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绪了

　　作为舆论热门人物的黄叙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头条。他接了和吴家余孽结婚的任务之后就回了破军营，托母亲求婚什么的，根本不用他亲自回去，只需写封家书回去便可。

　　故而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了准驸马，把黄老爷子和黄夫人当成了公主未来了公婆。黄老爷子不在成都，老太太独自在家，被好事者骚扰得不得安生，一直都高挂闲人勿扰的牌子闭门不出。

　　接到儿子家书之后，老太太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确认再三，不由得喜出望外，谣言始终是谣言，现在就是辟谣最好的时刻！

　　老太太并不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己儿子配不上公主，而是因为她至始至终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是公主说服黄叙同意结婚生子，而不是要嫁给黄叙。

　　公主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了解黄叙，包括他的健康状况，他的心理活动。如果一开始就想招黄叙为驸马，根本不用找自己过去问黄叙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结婚找对象。

　　在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徐庶都相信刘妍选了黄叙做驸马的时候，反而是黄叙的母亲最清醒，明白刘妍的真实心意，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即将接纳的儿媳妇，差点导致黄家覆灭，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黄夫人再度进入公主府，让等实锤的人以为自己等到了。老太太这一身隆重的装束，分明是公主的婆婆应有的装扮。

　　刘妍见到黄夫人，心中的不忍早已散去，如今只剩期待，期待黄叙会在这件事就之后，脱胎换骨。

　　那天对老师说的话，不都是醉话，尤其是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句：我要怎么报答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将黄家推上绝路。

　　想来想去，只有让黄叙脱胎换骨，做了她的少府丞，虽然真实身份是暗卫统领，但表面上的这个身份却是实打实的光鲜亮丽油水也足，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可以妻妾成群的身份，到时候，刘妍可以以“掩饰身份”需要为由，劝服黄叙妻妾无数，儿女成群。

　　这样一来，也算是完成了黄老太的请求，只是这过程多了些曲折。

　　这么想着，之前在老师面前痛苦得想要死去心情，现在又奇迹般地平复了。老太太见到的公主殿下满面笑容，丝毫不见病态。

　　刘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每当她焦虑不安，满腹苦水的时候，她都会想先老师来说话，但这并不能帮到她。见到老师，她更容易胡思乱想，钻牛角尖，明明有希望的事情，她会往绝望里想。

　　老师一走，她冷静下来了，思路有又都通畅了，就好比现在这样。

　　“黄老夫人，您来见我，不用拘礼。”刘妍一边示意侍女看座，奉上茶点一边好奇道：“您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金口玉言，劝得我儿回心转意，老身特来谢恩！”老太太说着话就起身想要跪下去：“叙儿可算是开窍了！”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快别这样，坐了坐了！”刘妍一边说着，一边抢步上前扶老太太：“您和黄将军都是爱子心切，这事情都还没说，就跪了我两回了。”

　　“老身此时求见，是替我儿来向您求一个恩典，求您赐婚。”老太太起立躬身。

　　“嗯？他真的看上对方了？我当时也就这么一说，毕竟这姑娘年纪有些大了，不过家世还是不错的。”刘妍故作惊讶道。

　　“殿下目光如炬，张小姐与我儿，的确良配。张家在蜀中也是有名望的世家。”黄老太如是说。

　　刘妍听了却摇头：“黄叙是你们黄家的独子，老爷子在我蜀国地位崇高，这张氏其实是高攀了。”

　　开玩笑，黄叙的这个老婆，真实身份其实是叛臣贼子的余孽，既是吴懿的孙女，又是五斗米教的道长。无论哪个身份都是死不足惜的。张小姐什么的，只不过是她李代桃僵的障眼法罢了。

　　即便她真的是张松的侄孙女，身份地位也和黄叙差十万八千里。

　　只是武将出身的黄忠门第之见浅薄，他老婆更是毫不在乎，只要黄叙看上了，无论谁做她儿媳妇，她都高兴。

　　刘妍心中不屑，表面上却认真点了点头：“好吧，既然黄叙同意了，您和黄将军都没有异议，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杯喜酒总算是有着落了。”黄夫人得了许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送走老太太，刘妍再次拿出蒋琬他们提供的那份名单，看到上面的名字都已经被打了勾，自顾自笑出了声：“呵呵，明天把这份名单公布出去，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公主府例会顺延了一次，对刘妍来说只是一个念头，一句话的事情，对她手下的官员们来说却心惊胆战了许多天。大家热切盼望着下一次例会早早召开。

　　故而这一天大家伙齐刷刷地提前聚集到了公主府议事厅。

　　大家伙议论纷纷，蒋琬，徐庶，庞统这三位也比往常提前抵达，再次充当了一回新闻发言人。

　　刘妍姗姗来迟，坐下之后环视众人，大家眼里热切的光芒都藏不住了。轻笑了一下，她从袖中取出一叠布帛示意蒋琬拿过去。

　　蒋琬起身接过，发现同僚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这几日我一直都在为这份名单劳神，如今终于都妥了。听说，你们也很在意？”刘妍似笑非笑地问。

　　底下人各自交头接耳，了解她脾气的徐，蒋，庞三人却头也不抬，不动如钟，等着上司的下文。

　　果然没等多久刘妍就发话了：“蒋师兄，你给大家伙念念吧。以后类似的事情，就归你管了，不用再来问我。”

　　蒋琬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他完全没明白老板说了什么。

　　刘妍见他一副木头人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原本这就不是什么大事。”

　　蒋琬这才回神，打开手上的布帛一看，表情震惊：“这，这是……这要念？这……这……”

　　“蒋师兄？你今天是什么了？生病了？”刘妍的脸沉了下来：“我叫你念！”蒋琬犹自震惊中，老板怒了，他还慢了半拍。在场其他人的心却已经沉到底浮不上来了。

　　完了，老板生气了，从来没见过蒋主簿这么失态，可惜不能中途退场，这布帛上的内容，还是不听比较好。

　　“昔鲁元太后女，先皇后张氏，十二为后，先帝以为耻。今别驾张松之侄孙张氏，年双十，性柔貌佳，吾心怜之，特封其为广恩。君，赐汉中十乡为食邑，配镇军将军独子黄叙为妻，推恩黄叙为上造。自明年起，在我蜀国境内，男女双方未满十八岁不得聘嫁，如有违者，双方父母皆刺字为官奴，罚没家财……”

　　念到这里，大家满地找下巴，什么情况？不是说老板选了黄叙做驸马吗？这又是什么？被点名的张松更是头也不敢抬，那个被刘妍看上的张氏是他弟弟张肃的孙女，貌似还是个私生女，进张家的时候已经十九岁多几个月了，反正张松自己对那个女人嫌弃得不行，不知老板怎么就看上她了。

　　虽然明年人都看得出，刘妍是故意抬高张氏的身价去配黄叙。但纸面上的文字却实在在地告诉大家，黄叙是沾了张氏的光，推恩升了爵位。

　　只是现在全世界都以为黄叙是驸马，刘妍什么解释都没有，直接扇了看热闹的人们一个大耳光。

　　得，驸马没了，子嗣没了，热闹也没了。蒋琬还在继续念，内容无非是谁家的闺女配了谁家的小子。刘妍把名单上所有的未婚帽男子都配了妻子，但只有黄叙和张氏受了册封。

　　例会结束，刘妍退场，官员们各自叹着气，心想着老板也太会误导人，把他们都带坑里了，你想当红娘你就直说，你不想结婚你也直说，皮一下你是开心了，我们这些人可就都暴露了八卦的心肠了。

　　现场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的人是徐庶。刘妍对蒋琬一发脾气，他就知道蒋琬手里的东西和驸马没关系了。

　　后面听到她抬举张氏，给她无上荣光，弄得黄叙反而好像附属品一样，这更确定了他的想法，她放弃选黄叙做驸马了，又不想结婚了。

　　冲动过后会退缩，是徒儿性格里面的弱势的一面，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你也有过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时候不是吗？徐庶回去后仔仔细细一推敲，得出的结论让他叹了老长一口气，徒儿之所以会退缩，大约是因为找他诉过苦了。

　　犹记得当年，在司马徽家里，她心里希望自己能跟她去长沙任职，嘴上却说着还是不要去了。之后还有许多次，都是这样的情况。这是病，得治！

　　然而，徐庶也很清楚，以刘妍目前的状态，她即便知道无嗣是她的命门也不会再想找人嫁了。

　　因为她已经过了黄叙这个坎儿，再次冷静下来，只怕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嫁人的心思了。

　　知道自己是她的“病根”和亲眼见证她“病发”到“痊愈”的过程感受是天差地别的。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机会回到过去，回到刘妍向他求婚的那个时间点，他一定会选择同意。毕竟刘妍当时想要的，不过是名义上的丈夫而已。

　　徐庶没空去想，就算他当时同意了，他们结婚了，可是形婚是不会有孩子的，所以，刘妍无嗣的问题还是要靠过继别人家的孩子来解决。无嗣，才是根子上的缺憾。

　　刘妍用集体赐婚的方式，再次向属下们传达了自己坚持独身的坚定立场。属下们无语问苍天，绝了劝老板结婚的心思。但无嗣的问题终归是要解决的，就看老板什么时候下定决心了。

　　赐婚两个月后，被赐婚的少男少女们陆陆续续举办婚礼，宣布脱单。

　　刘妍亲自参加了黄叙的婚礼，本意是引蛇出洞，新娘子如果真的报仇心切，说不准会借机行刺，如果那样的话，黄叙杀人就算保驾立功了。

　　扪心自问，刘妍并不愿意抹黑黄叙，抹黑黄家。

　　然而，那女人出乎意料地淡定，整个婚礼热热闹闹却也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眼看老夫妻两个一个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个虽然眼含泪光却弯着嘴角，刘妍的心情非常地不好。

　　透过眼前的花团锦簇人声鼎沸，她仿佛看见了风卷残叶门可罗雀的场景。黄家是她亲手捧起的蜀国第一家族。为了一个死不足惜的叛臣遗孤，赔上整个黄家，她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还能怎么办呢？如果这女人只是想找刘妍报仇，刘妍有一百种弄死她的法子。但这女人背后站着五斗米教，站着残存的蜀中旧势力。杀了她不难，难的是粉碎他们的阴谋。

　　她要顺藤摸瓜，把这些幕后蠢蠢欲动的人都抓出来。这需要耐心，忍心更需要狠心。

　　在场知道新娘子真实身份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刘妍，一个是黄叙，另一个，就是消息来源，庞统。

　　庞统一直以为刘妍会是黄家的媳妇儿，可是当他听到刘妍封张氏为广恩君嫁给黄叙的时候，秒懂了刘妍的意思，只不过他以为黄忠，黄叙也是知情人，愿意配合刘妍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所以场面上他一点儿都没露异样，只是暗自琢磨着老板到底有没有把真相告诉徐庶和其他人。

　　虽说刘妍在得知张氏的真实身份后立刻要求庞统保密，不能由他产生第三个知情者，但不能保证她自己不会往外说。今天现场刘妍和徐庶的面部表情都不太活络，庞统以为是两人在处理这个“女特务”的方式上产生了分歧。

　　徐庶心情的确不好，因为刘妍看起来笑得很假。虽然没有喝酒却也没怎么吃菜，而且眼睛一直盯着新娘子看，几乎要把新娘子的衣服看出洞来了。你是不是又后悔了？选了黄叙后悔，给黄叙配了妻子你也高兴不起来，是什么原因？

　　徐庶不明白，他更不明白了。徒儿那天醉酒，痛哭流涕。说选了黄叙断送了黄家的未来，多么痛苦多么无奈。那么你现在又是什么表情？黄叙和别人结婚了，黄家很快就会有后，你给了他的妻子那么多的荣宠，我以为你是给黄忠面子，也给张松面子。既然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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