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136)
《救赎日》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已经很老了, 头发全白了,皮肤松松垮垮,身体正在极速萎缩,像一颗干枯的果核。那天, 我驼着背慢吞吞地走到大街上, 一个年轻人突然拦住了我。
“请原谅——请问您是弗吉尔先生吗?”
我眯起眼睛,抬头向他看去。
他是一个黑人奴隶——这是明摆着的。他是一个年轻的大个子, 可是却习惯性地弓着腰, 光着的上半身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鞭痕。他也没有鞋穿, 双脚脏兮兮的,还少了两根脚趾。
“我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 习惯性地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地勾了勾残缺的脚趾, 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听说您曾经发起了一场奴隶起义, 杀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怕被白人听到杀了他, “杀了很多白人是吗?”
“是的。”我笑了笑,那股年轻的激情就潜藏在我衰老的身躯里,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被唤醒。我知道,现在就是那个时机了。
这个孩子,不正是年轻的我吗?
“年轻人, 如果你有空, 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 这个故事很长, 要先从五十年前的一个普通下午说起。神诞999年, 8月15日的下午, 我出生在了马棚里。
我的生父生母都是庄园里的奴隶,生母生下我后没多久,就去田里掰玉米了。八月份,正是玉米收获的季节,并不是一个适合分/娩的季节,所以我从一出生就招来了生母的嫌恶。”】
弗吉尔生下来就是奴隶。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生父,就连生母都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庄园里像弗吉尔这样由奴隶生下的小奴隶很多,庄园的主人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于是奴隶们像牛羊那样一年四季不停交/配,女奴隶的肚子几乎没有闲下来过。
新生代的小奴隶们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被留在庄园里,其余的大多数等他们稍微大了一点就会被转卖出去。在弗吉尔之前,他的生母已经卖出了五个孩子。
弗吉尔一开始并不叫弗吉尔,生母给他起名叫马粪。弗吉尔三岁的时候就明白了,生母讨厌他。她会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小弟弟笑,面对他时却永远只有打骂。
后来,弗吉尔五岁的时候,生母难产死了。
管家本来想把他卖出去的,男主人看过他后却改变了主意。从那天以后,弗吉尔“一步登天”,从马厩里的马粪小子,变成了男主人的贴身仆人。每天晚上,他都要去床上“照顾”主人。
弗吉尔的名字,便是男主人重新给起的名字。弗吉尔在莱特语里,是小马的意思。在床上,主人总是夸他是漂亮的小黑马,是他见过的最单纯可爱的黑奴。
每当这时,弗吉尔幼小的心灵里都会涌现一股巨大的自豪和喜悦之情。
主人夸他漂亮可爱!
主人“爱”他!
虽然主人的疼爱总是疼到弗吉尔无法起床,但是他还是为此感到无比幸福
他全心全意的崇拜爱戴着他的主人,他是他的神明,是他的信仰和全世界,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自己的主人!
“这个弗吉尔就是个傻子!他的主人是个变态!是个畜生!”
终于有听众忍不住打断了格里塔的朗读声,他一跃而起,气得胸膛上下起伏,黝黑的面庞上是刻骨的憎恨,右手已经解开木仓套,看样子恨不能一木仓崩了这个男主人!
索亚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他摸木仓的右手,大声厉喝道:“冷静一点,里拉!这只是一个故事,这里坐着的都是我们的伙伴,你要拿木仓崩了谁?”
里拉猛的一怔,这才从这个故事营造的氛围里挣脱起来,慢慢恢复了理智。
“这真的只是故事吗?”他重新把木仓别回眼角,颓然坐回地上,单手捂住了脸,像小牛一样哞哞地哭着,“这样的事情不是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吗?”
包括索亚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是如出一辙隐忍的悲愤。
里拉本来对这本小说充满抵触心理的,他憎恨一切白人。这些白人是魔鬼,他们高高在上,残忍屠灭了他们的部落,把他们当成低人一等的动物来进行买卖,肆意奴役他们。
他们是绝不可能理解身为奴隶的处境的。
就像人从不会对餐桌上的鸡报以愧疚和同情。
所以当这个新来的人说要给他们念一本白人的书时,里拉的第一个反应是——“杀了他!”
这个人一定是白人派出的狗!是该死的叛徒!
他打定主意,要趁他不备的时候一刀割掉他的脑袋——不用木仓,一来不值得为白人的狗浪费珍贵的子弹,二来他怕木仓声暴露营地的位置从而引来白人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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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随着故事的深入,里拉慢慢忘记一开始的打算,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他也曾经是弗吉尔。
他的父母也是庄园里的奴隶。
他从小就在庄园里经受了各种非人的虐待。
他永远记得他七岁那年,庄园主为了取乐,把他和一个发/情的野狗关在了一起。
他和那只狗搏斗了六七个小时,才终于用一根尖锐的木棍捅穿了它的眼睛,搅碎了它的脑仁。而付出的代价便是他从此瞎了一只眼睛,还成了一个瘸子。
所以当他听到弗吉尔竟然崇拜爱戴折磨他的主人时,里拉生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怒。
他宁愿弗吉尔不堪受辱自尽,这样他还敬佩他是个男子汉!
“弗吉尔会改变的。”格里塔适时开口,抚平了里拉的悲愤,“你忘了开头,弗吉尔已经成了奴隶中的大英雄,发起起义杀了很多白人么?”
里拉哭声一顿,他恍然地放下手,露出了湿漉漉的脸颊。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哎呀,这么一想,是他错怪了弗吉尔!
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让弗吉尔改变了呢?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对不住啊,我记性不太好,忘记这件事了嘿嘿嘿,我错怪弗吉尔了。”
他手脚并用殷切地往前移动了好大一步,蜷起的膝盖几乎能碰到格里塔的衣角,用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凝望着他。
“后面发生了什么?弗吉尔应该杀了他的主人了吧?他又是怎么发动起义的?他杀了多少白人?又解救了多少奴隶?啊呀,你快继续说呀!”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组织里的几匹马都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就连虫鸣声都开始销声匿迹。
可是在场的所有听众都精神勃勃,没有一丁点困意,大有要听他通宵讲故事的架势。
格里塔宽容地笑了笑,他很理解他们此时迫不及待的心情。
他当时利用了一星期的碎片时间,才把这本书断断续续看完。每次因为要干活不得不放下这本书的时候,他都要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痛苦得不亚于饥肠辘辘的时候被人夺走手边唯一一块红薯。
于是他掏出水袋猛灌了几口,缓解了嗓子冒烟的渴意,又用沙哑的嗓子继续给同伴们讲述属于弗吉尔的一生。
【“主人对我的宠爱彻底终结于我12岁那年。其实在那之前已经有了很多预兆。因为我长得太快了,所以主人有了其他更宠爱的孩子,慢慢减少了疼爱我的次数。
他望着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冰冷,终于,在某一天,他就像记忆里的母亲一样对我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弗吉尔为此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他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每天浑浑噩噩,如一具尸体。
他憎恨那些被主人宠爱的孩子们,不止一次盘算着要如何隐秘的杀掉他们,重新夺回主人对他的宠爱。
但是他更憎恨自己,憎恨自己过早发育的身体,憎恨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憎恨自己越来越高大的个子。
于是,有一天,弗吉尔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藏起了一把刀,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刺入自己的心脏。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他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惊讶地发现门口竟然站着自己的女主人!
女主人微笑着看着他,眼神带着某种熟悉又陌生的灼热热度,弗吉尔的身体隐隐开始发烫,本自以为已经死去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你长大了呢,弗吉尔。”
弗吉尔身体开始颤抖,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那天晚上,弗吉尔重新活了过来,再次成为了一个被爱着的幸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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