一两家,顿时引来一阵责骂声:“想要泡妞,钱都不准备充分,你是傻的吗?枉自看着人模狗样的……”
圣女站在不远处,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就像在看一场猴戏似的。
如此种种,张弃刚开始还很有耐心,但没过上半天便有些厌烦了,毕竟他和圣女也只能算是朋友;至于圣女的美貌,他可不是见了美女就走不了路的人。
于是在他走出城门洞,而圣女假装摔倒要把他推进护城河的时候,张弃终于一反手扣住了圣女的手腕:“你到底想做什么?老是这么捉弄人,有意思么?”
圣女眼珠子一转,张口就要大喊,却只感觉一阵磅礴的威压从天而降,竟是一声也叫不出来,忍不住脸色一阵苍白:她居然忘了一点,张弃的修为境界,是远远超过于她的!
所以在他强大的威压震慑之下,她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无路可逃!
她只得低声叫道:“开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这么不念旧情!”
张弃皱着眉头,冷冷地道:“我怀疑你不是圣女。我的印象中,圣女高贵、高冷,怎么会像你这样,除了恶作剧似乎就没有其他本事了!说,你是不是假冒的圣女?”
圣女双眉一展,似乎笑了笑,却又脸色一苦:“我假冒圣女?有什么好处?你说我高贵、高冷,我挺高兴,不过你不知道吧,这高贵、高冷,不过是我的第二层蒙面巾罢了,只是用来给外人看的。怎么,我把给外人看的面具在你面前展示,你很高兴?”
张弃一愣,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这关我什么事?”
圣女却是一怔,竟浑身一颤,一双大眼睛里,霎时间布满了泪珠!
张弃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是最怕女孩儿哭的,弄得他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一般。
正无计可施,却听一个声音微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巧遇,张公子,又见面了!”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一个白衣公子摇着折扇,正含笑走来,身后跟着个粗壮的老人。
“太子殿下?燕伯?”
轩辕宗爵拱拱手,大笑道:“见到张公子可真高兴;见到圣女阁下,就更高兴了!”
圣女却不高兴,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好耐心啊,从金城一路追到了留城!”
张弃眉头微皱,金城位于炎洲西部,毗邻云洲战云城,离留城可不止数万里之遥。轩辕宗爵竟从金城追着圣女来留城,他追她做什么?她不是接受了他的雇佣吗?
却听轩辕宗爵十分潇洒地微笑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宫既然都从金城追到了留城,又三次去圣宫提亲,还蒙得令兄宫主阁下允准,难道圣女阁下还不知道本宫的心意么?”
张弃又是一愣:这是什么跟什么,轩辕宗爵不是已经有老婆了,刚刚才娶了西洲马其顿城的公主吗?恐怕被窝还没有捂热吧,怎么又想娶圣女?这是要把她娶回去当小妾?
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是对圣女活生生的侮辱了,那圣宫宫主怎么会答应呢?
圣女已经愤怒得浑身发抖:“轩辕宗爵,你可真是好意思,你是怎么说出这等话来的?”
轩辕宗爵笑道:“也许圣女阁下是误会了,本宫对你的仰慕之情,绝对是出于真心!本宫也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想错了,本宫不是娶你当小妾的。按照祖制,本宫可有一正妃二侧妃,现在本宫只有二侧妃而无正妃,圣女阁下嫁于本宫,自然便是侧妃之位,待日后本宫才会在你们三位中间选择一位正妃。如此安排,圣女阁下应当满意了吧?”
张弃忍不住叹为观止,真没想到,轩辕宗爵无耻起来,居然也能如此无耻!
圣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也许你也搞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妃侧妃的问题,而是本圣女对癞蛤蟆一向不敢兴趣。我这么说,太子殿下应该能够理解了吧?”
“放肆!”燕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厉叱一声,却被轩辕宗爵拦住了。
圣女的话的确很不好听,但轩辕宗爵自己知道,近年来九大宗门贵族对圣天九洲的统治,实际上有迅速崩解的现象,最典型的就是圣宫、连云十三寨、遗忘一族、三仙门等平民势力的出现。所以所谓的“贵族尊严”,对这些“草莽之民”还真没什么效果,燕伯就算喝斥一声,难道还能让圣女有所畏惧不成?她要是畏惧他,还会让他从金城一直追到留城?
不过也无妨,只要把她带回去了,难道以他轩辕宗爵的手段,还会怕她不屈服吗?
轩辕宗爵很有风度地笑笑,又冲张弃拱了拱手:“本宫知道,这一路来阁下也深受此女骚扰,不如且请公子放手,让本宫把她带回去,好好调教,也教教她怎么讲礼貌!”
一边说着,那眼角余光却扫向张弃仍抓着圣女手腕的双手,那意思,不言自明。
感觉张弃就要松手,圣女的眼神顿时大为惶急,一翻手反而抓住了张弃手腕,疾声叫道:“你不会……你不会真的要放手……要把我交给这个太子吧……”
张弃默然一笑,你哥哥都同意你嫁给太子了,与我还有什么关系?
他轻轻抽手,动作虽然轻微,却是坚定无比。
轩辕宗爵也看出来了,登时大为放心,轻笑道:“爱妃,随本宫走吧?”
圣女双眼之中,眼泪刷地便淌下来了,泪眼迷糊看着张弃,凄声道:“你真的要放弃我么?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么?”她轻轻地咬着牙,突然一下子就揭开了那张蒙面巾。
那是她刚离开万丈山的时候,就在无意之中得到的一件法宝,品阶不详,但戴上它,却连圣君的神识也无法渗透,更无人知道她到底长得怎么样——除了她自己愿意揭开之外。
于是张弃面前,便出现了一张哀怨无比、满面泪花的俏脸。
张弃顿时觉得脑海里“嗡”了一声,失声叫道:“你是……叶……”
“凌哥哥,我是倾城,我是倾城啊……”
听着叶倾城那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张弃猛然抓紧了她的双手:“倾城!”
这一幕,看得轩辕宗爵不由紧皱起了眉头:“张公子?”
张弃深吸一口气,却根本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她不能跟你走!”
“大胆!”燕伯又是一怒,第二次跨上前一步,却还是被轩辕宗爵拦住了。
不错,这段时间以来燕伯的确很有长进,现在已经快要突破到归元圣境中期了。但他在进步,焉知张弃有没有进步?要知道,张弃的潜质,可比这个老朽的燕伯要强大太多了!
所以半年前燕伯远非张弃之敌,半年后,他仍然不可能是张弃的对手。
轩辕宗爵为什么要一再对张弃隐忍,原因就在于此了。
所以他很明智地决定好言杨劝:“不知张公子为何要如此说?”
“她是故人!”张弃回过头,斩钉截铁地道,“十余年前我们就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至少要保证她所做的选择,都是她自愿的。她不愿意跟你走,所以太子殿下,请吧!”
轩辕宗爵皱了皱眉:“这就是张公子的选择吗,在神奕宗太子和她之间?”
张弃目光一缩:“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打算用神奕宗来威胁我?”
轩辕宗爵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公子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走。燕伯也看了张弃一眼,连忙紧跟了上去。
张弃看着两人的背影,紧紧地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两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他才低下头来,轻轻拍拍叶倾城的手背:“他们走了!”
叶倾城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张弃,低声道:“你一定以为我在利用你,是不是?”
张弃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利用他挡开轩辕宗爵,也许还会利用他来对抗神奕宗。
但张弃没有回答,实际上在他心里,不是没有过这种猜想。只是他拿她当朋友,就算她真的有心利用他,他也甘愿被她利用——当然,这是有限制的,一次两次,他不会有意见。
叶倾城却摇摇头,轻声道:“凌哥哥,你是到今天才知道我是倾城;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我的凌哥哥的吗?那是在西洲,在那个山洞里的时候。但我对你的思念,你却更不会想到,那是从万丈山里就一直延续到现在的。”
她脸带苦笑,双手却把张弃抓得更紧,似乎要直抓到他肉里面一般:“我知道,从万丈山开始,也许你就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里,那时你的眼里只有莫愁。对你而言,我大概跟一个妹妹差不多,实际上你真正交往的也是我哥哥。但你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个女孩儿,她每天提前半个时辰起床,延迟半个时辰睡觉,为的,只是能够多看她的凌哥哥一眼;她两次与她的亲哥哥决绝,把她的亲弟弟按在地上打板子,为的,只是能够让她的凌哥哥,与她走在一起!她曾经三次返回万丈山霹雳崖,为的,只是为了寻找凌哥哥的下落……”
她轻轻地呜咽着:“她曾经万里奔波,从西洲一路追赶回炎洲,一直追到留城,为的,只是能够追寻她的凌哥哥,和他在一起,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两天、一时半刻……”
她低着头,似乎不敢抬头看他,那泪珠却如串了线的珍珠,不住地淌向地面:“她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搞怪,因为她不知道她的凌哥哥喜欢什么……她以为,她那样做就能给凌哥哥带来快乐……那样就能让凌哥哥多看她一眼……她是不是很蠢……她是不是很蠢……”
张弃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就像一条被扔上了岸的鱼,张着嘴,却似无法呼吸……
他只是忍不住把叶倾城狠狠地搂在了怀里,似乎只有这样,心底才不会堵得慌……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能怎样,这一刻他也没有想到莫愁、萧瑟、卢小玥、樊娟;他甚至都没有想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没有想潜神玉佩、辟仙令牌,这些,他全都没有想。
他的大脑此时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想,什么都想不到,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把叶倾城抱在怀里,抱紧一些,抱得更紧一些,千万莫要让她离他而去了!
唉,不知是谁发明了“情”这个字,这真是一个害人不浅的字啊!
「昨天未能实现一万五,抱歉,容后补足。
本书即将结束,新书正在准备中,仙友们,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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