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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付长宁远远看到人影,  眼前一阵发黑。

        一柄长木仓穿过小断指肩胛骨把人死死地钉在桥梁石上。

        □□泛着黯淡寒光,少年手臂无力垂下,衣袖偶尔随风轻掀。

        “小断指!!”

        付长宁取下身体,  手指横在他鼻梁下面探鼻息。

        太好了,有气儿。

        “手拿开。”声若游丝,肿胀沾血的眼缝中一双眸子十分混浊,什么都看不见。

        又试了一次。嗯,  连指头都没法儿抬起来。

        “这个声音是付长宁吗你来了?”

        “还有气儿在喘就是活着。如果冒犯到你,  抱歉。我立即带你回去。”付长宁后知后觉失礼,“花兰青见多识广,你一定会很快恢复。”

        木仓身刻银色潜龙卧邸浮雕,  乃陈兼云独有。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无耻。

        他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斜方不远处树杈上,  那里有什么?

        一个布包。韩飞打开给她看,  里面是黄豆和蛟肉。

        “手拿开,人也走开。”小断指说。别挡着他看食物。

        付长宁噎了一下,“都什么样子了还惦记着这点儿吃食?吃死你算了。”

        小断指视线移到付长宁脸上,  “吃的人会是你。”

        “你咒我死?!”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得这是什么话!

        付长宁扶额。头疼,  快来个人把他抬走,  她忍不住要踹他两脚。

        口堵得慌,  但跟一个小孩子赌气,未免太掉价。

        “陈兼云怎么突然对你动手?”付长宁问到。

        小断指思索措辞,  尽可能用最少的字说出缘由。对他现在的身体而言,  每说一个字都是负累。

        韩飞视线从蛟肉上移回来,  “看也知道,  抢东西抢到姓陈的头上了。于乡间豪横不过玩笑半生,  在太岁头上动土建楼才算本事。小断指,你的本事不过尔尔。”

        “你又嘲笑我?”疑问出口,语气却再肯定不过。

        “难不成我在夸你?”

        “那伙人问我来历,我说湖心小筑。付长宁,对不住,我让湖心小筑丢人了。”得十分仔细,才会注意到小断指话中一闪而逝的消沉。

        付长宁说,“胡说什么。我们马上到家,你撑住。”

        他对韩飞说,“我这块污点比较顽固,你擦掉时记得大力一些。我不还手,得劳烦你自己动手。我的眼皮跟吊了两块砖一样沉,很困。”

        韩飞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有点儿贵呦,你付不起这个价。”

        “那就先欠着,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付。”小断指声音越来越小,手摸索到布包,往付长宁手里塞,“说什么抢,讲话真难听,我可是排了很久的队才领到。”

        蛟肉和黄豆在付长宁手上,过几个时辰就会到她肚子里。总算可以放心地晕过去。

        韩飞突然出声,“付长宁,你拿着布包,我来背小断指。”

        “嗯?”

        韩飞接过人,身形如影掠过,“我比较快。而且,布包是他送你的东西,你拿着他才会安心。”

        付长宁心中一暖。

        一个时辰的治疗,花兰青掀开帘子,走出集风亭。

        湖心小筑成员全到齐,等在集风亭外。由于成员少,只要一个人有情况,湖心小筑必定倾巢而出。

        “花兰青,他怎么样?”程爹第一个凑上前问。

        付长宁目光灼灼,等着花兰青的话。

        “受伤不轻,但都不致命。只是这伤,看起来着实是有些不堪入目。”花兰青取了干净帕子擦手,“与其说夺命,不如说是陈兼云有意挑衅,做给湖心小筑看。”

        “我明白。”付长宁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地,进去看小断指。

        “柿子专挑软得捏,简直欺人太甚。”程爹进去瞧,掀开帘子出来时满嘴骂骂咧咧。见儿子坐桌上喝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很闲?没事儿就去把肉给炖了。我跟你说,小断指赔上小半条命才取回来的蛟肉,炖得难吃你就别回来了。”

        程一观无辜躺枪。放下茶碗,“爹,我也不想这个时候在你眼前杵着。只是我肩膀还疼着。而且无边崖镜壁之上活物甚少,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呐。要是做的难吃,不是糟蹋善意。”

        “你那厨艺也不值得珍惜,糟蹋一下怎么了。”

        有道理呀。程一观眨巴眨巴眼睛,“那行,我去了。”

        冯汝晴眼圈微红,“碎骨断肢,这跟废了他有什么区别。”

        韩飞手搁在她肩头安抚,拍了两下。拿起佩剑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冯汝晴愣了一下。

        “找陈兼云讨个说法。”韩飞已经走出老远。

        “箭师,拦住他!”冯汝晴道,她跟不上韩飞。

        箭师坐在茶桌前,没一点儿要动的意思,“他想去就去好了,有什么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断指和陈兼云打斗,说破天了都是私人恩怨。韩飞一旦插手,就代表着湖心小筑正面向息风宁云宣战。”冯汝晴说。

        “那又如何。”箭师放下茶碗。碗身被捏出几条细碎纹路。

        冯汝晴这才意识到,淡漠如箭师,也一直在憋着火。大家都很不爽。

        “箭师,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挺任性。”冯汝晴也想快意恩仇,可现在稍微搞不好,就是两个同门的对战。尤其对方还是世间第一大宗门,“你我都没这个权利,得靠宗主定夺。”

        宗主付长宁表示,“打吧。”

        冯汝晴心中一喜,嘴上仍道,“宗主,这其中利弊你得权衡”

        “你刚才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付长宁点了点耳朵,“帘子不怎么隔音,都听见了。打,不卸息风宁云一条胳膊,他就不知道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

        她坐在小断指床边,体态娇小、眉眼俏丽明媚,宛如一朵娇艳欲滴、风姿绰约的牡丹。口中之词却似一把利剑剖开柔软的花瓣。

        花兰青抬了一下眉。

        陈兼云躺在亭子里,双手叠放在脑后。半睡半醒正在小憩,突然地面落叶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动着、由远及近贴地袭来。

        准确地讲,这是翅膀振动掀起来的风。

        “哪里来的朋友,找我何事?扰人清梦,没礼貌。”陈兼云衣袖一划,截停风。抬眼,一双眸子极为锐利。

        四周并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封信穿破衣袖钉在地面上。

        旁若无人地把信送到离他这么近的距离这人修为不在他之下。

        陈兼云打开信。

        一封普普通通的宣战书。

        就是这落款有些眼熟诶,不就是那天赋很高孩子的宗门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湖心小筑。

        宗门之间的较量,这封信于情于理都得送到宗主手上。

        陈兼云再次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衣服破损位置,打完后问宗主把那孩子要过来吧。

        湖心小筑。

        花兰青:“宣战的时间、地点。”

        这语气,他不太赞同。

        “十五日后罗浮山,全天下宗门都会派弟子竞逐。届时宗门排名重新洗牌,我们出气的时刻就到了。”付长宁放下酒杯,“你做辅事那么久,没听过这回事吗?不应该呀。”

        花兰青敛眸沉思。

        付长宁受不了他这别扭劲儿,“宣战书都送到人家案几上了。你若有心阻止,下次记得提前说。”

        “说了你会听吗?”

        “不会。”拒绝得干脆利落。

        “既然结果皆是同样,我又何必浪费唇舌。”花兰青说,“把你的计划详细说给我听。”

        他不阻止?她爹娘、朋友每次都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劝,从未有人按下不同意见积极参与筹谋。

        “哦。”

        付长宁慢慢说,花兰青就安静听。偶尔蹙眉,给出不同意见。等到结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终究憋不住。

        “你不劝我吗?”

        “为什么要劝?”花兰青展现今天第一次诧异。

        “湖心小筑初建,正是起步时候,现在对上息风宁云,说好听点儿叫锋芒毕露,说难听点儿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冲动、意气用事、随便下决定随便什么理由都行,但是,你不同意,不是吗?”付长宁说,“别想糊弄过去,你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

        “不同意你的莽撞冲动与欣赏你的性情是两回事,二者之间并不冲突。”花兰青手背撑着侧脸,傍晚夕阳给他近乎完美的侧脸镀了一层金橙边,向来理智冰冷的人此刻多了几分暖意,“我会在你身后,安心。”

        她是一宗之主,是决策者,只需要下达命令。如何尽可能地完成命令,是宗门之人的事情。

        花兰青凑近付长宁,鼻尖离她额头很近,然后顺着眉心走过挺翘的鼻梁、嫣红的唇瓣。

        动作暧昧,他却平静至极,似是在端详一件死物。

        付长宁漏了几拍的心恢复正常,脖子后仰试图拉开距离。他又发什么神经。

        他的手指罕见地强硬。

        在她唇瓣上轻触一下,似是试探,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揉。

        揉什么揉?拿她当猫逗吗?

        付长宁牙尖咬了一下。本意是威胁,可是咬完了才意识到不妥。

        他的手指微凉,牙齿像磕在玉上,有一股别样的酥麻。舌尖下意识推拒出去。

        花兰青清明的眼眸逐渐染上一层薄色。

        “你想做什么。”付长宁心生警惕。

        “你的举动挑起了我另外方面的情绪,而在傍晚,我一向放任它。”

        花兰青手指深一些,探那齿尖嶙峋。整个人欺了上去。

        事毕,早已天光大亮。

        花兰青靠坐在小榻上握着书卷,已经翻至最后一页。

        合上书,看向几乎快烂成一滩泥裹在被子里的付长宁,“从头到脚到处绵软,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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