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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大爷


  张曼兰被‘皇后娘娘’这个称呼震得心一颤。

  在大秦,有什么人会称呼她‘皇后娘娘’?

  她这才停下来,去看跟她相撞的那人,一看,脑子又炸了。

  ——

  唐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唐勋拉住她的袖子不放手,笑嘻嘻的说:“你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

  张曼兰凝视他,想要看透他带笑的假面下藏了什么心思。

  她还没有走出沈府大门口,这里是大秦将军的府邸,秦晋交战,大燕的十六王爷怎么在这里?

  江柔没跟她提过,沈十三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隐藏身份潜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唐勋道:“我专程来一睹怀远将军的风姿啊,我仰慕他很久了。”

  张曼兰:“你是断袖?”

  唐勋脸上的表情一僵,反应过来立即‘呸’了好几声,“敬仰!是敬仰!”

  他话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一紧,脚下踉跄好几下,护住自己的脖子,“喂喂!曼兰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别拉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慢点!”

  张曼兰揪着唐旭的衣领,直接把他抓往江柔的院子里面。

  江柔今天起得早,张曼兰走后沈问就哒哒的跑来找她了,她牵着儿子回房,正在给他洗他的小毛蛋。

  沈问几个月前被沈十三剃掉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寸许长。

  本来,光头有了毛发的覆盖,应该要好看一点儿,但是!屁桃新长的头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新长的头发又硬又粗,比以前卷得更夸张,并且,由于头长度不够,头发就和头皮呈四十五度夹角,几乎要在脑袋上立起来了。

  远远看去,沈问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顶着一头钢筋一样的头发到处跑,跟着长毛鸡蛋完全是一样一样的。

  江柔一边给他洗头,一边忍不住的想笑。  张曼兰揪着唐勋风风火火的过来,她刚刚洗完他的小毛蛋,正在给他擦头发。

  张曼兰把唐勋扔到江柔面前,“小柔,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唐勋被拉得一路踉跄,几乎都没站稳过,张曼兰这么一扔,他重心不稳,直接就趴到沈问脚下去了。

  小沈问见有东西送到自己的脚底下,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把送到自己脚下的这颗脑袋看了又看,然后伸出脚,试探的在唐勋白净的面皮上踩了一下,似乎是想看看会不会动。

  唐勋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把鼻孔露给他的小萝卜头。

  沈问见他没动,又伸脚在他脸上踩了一下。

  这次胆子大了点儿,踩得重,直接在唐勋的脚上踩出一个脚印子。 

  唐勋:“……”

  受此大辱的唐公子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沈问,接连嚷了好几声,“仗势欺人!仗势欺人!”

  堂堂一个王爷,何曾被人踩过脸?

  然,他一指头都还没有碰到沈问,觉得沟子被一股大力踹中,身体不受控制,又一噗爬摔到沈问的脚下。

  “张曼兰!你为什么踹我!”

  话还没说完,沈问咯咯笑着,再次一脚下来,把他的脸踩得轻微变形,嘴都是瘪的。

  他只能歪着嘴含糊不清的喊,“齐人太生!骑人太甚!”

  江柔想把沈问的脚拿开,但她弯不下身去,直接用脚把小孩儿的脚踢开,似乎又对唐勋有些不太礼貌,就赶忙拉过沈问的手打他的手板儿,训道:“快松脚!”

  沈问挨了两个手板儿,瘪着嘴巴,恋恋不舍的提开脚。

  “采香!”江柔唤来采香,“把小公子抱去跟安安玩儿。”

  等采香把沈问抱走了,江柔看了看张曼兰,又看了看唐勋,“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张曼兰:“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柔拿了茶杯,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示意他们坐下。

  唐勋毫不客气,一屁股就直接在石凳上坐下,占了张曼兰的位子。

  张曼兰道:“小柔,他是……”

  “十六王爷。”江柔把茶杯推到唐勋面前,“王爷请用茶。”

  张曼兰沉静的脸微变,诧异道,“你知道?”

  “沈夫人果真厉害!”唐勋好奇的问,“我与夫人从未谋面,夫人怎么知道我就是十六?”

  江柔微微笑了笑,指向他腰间的钱袋子“王爷的钱袋子上,不是写着吗?”

  唐勋闻言,立即把装有小师叔指骨的钱袋解下来,一看,果真在右下角看到用黑线绣出的‘十六’两个字。

  他顿时发出一声哀嚎,“小师叔!你个断袖!居然在钱袋子上绣我的名字!”

  这钱袋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小师叔的,小师叔死后,他将尸身一把火烧了,只留下一只手的手骨,和这个钱袋子。

  他们是飞贼,自然是一双手最金贵,这个钱袋子是当初他从皇宫里面带出来的,小师叔喜欢,他就转赠了,后来看着装手骨还挺合适,就懒得再去买了,也算是留了件儿遗物。

  但是这钱袋子上原本没有‘十六’的字样,肯定是小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悄悄缝上去的。

  唐勋一直都觉得小师叔娘们儿唧唧的,在贴身物件儿上绣他的名字,肯定就是喜欢他没跑了!

  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唐勋哀嚎过后,又不满江柔的回答,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十六怎么了?十六就证明我是大燕十六了?”

  江柔道:“我就是随便猜的。”

  唐勋瞬间双眼冒金光:“随便猜都这么厉害,不随便猜那还了得,沈夫人,你怎么猜的?说来听听呗!”

  江柔被唐勋的嬉皮笑脸逗笑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个正经王爷……“几个月前的杏园之行,我一直以为只是个巧合,直到昨天,你唆使难民来讨要食物,却不懂民情,露了太多破绽,我识破了你,自然不会留你。”

  沈问还小,杏园的杏子什么时候熟,必然是有人刻意在他面前提,他才会知道,她才会带他去摘杏子,跟唐勋混个脸熟。

  不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她的警惕性会很高,就算被抱住大腿,也不会轻易的答应把唐勋留下来。

  江柔面上出现了微微晒意,“可我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不拘小节,我一个妇人,被一个男人抱住脚哀求像什么样子,一时慌了,便答应让你留下来。”

  “回来后我本来想让管家将你打发走,但因受了点儿惊吓,撑不住睡了过去,可昨天晚上,我的饭食是你准备的,我就想起来了你,你身上的衣裳质朴,但腰间这枚钱袋却不简单。”

  “这钱袋子用料考究,可多花些钱,也不是买不到,但是上面图样的刺绣,却是有钱都买不到,是宫廷才会用的绣法,虽然大致和民间绣法差不多,但细节上,还是有些不同,王爷多见些民间的东西,就能辩出区别。”

  “如今天下动乱,群雄割据,在列国中,以秦晋蜀燕四国最为强盛,现在蜀国虽然还没有动静,但是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蜀晋结盟,大秦看起来虽然处于劣势,但今上一直没有像蜀国求救,除了大秦,最应该急的就是大燕,如果猜测‘小唐’是宫廷之人,那最应该是谁呢?”

  “听闻大燕十六王爷生性不拘,云游四方数载,好不潇洒,连大燕皇室的一些小辈,都没有见过王爷的相貌,神秘的很……”

  “这些也都是我的臆测,不过……王爷刚才不是自己承认了么。”

  唐勋把手里的那枚钱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怎么都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又递到张曼兰面前,“你能看出什么花样来不?”

  张曼兰面瘫着脸,并不理他。

  唐勋揣摩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一拍桌子,“不对啊!挨打的是你大秦,凭什么我大燕比你们急?”

  江柔缓缓道:“兔死狗烹,大秦如果抗不住,下一个,不就轮到大燕了吗?”

  唐勋不服气的反驳,“那如果大燕干脆和蜀晋结盟呢?”

  江柔道:“不会的。”

  唐勋反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就算大燕和蜀晋结盟,秦国国破后,你们的三角关系又能坚持多久?蜀晋是主动结盟,甄临风选择和晋国合作,讲难听一点,已经是把大燕排挤在外了,当然了,如果你们主动要求结盟,甄临风正想图谋大秦,自然不会拒绝多一个人出力。”

  “可是一旦你们的三角关系破裂,自然也是蜀晋联合起来对付大燕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选择大秦,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和大秦一起反扑,就将来和大秦也起了争端,那也是一对一,不会出现实力相当的大国来插手。”

  唐勋啧叹道:“夫人真是可惜女儿身了!”

  江柔道:“不过是些妇人愚见,王爷过誉了。”

  唐勋毫不掩饰脸上的赞美之意,“这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愚见了。”

  江柔说了一大段话,有点儿口渴,灌了一大口茶之后,问道:“只是两国结盟之事,自有天子交涉,王爷来这干旱之地,也应该去找沈战,费这么大的心思扮做厨子混进沈府做什么?”

  唐勋摆摆手道:“我就是根小木棍儿,先来探探虚实的!”

  江柔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前些时日,我听将军说,今上曾向大燕邀约过,但贵国拒绝了。”

  其实沈十三的原话是:“唐仁这个老混球,还想坐山观虎斗,他也配?”

  唐仁就是现任大燕皇帝的名字。

  唐勋面上的笑僵了一下,开始有些尴尬,打哈哈道:“是吗?有这回事?皇兄没有说过啊。”

  其实最初秦皇帝是向大燕请求结盟过,但是被拒绝了,当时大燕皇帝的想法,就是想坐山观虎斗。

  结果等大秦使臣一走,自个儿再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对味儿来,可是人家的使臣才离开,也不好与自己颠颠的巴上去,趁着这边的战事还没到白热化的阶段,就暂时先等了等。

  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江柔道:“家国大事,也不是我一介妇人能够参与的,帮不了王爷什么,不过……等将军下次回家,我可以帮王爷引荐一下,剩下的事,就看王爷自己的了。”

  燕秦结盟,是迟早的事。

  大秦曾经遭遇过几国联军入侵,虽然抗了过来,那也是万分凶险,如今历史重演,如果拒绝大燕的请求,就是把大燕往敌对面上推,既然别人已经给了台阶,那就正好借坡下。

  唐勋在沈府的目的已经弄清楚,张曼兰也就不再逗留,匆匆赶去了军营。

  沈十三再一次回府的时候,见到了唐勋,谈妥了具体事宜后,沈十三飞鸽传书给皇帝,唐勋也传书给大燕皇帝。

  两国结盟的事宜敲定下来,大燕便开始调兵,只等蜀国一有动静,便也来搅和这滩浑水。

  接下来的两个月,晋军又发动了两回进攻,皆无功而返。

  一开始大家预判蜀国会在半月之内有所动作,在战斗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制定战略计划,可是没想到两个月都过去了,却一直风平浪静。

  西北已经有大军镇守,既然蜀国没有动静,那沈十三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赶过去。

  万一人家再稳个一年半载的,你这么急吼吼的过去,幽州这边还有豺狼虎豹盯着呢。

  沈十三大多时候住在军营里,偶尔回一趟家。

  这天,军营里面的事务大多已经处理完毕,他正想回一趟沈府,刚一入龙虎关就看见郭尧火急火燎的闷头往关外冲,要是不拦下他,他就直接出关了。

  他一见是沈十三,就差点儿跪下去了,脑门儿上的汗水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将军!夫人,夫人要生了!”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郭尧急道:“郑大夫说是要提前产子了,将军快回去吧!”

  “去把方小槐调来!”说完沈十三就往府里赶,郭尧去军营喊方小槐。

  战起后,方小槐就被沈十三指派去做军医了,郑立人虽然不是专业的妇科大夫,但他是全科,有他一个人,整个府邸都不需要其他的大夫了。

  方小槐虽然主治妇科,但季修然主外科,她跟着师兄,在外科也是一把好手。

  而祝奕,他本来就不是大秦人士,沈问的病情好转以后,他完成了江母的嘱托,已经离开了。

  沈十三赶回家,稳婆也已经请来,产房的大门紧闭,郑立人伸直了脖子,似乎想透过墙壁,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一样,见沈十三径直往放进里面走,赶忙拦住他,“将军,夫人正在生产,男人不宜进去的。”

  “让开!”

  沈十三直接一把将他薅开,踹了门就进去了。

  稳婆们正在忙活,一看沈十三居然进来了,一个满手是血的稳婆过来赶他,“将军,产房腌臜,将军还是出去等吧。”

  沈十三冷声道:“再废话,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去接生。”

  那稳婆直觉得背上一凉,再也不敢多话,讪讪的走开。

  产期本来在一个月之后,但今早江柔起床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等肚子疼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见了红。

  床边已经围满了人,沈十三没有下脚的地方,就只在外围焦躁的踱步。

  江柔脸色已经褪了血色,疼痛令她惨叫不断,汗水已经把身上的衣衫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几个稳婆不断的催促她用力,她揪住床单,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她惨叫一声,沈十三就烦躁一分,只是极力忍耐着。

  不多久,方小槐也来了,她把了脉,再摸了胎位,对江柔道:“情况很好,夫人努力点儿,晚上就能见到孩子了。”

  产房里面的丫鬟进进出出,不断的端进来干净的水,以及激发力气的药。

  一直到傍晚,沈十三双手暴躁的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再也忍不住了,“不是说晚上吗,怎么还没出来?!”

  方小槐透过窗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将军,您老人家看清楚,现在是晚上吗?生孩子又不比造孩子那么容易,耐心点儿。”

  沈十三简直想一拳锤爆她的狗头!

  他一怒,方小槐就赶紧往床边靠,表示自己还在接生,沈十三又举起来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下去了。

  直到半夜,房间里的稳婆已经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因为旁边完全像坐了一个煞神!

  那个脸黑的比锅底还厉害,全身上下都只表达出一句话——再生不出来,把你们一个个儿都剁碎了喂狗!

  众人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呐!

  亥时过,刚到子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这一室的凝重气氛,稳婆们眉开眼笑,“恭喜将军!是个小姐!”

  采香喜极而泣,“夫人!是个小姐!”

  那一刹那,沈十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反正……就是他妈的复杂极了!

  稳婆麻利的把孩子包起来,喜滋滋的抱给他看,结果沈十三直接绕过她,走到床前,盯着江柔好半天,众人都以为他要说点儿什么,哪知道他来一句,“嗯,生了。”

  众人:“……”

  我们难道都是瞎子吗?!

  江柔连唇色都还是白的,虽然一身疲惫,但内心的喜悦却怎么都能从虚弱的脸上看出来,她翘了翘脑袋,往抱走孩子的那个稳婆的方向望去,“抱,抱来我看看!”

  稳婆连忙抱了孩子过来。

  沈十三脸一沉,吼那稳婆,“你腿断了吗?还不快点儿!”

  江柔被扶着从床上坐起来,小小的人儿被塞到她的怀中,像把全世界都抱在了怀里一样。

  江柔低着头,仔细的看怀里小人儿的一眉一眼,怎么看都觉得最好看,“沈思,沈思,沈战!这是我们的沈思。”

  沈十三站立如松,在众人面前绷着威严的架子,只掀了掀眼皮子,往江柔怀里看。

  这一看,嘴角就不自觉的扬了扬。

  真他妈的好看呐!

  原来孩子不是都长一副屁桃脸的!

  沈思才出生,可是身上一点儿都不红,皮肤也不皱巴巴,五官清晰极了,眉毛还很淡,但是能看出是标准的柳叶眉,跟江柔的眉毛一样。

  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巴,虽然还没有睁眼睛,但睫毛铺在眼下,又密又长,不需要睁眼都已经很好看了。

  方小槐在旁边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像娘亲。”

  说完,她突然觉得室内的气温起码下降了两个度,再一看,刚才还很很高兴的沈十三脸已经垮了下来,“滚出去。”

  方小槐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沈十三冷冷的看着她。

  方小槐:“……?”

  ?

  得,您是大爷,我惹不起,滚行了吧?

  于是方小槐麻溜儿的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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