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认了◎
茶花回到府后,帘儿便赶忙让人打了热水来给她沐浴。
料想陈茶彦回来时必然又会问她什么,茶花也只得提起精神将自己简单地拾掇整理。
只是她忘了,她那微微红肿的眼皮以及白嫩手指上无故出现的细微划痕都是破绽。
更遑论是她今日心力过度的耗费,那般透支的精神状态更是遮都遮不住的。
陈茶彦早就对她生了疑心,这回见了更是再三逼问于她,在面对哥哥近乎失望的眼神,小姑娘的心态到底再绷不住。
她半遮半掩地承认了在宫中遇见过昭王的事情……
陈茶彦蓦地沉下脸道:“茶花,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也不想与我说?”
“莫不是你连哥哥也不能信任?”
茶花抿了抿唇,想到在殿中的情形。
当时若不是她一时冲动握起那瓷片,恐怕赵时隽早就闯出了宫,将这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她握紧手指,小声道:“我没有不信任哥哥……”
“我只是……想保护哥哥。”
她想保护哥哥,保护宣宁侯府,以及当下一切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陈茶彦在听到她后半句话后,神色不由一怔。
随即眼眶恍若赤了几分,也不再追问于她。
到了这一刻他才忽然间发现自己先前因为茶花内心过于孤僻所纠结的一切其实毫无意义。
说白了,也是因为他这个哥哥太过于无能,让她遇到任何事情都无法依靠罢了。
偌大的宫殿里一片狼藉。
天子于半个时辰后在内殿见了赵时隽。
陈家的姑娘在半个时辰前被人送出宫去,赵时隽这里却只勉强换下了血渍斑斑的外袍,额上还由着冯二焦一圈一圈缠裹起来。
待天子过来时,冯二焦一干人等也连忙低头退下。
天子见他这幅模样,却并不惊讶。
“这次,你可还满意?”
男人颓废地垮着肩,倚在那把紫檀椅上却始终沉默不语。
直到天子再度开口,“倘若你不满意,朕还可以下旨处死陈家女子……”
“亦或是你想用旁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男人眼皮动了动,终于掀起几分。
“不必。”
赵时隽微微启唇,嗓音仍旧是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鸷。
他好似后知后觉,才缓缓抬手按在了额上。
隔着厚厚的绷带,感受到底下恍若割裂搅碎的滋味。
而他稍稍用力,便可疼得钻心,疼得刺骨。
在这之前,天子和赵时隽打了一个赌。
最终打赌的结果自然是天子满意的结果。
“微臣认了。”
他乌黑的瞳仁凝着虚空处,一字一句同跟前的天子毫无情绪道:“陛下放心,微臣答应的事情,不会出尔反尔。”
……
宫里头经了这样一桩事情,谁也不知道。
即便是后来进来收拾大殿狼藉的宫婢们,大多也都是面面相觑,在得了姜公公掉脑袋的严肃警告后,自也是将嘴巴死死闭紧,不敢胡乱说些什么。
乃至后来很久很久以后,这都成了宫中暗地里流传的一桩未解秘辛。
……
月余光景下来。
陈茶彦与珩王府来往得愈发频繁。
直到这日,珩王在经过一处冷僻的巷口时遭遇了刺杀。
当时对方是有备而来,加上珩王身边的近卫竟也有一名是贼匪内应,让他周围原本严密的护卫顿时土崩瓦解。
关键时候,却是陈茶彦扑上来搭救,甚至替他挡了一刀。
待刺客逃窜之后,珩王将人救到自己府中,心里既是感动却又是疑惑,缓缓询问于他:“侯爷何故待本王如此?”
陈茶彦道:“王爷帮我宣宁侯府恢复清白之恩,我是万死难报的,若能入王爷麾下为您办事,也是我的荣幸。”
珩王神色难辨地打量着他,旋即在屋中踱了几步。
“侯爷可想清楚了?”
“本王却记得你妹妹很是得昭王的喜爱,而昭王才是当下最受圣上宠爱的人选……”
话没有挑明,但意思却几乎都可以心领。
倘若陈茶彦要抱大腿,完全可以抱那个大概率会成为未来储君的男人。
何苦要吃这么多苦头,绕这么大个圈子来投靠自己?
挨了这一刀,果真值得?
陈茶彦却面不改色道:“昭王性情乖戾无常,我妹妹与他毫无干系。”
“更何况在大局定下之前,一切都尤未可知……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也只愿意支持王爷您。”
这句几乎是掏心窝子的话,也表明了就算他珩王当不上皇帝,那宣宁侯府也仍旧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
珩王瞥了他一眼,料想到这偌大的宣宁侯府当下不属任何势力。
而陈茶彦也完全是个可造之材……
他眸光微闪,随即才哈哈大笑了几声。
“你能有这份心意,本王很是感动……”
珩王淡笑道:“一切便等你养好伤后再说。”
这回陈茶彦倒没再推辞。
在月末之前,天子再一次赏赐了宣宁侯府一回,让人顿时对这宣宁侯府再度微微侧目。
在众人揣摩天子是否打算要重用宣宁侯同时,茶花见到这些东西的反应却略显紧绷。
外人看的只是热闹,可唯有当事人心里对这些事情才会一清二楚。
茶花望着这些赏赐,也猜到这些俨然是天子对她表露出的满意。
他当日既然有意纵容事态发展,显然也是要将茶花逼至那刀尖上……她自己也就罢了,但若稍有不慎,便会累及阖府。
陈茶彦看见这些赏赐,茶花不再瞒他,将当日陈茵娘告诉她的事情背地里说与他听。
陈茶彦道:“我当初在收集证据时也已经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宣宁侯府的坍塌,恰如墙倒众人推,倒得是毫无余地。
后来起复时,却又如有神助,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挠。
这般可以轻易操控一个家族命运之人,倘若背后是当今天子,却完完全全可以说得通了。
陈茶彦原以为他与妹妹什么都不参与,便可清清白白保持在这大染缸之外,却不知,早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身在其中。
他固然不会在意那个根本从未疼爱过自己与茶花的父亲,也不会在意那个抢夺了自己嫡世子地位的陈茶武。
但他却很在乎茶花,以及当下宣宁侯府里的一干忠心耿耿的随从。
是以这一步,他们宣宁侯府不管往哪处迈出,也都注定是无法全身而退。
除了天子的赏赐以外,淑鸾宫的皇后却仿佛很是在意天子的动态。
在天子赏赐完茶花之后,没隔多久,她便也紧跟着赏赐下来。
恰好彼时茶花称病在府中不出,哪怕要进宫谢恩也不敢立刻提出,唯恐把病气过给了对方。
是以过了半个月后,茶花才特意寻了个好天进宫去当面向皇后叩谢。
这日再度出发入宫,离上一回却不知不觉将近三个月了。
将近一季的光景,茶花身上的衣服也都由薄衣变成了略厚一些的夹袄。
而茶花同样也是将近了一季的光景,再没有见过赵时隽一面。
可即便如此,对于进宫这件事情,小姑娘的心头本能地仍旧存有一分阴影。
当日大殿中发生的每一幕,包括男人满脸鲜血的模样……对于茶花而言,都不吝于是此生难忘的画面。
茶花进了淑鸾宫循着宫中规矩拜谢后,皇后自是言笑吟吟地将她请坐下。
起初是平易近人地与茶花说了会儿话,可后面却渐渐将话题引去了另一个方向。
“听闻你与那裴府的婚事已经取消,这可是昭王的意思?”
茶花心头蓦地一跳,发觉皇后似乎总喜欢将她往赵时隽身边凑。
她只道是两家不合,口中不温不缓地撇清了关系。
皇后却道:“其实在本宫看来,倘若昭王喜欢你,那实则也是你的福气……”
茶花面上微露惶然,总觉皇后这笑容背后含着些不太对劲的意味。
她喝着茶水掩饰着心跳,越发不敢久留。
皇后见她想要离开,再三挽留之后,最终到底还是放她离开。
可茶花才一抬脚走出殿外,身子却猛地发软,直往地上坠去。
也亏得身后嬷嬷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
入手握住那把盈腻细腰时,嬷嬷口中都“啧啧”两声,暗暗称道这腰细得跟个柳条儿似的。
但得了皇后的吩咐,她们不敢耽搁时辰,忙就将人抱去了另一处院子。
乃至赵时隽被皇后的人引来这处时,见那芙蓉帐帘暧昧地半透半垂,他冰冷眼底略显讥讽。
皇后到底是将这一国之母的高贵身份做成了老鸨子的姿态。
倒是十年如一日地想要往他身边塞人。
他厌烦这些把戏掉头就走,偏偏余光却又不经意间瞥见那只娇弱无力地垂落在榻侧白莹莹的小手。
他眼皮猛地一跳,脚步顿在了原地。
接着便大步跨了回去,几步功夫便走到了榻前,随即将那帐帘重重撩开。
榻上的小姑娘便恍若拨云散雾般露出了真容。
赵时隽的呼吸都微微屏住。
额角青筋突跳,那愈合起的伤口却仿佛仍旧激发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眸色晦暗凛涩。
他攥着帐子,整个人犹如石化般立在榻前,惹得冯二焦也察觉出不对。
冯二焦小心翼翼抬脚上前,在看到茶花的瞬间亦是惊讶。
他看向身侧昭王殿下僵凝的神色,眼底掠过一抹不忍,只轻声道:“殿下,想来茶花姑娘也只是一时钻牛角尖,殿下何不顺了皇后的美意,先给她一个名分,日后她也总会接纳殿下的……”
“不必了。”
赵时隽习惯地抚了抚额角的疤痕,盯着她脸,料想她醒来时,只会对他更加深恶痛绝。
他冷着声儿,语气带着冷嘲。
“她要的喜欢,给她又何妨。”
他攥住那帐子不放,眼前浮起的却都是过往甜蜜的画面。
那双惯是勾魂夺魄的柔动雾眸,那只只容他肆意侵占的湿软樱唇,及那双攀扶着他汗透肩背的小手……
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他过往为之沉沦的地方。
冯二焦又压着声儿唤了男人好几声,赵时隽才渐渐目光清明。
随后再猛地想到的便是当日在大殿上,她狠心砸伤他画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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