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U盘里有两段视频,高中生只在微博上发了傅渊庭的那段。原因是,他故事讲得有感情。
跟他一比,沈月茵就太干巴了,平铺直叙,重点模糊,气势还非常凛然,像个女董事长布置工作似的。
高中生觉得傅渊庭有意思,故事也有意思,就随手发到了微博上,配文:傅渊庭是哪部戏的角色啊,演员形象不错,台词也好,可以演中年霸总。
他把两人当试戏的演员了。
谁让傅渊庭自报家门了呢,在视频里多次提到“我傅渊庭对不起阿敏,我傅渊庭……”
高中生不认识中年霸总,可有的是人认识他。半个小时内,事件开始发酵,华宇公关部紧急行动,扩散出去的视频和相关微博都被删除。然而来不及了,商界吃瓜大军全员出动,后续新微层层冒出,别的新闻平台社交平台,还有某些专业论坛也都转发起来了。表示叹为观止的大V越来越多,并且有人放出了带字幕的截图版。
傅渊庭的渣男往事很快为众人熟知。
“九一年夏天,我在一个聚会上认识了朋友的妹妹阿敏,她很漂亮,也很年轻,开学就上高三了。”
“九三年年底,我们结婚,得到了双方家人的祝福,阿敏年纪不够,就暂时没有领证,只举行了婚礼,属于事实婚姻。等到年纪够了,我是想去领的,可是家里出了点意外。”
“九五年,我拗不过父母,背着阿敏和沈月茵结婚了。阿敏知道后要跟我分手,我告诉她我和沈月茵只是合作关系,等傅家的难关过去就会离婚,让她等我。我没有骗她,我当时真的这么想……”
“她带着孩子来找我,被我家人责难羞辱,我没为她说过一句话。在她生病的时候,我逃避退缩了,后来也无颜面对他们母子。”
“沈家用两个虚假项目诬陷韩家涉嫌诈骗和非法集资,资债清算时又动了手脚,将公司据为己有,置韩家于死地。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什么都没做,袖手旁观。”
“我有傅家的责任在身上,回不了头了,只能忍痛和她一刀两断,但这许多年我都惦记着母子俩……”
傅渊庭是谁,是国内知名企业家,上市集团董事长,时常在财富论坛商圈峰会上露面的人物,惯一副大格局大胸怀,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形象,与视频里一五一十讲述自己不堪私事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要是神态稍显勉强,口吻再平淡些,旁人或许还会猜测这个视频是不是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迫录制的。无奈他太情真意切了,讲到动情时,眼圈红得自然,哽咽恰到好处。
富豪这是怎么了,嗑药了?喝多了?得绝症了临终忏悔?华宇公关还没拿出应对方案,网友们都帮他找好了理由。
最后一种说法受众广泛,没人胁迫的话,只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解释得通了。但是,这不就说明他讲的都是真话吗?
男网友说,让大老板为我们演唱一首爱情买卖;女网友说:嗬呸!真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渣男!
吃瓜群众都在津津有味讨论故事里的情感纠葛,但一部分有心人却发现了两个重点,一傅渊庭重婚,二沈家有商业犯罪行为。
华宇官微最终也没做出任何解释,只发了张律师函,警告广大网友停止传播转发,否则将和上传人一样被追究法律责任。
未经允许上传传播他人视频,侵犯当事人的肖像权,当事人有权要求停止侵权行为。可是上传人未以此获利,且无主观恶意,判罚不会严重。而传播速度又太快,范围太广,真要一一告起来,难度相当大。
二十三号一早,华宇股价大幅下挫,绿得大小股东心慌意乱直骂娘。傅渊庭电话也不接,保镖也没带,不知所踪,留下一帮董事和高管们焦头烂额。其中以姓傅的和姓沈的最焦,视频一出,两家损失的可不仅是钱。
屋外雪花飘飘,屋内炉火熊熊,似有若无的音乐混和着木柴噼啪声飘荡在空气中。高脚木床上,引发了万里之外轩然大波的男人露出半截脊背,投入亲吻着他的爱人,两双手十指交叉压在枕头两侧,宽大羊毛被下情潮翻涌。
音乐渐渐消失的时候,他伏在她颈侧低语:“不要离开我。”
“给我弄点吃的我就不离开你。”
“……”
韩子君洗完澡出来,辛星披散着长发,正盘腿坐在床上吃面包:“为什么连面包都有一股鱼腥味?”
“因为它就是鱼松面包。”
辛星叹息:“难吃,世界尽头啥也没有,我现在真想吃一碗麻辣烫。”
韩子君笑着去挠了挠她头发:“好吃的多着呢,这里海鲜很棒,晚上带你吃大餐。”
辛星把他的手机扔来:“刚周遇打电话来,说傅渊庭失踪三天了,韩阿姨……婆婆那里一切正常,没有人去骚扰她。”
“没脸见人了,可不得躲起来嘛,他就是这么个没担当的东西。”韩子君坐在她身边,勾着她脑袋往怀里按:“让你叫妈为什么不叫?我妈改口费可都发给你了。”
辛星沉默了一会儿:“不太习惯,以后再说吧。”
韩子君抬起她的脸,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轻轻啄了啄:“我开玩笑的,其实称呼不重要,你怎么舒服怎么叫。”
刚下飞机纠正她的时候,她也是沉默以对,只是当时太疲劳,韩子君没留心。此时见她神情异常,立刻想到了她和她妈妈的故事,想到她说直到今天还有负罪感。那浓郁的,强硬的,惨烈的母爱,一定给她留下了永难愈合的创伤。
韩子君嘻嘻笑起来:“你叫她婆婆也行,阿姨也行,姐姐也行,我看我妈比较喜欢被叫姐姐。”
辛星无语:“又胡说。”
他搂住她,感性地道:“我们三个现在是一家人,我妈会好好疼你,我会好好爱你照顾你,你有长辈,有老公,以后再也不是孤独一个人了,无论做什么都有我陪你。”
“嗯,”辛星看看他,“其实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很早就开始对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作妖作怪,我想孤独也孤独不起来。”
韩子君:“嗨……你要这么说可就没劲了。”
两人睡了整整一天,晚上饱食一顿海鲜大餐,第二日雪停,顶着零下的寒风开始世界尽头之旅。他们手牵手走过圣马丁街,乘世界终端列车到火地岛公园拍照,去岛上最南端的小邮局买了明信片,坐游艇穿过冰冷的海域去看末日灯塔。
只能远观,不能上岛,于是韩子君面对灯塔亲吻了辛星,道:“我对你的爱没有尽头,愿我们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不分开。”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每个号称世界尽头的地方,在午夜太阳下,漫天极光里,风雪扑面中,都说了一次。被海狮和企鹅见证了,被同行的游客记录了,也被辛星深刻进了心底。
在去过了这个星球的南北两极之后,他还想和辛星一起完成梦想中的婚礼,去坐热气球,跳伞,潜水什么的,攻略做好了,行程定下了,可惜身体吃不大消了。从极北转战中部的时候,人有点恹恹不振,饭也不太想吃,走两步就呼哧带喘的,辛星当机立断改道回国,他没反对。
不吐不拉不发烧,只是手脚发软,身体无力。坐上回国的飞机,韩子君俊脸发白,脆弱地靠着她肩膀:“热气球也坐不成了,我怎么突然这样了呢,走路都走不动,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辛星:“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我手好酸,发麻。”
辛星抓过来帮他按摩。
“腿也没劲,软绵绵的。”
辛星又帮他捏捏腿。
“腰也直不起来,这里还有点疼。”他拉着辛星的手按向自己后腰,“不对啊,我昨天还好好的,现在喘气都觉得累,我感觉我生大病了。星星,我生大病你会抛弃我吗?”
“不会。”
“万一我瘫在床上不能动,成为你的拖累了,不能照顾你还要你来照顾我,端屎端尿端饭的……”
辛星瞅他一眼:“我有钱,给你雇护工保姆。”
韩子君哀怨:“你不亲自照顾我啊,那和抛弃我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生病了我肯定寸步不离守着你,为你擦身喂饭,给你讲笑话,每天亲你一百遍。”
“别咒我。”
韩子君又把脸凑近了些,鼻子贴着她的腮帮子,哼哼唧唧:“腰疼,浑身没劲,下机帮我叫救护车吧。我要是查出什么不治之症来,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生自灭,不会拖累你的。只求你看在我是你老公的份上,帮我照顾我妈,等我死了,你过个二三十年,也可以再嫁。”
他捂住胸口,表情痛苦:“不行,不能再嫁,想想我都受不了。”
“你都死了,还受不了呢?”
“我的灵魂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又来了,一生一世还不够,还要永生永世,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缠人的男人了。
辛星无语地翻个白眼:“别唱戏了,我知道你怎么回事,回家睡个好觉就行了。”
“怎么回事?”
“累的,这大半个月你白天奔波劳累,晚上休息不好,有时下午还要加餐。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激素水平一直保持在较高的位置,其实每天都在透支体力。尤其是昨天晚上,你逞能到什么地步了?腰子不疼才怪呢。以后主攻手还是我来当吧,你不行。”
韩子君:……无力反驳。
预计三十天的假期,两人玩了二十天就回家了,面对众人的询问,韩子君给出的理由是辛星长时间不训练状态下降了,体力不行了,八月还有两场表演赛,她死活不愿意继续玩了,要回来训练。他没事,他再来个环球旅行都没问题。
辛星假笑,这人到家倒头就睡了十二个小时,现在又活过来了。
韩敏和张阿姨一起做了一桌家常菜,补补辛星被异国食物亏待了二十天的胃,饭桌上貌似很高兴地问东问西,夸张地赞美他们带回来的礼物。
可是辛星和韩子君都看出她面色苍白,神态憔悴,两只眼睛肿意未消,白眼球里血丝明显。
饭后,韩子君和韩敏进屋说话,辛星问谢严冬:“韩阿姨这段时间怎么样?打电话给你们都说挺好的,可是韩子君感觉她并不太好啊。”
韩子君确实累了,但在国外也不是不能补觉休息。辛星察觉到他离开极光城市后有点心神不宁,提起韩敏的次数增多,知道他在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便借着腰子透支的借口结束了旅行。
谢严冬摇头:“安全没什么问题,可是她看过那个视频以后老是哭,张阿姨劝过几次也没用。”
梦魇般的旧事外人是劝不来的,只有和她一起经历过那些的儿子能给予她入心的开解。
“嗯,这件事很快就会了结,到时候你也不用再给韩阿姨当保镖了。”
谢严冬一愣:“那我回俱乐部上班?”
辛星笑笑:“你去考个搏击教练证吧,韩子君说俱乐部还会扩大规模,我们的训练基地要对外招收学员,很需要教练。你有了证,福利待遇可比陪练高多了。”
谢严冬呐呐:“我……我能考吗?”
“怎么不能考,武协审查资格只看你有没有犯罪记录,考试只看你能力高低,不问你以前干过什么。我也想考,教练证和裁判证都想考,总不能一辈子当拳手吧,不如我们一起去参加学习,一起报名?”
谢严冬脸上露出喜色:“你和我一起去,那太好了!”
韩敏房门忽然打开,韩子君露出个脑袋,警惕地盯着他俩:“你俩要一起去干什么?”
耳朵上安雷达了!辛星头都没回,拿着遥控器换台,谢严冬挠着后脑勺呵呵傻乐:“一起去考试。”
韩子君不问三七二十一:“我也去!”
谢严冬:……
韩敏把纸巾叠了两层,又按按眼角:“看你一心两用的,快去陪小辛吧,妈没事。”
韩子君关上门,又坐到她身边:“真没事?”
“真没事,就是觉得傅渊庭可笑,他是快死了才良心发现了吗?”
这个名字很多年没在她嘴里提起,避免不了要谈到的时候,都用“那个人”代称。这段时间不知道她经过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竟然能平静地说出来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能让我爸爸妈妈活过来,我只恨自己可悲,眼盲,软弱无能,还连累了哥哥,更连累了你。”
韩子君握住她的手:“妈,时光不能倒流,迟来的道歉确实意义不大,但是只要能让你出口气,让你解开稍许心结,以后不再受旧事困扰,我做这些就值了。”
韩敏疑惑:“你做什么了?”
韩子君抿抿嘴唇:“傅渊庭的道歉视频是我让他录的,也是我放出来的。我在和星星去度假之前,还把以前搜集过的一些华宇的商业违规操作证据都举报给了相关部门。现在傅家大乱,华宇股价跌得一塌糊涂。”
韩敏大惊:“啊?你做的?”
他点点头:“傅渊庭已经失踪二十天,他没脸见人,也做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了。他只要敢出现,就会被董事会当成谢罪炮灰推出去给公众和股东们交代,这辈子再翻不了身,可能连傅家都回不去了。他卑鄙懦弱,良心尽丧,抛妻弃子,助纣为虐,害了你一辈子,这就是他的报应!”
韩敏张张嘴,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他最好躲到死,但凡让我找到他,我要让他跪在你面前自扇一千个巴掌!”
韩敏摇摇头:“我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韩子君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那个坏女人沈月茵,中风住院了,中了两次风。我朋友告诉我,她现在不但站不起来,连话都不能说,口歪眼斜,丑陋不堪,下半辈子想作恶也作不了了。”
韩敏眼睛瞪得老大。
“她弟弟沈崇和,你可能不认识,就是一手炮制外公家破产冤案的那个人,已经被带走调查,听说身上不止一桩事。而且牵连甚广,如今正撞在大力反腐的枪口上,沈家纵有万贯家财,这次想洗白也很难了!”
韩敏失色:“也…也是你做的?那些人会报复的呀……”
韩子君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知道她有阴影又胆小,生怕自己惹出大事,便道:“不是,我只举报了傅家。沈月茵和她弟弟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哦。”韩敏松了一口气,罪有应得,做坏事的终于遭报应了,爸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落下两滴泪,怔怔想了片刻,又道:“傅家欺负人,举报就举报了,子君你不用担心,是我举报的,有人报复就冲我来好了。你记住,我恨傅家,是我举报的,谁问你你都这么说,知道了吗?”
韩子君喉间一哽,用力握紧她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半晌松开,起身站到韩敏面前,屈膝扑通跪下。
“这是做什么?”韩敏吓得站了起来。
“妈。”韩子君按着她的膝盖让她坐下,垂头低道:“我对不起你。”
韩敏弯腰托他胳膊:“你在说什么啊儿子,你怎么对不起我了,快起来。”
“我以前做错了事,我……”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你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喊小辛了。”韩敏不想听儿子多说一句,慌忙打断他,真的昂着头冲门外喊起来:“小辛,小辛!”
韩子君把头埋在了韩敏膝盖上,闷闷地问:“你能原谅我吗?”
韩敏泪珠扑簌簌地落,手抚着他的脑袋,声音却很镇定:“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妈。”
辛星推门而入的瞬间,韩敏迅速抹掉眼泪,拍了韩子君一下:“你看这孩子,多大了还耍赖呢,小辛快把他拉起来,我们商量商量摆酒的事。”
“啊?”辛星假装没看见韩子君颤抖的后背,上去拎着领子把他拽了起来,“阿姨…婆婆,酒就不用摆了吧,我们都结婚一个月了。”
韩敏恳切地看着她:“不大摆,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也不行吗?小辛啊,我不瞒你,子君舅舅心里有疙瘩,犹犹豫豫老不给我个准话,我想说让他回来参加外甥婚礼,这是大事,他不能推的。还有你姑妈,都请回来,领证没告诉她,我都怕她生气。”
辛星看看韩子君,他头发有点乱,眼睛有点红,吸了吸鼻子道:“妈,你把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事转告给你哥,再告诉他,不回来外公外婆就不认他了,我也不认,你也不准认,让他死外边吧。”
韩敏尴尬:“你看你这说的……”
辛星笑了:“意思是他回来,你就认他?”
韩敏又期待地看着他,韩子君冷哼:“那要看他红包给得够不够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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