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二章 那种货色
掠出小山村的时候，张弃正在脑海里与玄武说话。
在离开摩柯之狱山谷的时候，张弃把玄武留在了谷里，因为它的本体是最小的，甚至可以缩小到指甲盖大小，藏身在草丛中、乱石堆里，极难被人发现。
而青龙和白虎都有些引人注目，体型也要大一些，就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了。
本来朱雀也是极适合的，它最初来到张弃身边的时候，也只有指甲盖大。
张弃一边与玄武交流，一边却想起了这只朱红的小鸟。
刚刚他急匆匆离开那个院子，就是因为收到了玄武送回来的消息。
“公子快来，山谷里有动静，应该和那个监狱有很大关系！”
出了小村，掠进深林，张弃翻身便上了青龙背上，腾空而去。论速度，青龙在半空中飞翔，比白虎和玄武都要快得多，甚至比张弃自行御剑，还要快了数倍。
不过一刻来钟，青龙已然来到那山谷上空，一头便栽了下去。
但张弃也没有直接降落在谷里，而是按照玄武的招呼，先在谷外山上的树林里落下地来，先以土遁术遁入地下，然后才往谷里慢慢挪移过去。
他只在数丈深的地底下穿行，此时那“万千归一混元无极大阵”未曾开启，张弃倒不用担心地底坚硬如铁，维持浅表遁行就可以了，还能够听到地面上的动静。
遁了不过数十丈，便听到地面上有人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宗门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这声音竟是那燕伯的声音，一下子，张弃的兴趣便被勾起来了。
对那个极有可能是神奕王国太子殿下的白衣少年，张弃的兴趣是极其浓厚的，何况人家还给了他一枚传音石，想要他帮一个忙，却又并没有告诉他，需要怎么做。
他停下遁术，便听那太子殿下的声音低沉地道：“不用管他们，时机到了，本宫自然会去做的。哼，那些家伙，眼睛只盯着一个众神之战，唉，真是有够短浅的！”
燕伯沉默。显然，说到“那些家伙”，这位圣君可不敢像太子那样口无遮拦。
停了一会儿，太子殿下又问道：“那位有消息没有？”
燕伯却似知道他说的是谁，恭声答道：“据说陛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概再有十来年，就可以抽血换脉，一举突破帝境，成就神位。到那时，宗门就会恭请殿下上位了。”
太子殿下不关心自己“上位”的事情，而是叹息道：“那位也足够倒霉的，唉！”
燕伯连忙叮嘱道：“殿下，此言切不可轻说，若被陛下听见，恐怕不大好啊！”
太子殿下“哧”地一声冷笑：“他搞歪门邪道，倒不让我们议论了，真真是……”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感叹下去，而是轻声道：“这个倒不急，那位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以后若有机会，本宫倒可以在这位师妹身上做点文章。现在，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燕伯恭敬地答了一声“是”，又轻声道：“殿下，宗门的意思，您也得抓紧！”
“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声音渐渐远去：“再等一阵，等本宫把人找齐了再说吧！”
张弃抿抿嘴，这两位的对话云里雾里的，他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听见两人走远了，他便又捏起印诀，又遁了一刻钟，终于遁到了山谷里。
这儿已经清晰地感受到玄武的气息。张弃默运神识，便将玄武收回了衍天鼎里。
“上面的情况怎么样？”回到衍天鼎，张弃便可以大大方方地问话了。
玄武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而是一张嘴吐出一道水雾，便在那衍天鼎内巨峰上，似乎呈现了一幅隐隐约约的图像，仔细看去，赫然便是这山谷里的影像。
这倒是玄武的独特功夫了，它能够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再现出来。
只见这山谷里仍然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过了一会儿，却见两个身影蓦然出现在重重野草中，在山谷里走了一阵，忽然消失了。
张弃一愣：“怎么回事？他们又没有隐身，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玄武低声道：“公子，看下去吧，这个山谷有些诡异。”
又等了一会儿，山谷里又来了两个人影，同样莫名其妙地便消失了。
张弃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直到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人影出现又消失，他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他们居然是遁入了地底下，他们居然能够遁入地底下！”
这一刻，张弃的心里，泛起了猛烈的惊涛骇浪！
他很肯定，那五队人消失的地方，都不是同一地点，而且那些地方都没有地穴、水井之类的存在：他们是真的钻进了地底下，而不是什么幻影、机关之类——除了他自己以外，张弃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居然会遁地，难道他们使用的，也是土遁术不成？
“应该不是土遁术！”玄武似乎明白张弃的心思，很笃定地道，“在他们消失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受到真元的流动。倒像是有一道暗门，而且是能随意变换位置的暗门！”
张弃紧皱双眉，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说，会不会是这摩柯之狱不止一层，谷中地面上只是第一层，它下面，还有第二层、第三层甚至第四、第五层？前次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是进入了第一层，而在我们发现了它之后，屠灭门的家伙就不知用什么办法，隐藏、甚至是关闭了第一层，而现在他们进入的，则是第二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第二层就应该是在地底下？”
玄武也想了许久，答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公子，你都遁入地底下两百余丈了，不是也没找到什么第二层么？难道，这第二层摩柯之狱，竟然建在两百丈以下的地底下？”
“既然他们能将第一层隐藏起来，难道不能把第二层也掩盖住么？”
张弃嘴角一翘，左手捏诀，土遁术朝着地底深处遁去；同时右手也捏着诀，浩瀚的神识铺天盖地蔓延出去，仔细感悟着地底下的层层岩石，很快便有所发现。
他冷哼一声：“倒是挺隐秘的！”手上印诀一变，便朝那地方遁了出去。
不久便接近了那地方，却忽然听得一声厉吼：“是谁？”
这声音却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张弃眉头一皱，一个土遁术便遁了出去，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魔尊提着杆铁叉，正从岩石里走出来：很奇怪，这地底下明明就是岩石，那魔尊却似走在空旷的通道里一般。
他大步走到张弃刚才所站的地方，皱着眉头道：“刚才不是有人影在吗，怎么不见了？”
正要回头，却只觉得喉咙上一凉，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说话！”
魔尊其实与普通人是一样的，喉咙也是他们的要害，一旦被制，便不敢轻易动弹。那魔尊立马举起双手，低声道：“我不说话。你是谁，要做什么？”
嘴里说着话，捏着铁叉的左手却在倏然收紧，那铁叉上，也冒出了淡淡寒芒！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拳头重重地擂在他的小腹上，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咔嚓”两声，一股剧痛，令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他完了，他的丹田和元婴被击碎了！
那魔尊——不，现在他已不是魔尊，而是废人了——张嘴就要叫出来，却又觉得牙齿一痛，有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没了真元的支撑，他现在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又听耳边那声音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给你一枚延寿丹！”
魔尊神色猛然一动，小鸡啄米似地猛点着头。
他现在修为尽失，寿元便在急剧减少之中，由原本的两千年寿元，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到普通人的一百岁左右。但他现在已经活了一千余岁，若不能及时补充寿元，他很快就会死去——实际上，现在的他，已经开始变得苍老起来，肉身也渐渐开始了崩解！
现在，延寿丹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幸好张弃并不耽搁他的时间，马上又问道：“这儿是不是摩柯之狱第二层？”
魔尊连忙点头：“是，摩柯之狱一共三层，这是第二层！”
“怎么进去？”张弃不等他有考虑的时间，立马又追问道：“要能避开守卫！”
魔尊更不敢耽搁自己的寿命，连忙答道：“大门在我来的方向，我有一块令牌，阁下可以报我的名字：百变魔尊越寒，这一带都属我管，应该能够混得进去的！”
张弃上下打量这魔尊一眼，见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若不能延长寿命，恐怕下一秒就会死去，便丢了一枚延寿丹过去，然后开始剥下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魔尊一把抓住延寿丹便塞进嘴里，然而刚一下肚，他的脸色却又苦了起来：他损失的寿命，那是长达千年，可是这延寿丹虽然也是极品，却只能延长他三十年寿命——这能抵得什么事？三十年寿命，最多让他的死亡时间，迟来那么半分钟而已！
魔尊越寒毫无预料地死去了，而在他死的时候，张弃已经拿着他的铁叉，走在了岩石里。
实际上，这岩石里真的有一条通道，但据越寒所说，这通道与摩柯之狱的第一层一样，都是被一种十分奇妙的方法掩盖起来的。至于这方法是什么，越寒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一位神奇的大佬布置的，而这位大佬，甚至比门里的帝君们的地位，还要高一些！
帝君，在一个势力之中已经属于老祖般的存在，居然不是地位最高的人？
张弃有些不相信，不过他相信越寒不敢骗他，也许是有另外的原因吧。
使用越寒招供出来的法门，张弃便看清了这通道的真面目，是一条丈许宽的石道，两面、头顶、地板全是整块巨石，连一条石缝也没有；墙壁上也看不到皓石灯的痕迹，但光线却是很柔和、很明亮的，比他刚才看到的无尽岩石，要明亮得多了。
张弃全身罩在越寒的那件战衣之中，这战衣名为“百变魔衣”，极品玄器，看来这越寒也混得不怎么样，连一件法器战衣都没能混上。张弃的体型比越寒要瘦小一些，这件战衣穿起来便有些大，而且仔细看，也不太像是越寒的样子。不过这难不倒张弃，他鼓起真元，运起易容术，便变得与越寒几乎没有差别，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
大步走去，不久便走到通道尽头，这儿有两个暗哨、两个明哨，张弃大大咧咧走过去，果然四个岗哨都不敢拦他，一个明哨还大着胆子打了个招呼：“尊上，您回来了！”
张弃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头脑里心念电转，便将脸色沉下来，也不答话，径直走过去。
若越寒是不近属下的人，张弃觉得多半是这样，那他这样的表现就是正确的；若越寒平素与这明哨的交情好，应该回应一句，张弃也可以用“心情不好”来解释。
果然，见张弃脸色无比凝重，那明哨也不敢再问，还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进了通道尽头的一扇门，里面便是一个正宗的监狱，不像摩柯之狱的第一层，实际只是些石头房子，这第二层里全都是厚厚的精铁，栅栏门是铁的，墙壁和地面、天花板也是铁的，甚至连房间里的床、桌、椅、凳，所有的东西，也全都是铁的！
张弃面沉如水，大步走在过道内，便见两边的铁屋子里，时常能够看到被关押的犯人。他暗暗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房间是关着人的，而那些人都睡在冰凉的铁地板上，没有人抬头，更没有人敢朝他说一句话，只有他走过去以后，有人才敢轻微挪动一下身子。
过道里，每隔数十丈便有一名狱卒，挎着腰刀，柱着长枪，一看到他走过来便站得笔直。
张弃暗暗观察，这些狱卒大多都是金丹境修为，但每隔着十来个，便会出现一个魔婴境。
这个监狱极其巨大，张弃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两旁已经看到了至少数万间牢房，却还是没看到这监狱的尽头，真不知道小小的一片山谷底下，怎么能建造出如此巨大的监狱。
他更不知道，屠灭门从哪儿找到这么多犯人，这些犯人还能够安安静静地呆在监狱之中！
要知道，这些犯人的实力，也是在逐渐增强的，从最初的金丹境为主，已变成了魔婴境占绝大多数，甚至出现了少数炼魔境犯人，而守在监狱里的狱卒，其实力也在相应地增强着！
照这么下去，是不是会出现归元圣境的犯人和狱卒？
想到这里，张弃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
立即有一个魔婴境后期狱卒发现了，十分懂事地跑过来：“尊上，请吩咐！”
“本尊刚刚出去了一趟，这么多犯人，没有犯事的吧？”
张弃模拟着越寒的沙哑声音，字斟句酌地问道。
幸好这个狱卒是个很爱说话的人，轻笑道：“尊上放心，这监狱里二十七万八千九百余犯人，从魔丹境初期到炼魔境中期，没有哪一个敢在尊上镇守的地方犯事！”
张弃点点头，目光投向监狱的尽头。这狱卒很会来事，见状立马笑道：“尊上，镇守那边的无涯圣君正在宴请第一层下来的黑白双圣，您要不要去见一见？”
他目光暧昧，笑道：“大人不用担心，无涯圣君和黑白双圣都是喜欢那货色的。监狱里一共有三万余那样的货色，已经贡献得差不多了，不过属下知道，还有一个，没有贡献过！”
张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座监房里关着一个少女，身材极其瘦小，长得有几分清秀，最主要的是，她未曾经过人事，看来，这狱卒所说的“那货色”，就是指的那货色了。
“就这个送过去，不行吗？”张弃皱皱眉头，顺着狱卒的话问道。
狱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尊上，您怎么忘记了，这是修魔者，黑白双圣喜欢的是修神者！无涯圣君倒是喜欢修魔者鼎炉，但是这货色不够好看，入不了他的法眼啊！”
张弃皱着眉头，心底把那几个圣君骂了个遍，嘴上却不得不问道：“到哪找那么合适的！”
“您忘了，五年前我们抓住的那个少阳宗的余孽，说是什么少宗主的……”
狱卒嘿嘿笑道：“那是重犯，上面盯得紧，说是要当什么饵，咱们也不敢去动她，现在正好还是那货色。这段时间好像上面多时没有询问了，不正好发挥她的作用么？”
张弃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几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笑道：“好，把她提过来！”
“那地方，我可不敢去，还是尊上亲自去的好！”
张弃看看狱卒，见这人一脸谄媚的模样，摇摇头，伸出了手。
狱卒很懂事地拿出一串钥匙放在他手上。
张弃紧紧地攥着钥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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