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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荆州 1


  刘妍离开荆州四年多,心心念念回荆州。真的到了南郡却又裹足不前了。

  张飞急着回长沙,庞德急着见马超,见刘妍待在南郡不动,两人觉得莫名其妙,庞德自然是不会问为什么的,但张飞忍不住找刘妍说自己要回长沙。

  刘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同意了张飞的请求,让他自行回长沙。她知道,对方要回去见家小顺便给刘备扫墓。

  张飞走后,刘妍便带着庞德启程赶往襄阳。襄阳城里,徐庶已经等得脖子都伸长了。好容易等来了刘妍一行往襄阳方向来的消息。

  这天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徐庶就带着荆州文武等在接官亭。直等到太阳当顶,才看见长公主的仪仗队缓缓而来。

  为了粉碎当年“长公主被贬为庶民”的“传言”。刘妍出南郡后一路都用全套长公主的仪仗招摇过市,接受民众的膜拜。

  结果,如刘妍所料,占领江东,赶走曹操之后,荆州内部空前团结。民众对长公主和她的领导班子,尤其是她的军队简直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长公主车驾所到之处,热情的民众挤破头,争着要来跪她,给她磕头。

  刘妍有意放慢步子接受民众的敬礼。在她看来,这都是她应该得到的褒奖。她为荆州百姓做了这么多事情,给了他们刘表给不了的强大的自信,虽然这种自信是建立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上的。但是,身逢乱世,民众强烈渴望安稳。谁会给他们安稳的生活,谁想夺走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心里是雪亮的。

  车驾在襄阳城郊外的接官亭暂停,早已等在那里的文武官员在徐庶的带领下集体跪地迎接。刘妍端坐在车上,看着老师拱起的背脊,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些担心害怕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是白瞎,自己在他心里,从来都是个外人。无论徒弟也好,上司也好都不是他关心的。自己一直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却没有意识到,他是根木头,是块石头,他根本没有心。

  低眉敛衽,刘妍的嘴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诸君辛苦,都散了吧,三日后,公主府议事。”

  留下这句话,车驾再次启程,留下徐庶和一群官员拱手相送。

  回到襄阳公主府,瑶琴领着一群婢女将刘妍进去,沐浴更衣,换去繁重的公主礼服,穿上她穿惯的玄色男装,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刘妍满意发现,时间终于还是把脸上她的稚气一扫而光,并且她长高了。

  是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放在寻常人家,生的孩儿早就会喊娘了,她却还在为一个木头人伤春悲秋,真是不该!

  想到此间,刘妍脸一沉:“去把军师和主簿请来。”

  徐庶和蒋琬一早就准备好了厚厚的一沓布帛准备向刘妍汇报工作了。听闻公主殿下传召,两人立刻动身,没多久就来到了刘妍面前。

  三人坐定后,刘妍第一个开口:“曹贼败逃,江东归顺,老师和师兄这阵子辛苦了。”说完站起身来,对两人作揖。

  蒋琬哪里坐的住,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不,不,不敢当。属下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罢了。”徐庶此时也站起来:“这是荆州上下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殿下不必如此,殿下身在川内,殚精竭虑,战果颇丰,属下等尚未恭贺。”

  “额,是啊!是啊!”木讷的蒋琬这时反应过来,对着刘妍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刘妍微微一笑:“师兄,你别听老师转移话题,我在川内,打的都是顺风仗,哪里有你们在荆州对付曹贼那么凶险。哦对了,我听说这次我们的骑兵损失最为惨重,几乎全军覆没了?”

  刘妍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非常震惊的。那可是两万骑兵,不是小数目。她和赵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中间付出了无法估量的心血和金钱,才有了这支骑兵,没想到竟然全军覆没了。

  可是听了霍骏的详细汇报,她又庆幸了,毕竟只用两万骑兵就冲垮了曹操的大营,追得曹操溃不成军,这个代价比起获得的战果来,显得十分便宜了。

  故而刘妍在问的时候语气轻松,表情也不见凝重。但这个问题听在徐庶和蒋琬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刘妍是个爱惜羽翼的人,她曾反复告诫属下要珍惜生命,爱惜士卒,更是为了能少些牺牲而明确反对过大规模的攻城战。

  一个宁愿多花钱只为少死几个人的主公在这样战乱的年代简直就是稀有人种。做臣子的还要变着法儿劝她想开点,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

  就比如现在,面对刘妍的问话,不善言辞的蒋琬转向徐庶。徐庶略一沉吟,开口道:“殿下,这次我们能够这么顺利大败曹贼,全仗这支骑兵,兴武将军当居首功!”

  “这位小侯爷的能力,我在川内便熟知了,如果不是有月姐姐制作的连弩,三叔都制不住他,所以我才把他送来荆州的。”刘妍知道老师想要给马超开脱,心里本来没有责怪马超的意思。但不知怎的,听了老师的话反而生气了。

  因此,她话锋一转:“但是,两万骑兵全军覆没,他的责任也不小,那毕竟是许多年从无到有积累起来的战力,太可惜了!”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哎,两万士卒,背后有多少哀哀啼哭的家眷啊!”

  “殿下说的是!”蒋琬此时羞愧得头都抬不起了。徐庶也是一时无言。弟子心肠一直柔软,这次的损失也的确触目惊心,看来马超这次是要功过相抵,甚至过大于功了。

  看对面两人默默无言,刘妍知道自己的话他们是听进去了,所以她点到为止:“马超的功与过,自有军正秉公而断。不过,此人乃是曹贼的心腹大患,这次我带了他的堂弟马岱和副将庞德来,有比三人,可确保襄阳与宛城无虞。我才能放心将治所移去成都。”

  “属下很是好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说动殿下,同意将治所移至成都?”徐庶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很久。自打接到有关迁移准备工作的文书起他就一直想问。徒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己见,她怎么可能被说服呢?

  “成都很好,搬过去有搬过去的好处。谁说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决定了,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完成迁移工作。三个月后,我们一起回成都。”刘妍拍板道。

  徐庶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好再问。倒是蒋琬实事求是地说了句:“属下觉得,三个月有些仓促了。”

  “这个由师兄你来把握,尽量在三个月内把工作做完。川内也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你呢!”刘妍一摆手,表示这个事情不作讨论,转而对徐庶说:“迁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老师,您陪我去一趟江东如何?”

  “好!”眼下,徐庶除了一个“好”字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这不单单只是时间和距离的疏远造成了隔阂的问题,这完全是君上对臣下象征性的询问而已。这句问话本应得到徐庶的躬身一诺,偏偏徐庶此时心情复杂,千回百转之下只吐出了一个“好”字。

  老师尴尬的神情全都落在了刘妍的眼里,只是她假装没看见,继续听蒋琬汇报工作。四年多的工作内容,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汇报清楚的,主簿府上送政府工作报告用五辆牛车都没拉完。刘妍觉得看完这些报告十几二十天就过去了,别的事情都不用做了。

  她给了蒋琬三个月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她给自己的时间同样是三个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所以,在简单听取了一些汇报之后,刘妍就打断了蒋琬:“师兄做事我放心,荆州的百姓们也放心,您就放心大胆地去安排,尽快拟定一个名单给我,谁去谁留,你与老师尽快商议出个结果。我只提几个人,武将方面,三叔,小侯爷和他的副将庞德,这三个人一定是留下的。文官方面,马良,陈震,尹籍留下,有这六个人在,运转荆州事务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细节的事情,等我从江东回来,相信你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蒋琬连连点头,细细记下老板说的这六个重点人物。张飞、马超、庞德三人不用他多操心,军师徐庶会安排。他要重点关注的是三个文官,老板说有这三人就能运转整个荆州的事务,等于是让他把主簿的事务三分,交给这三个人,他当然要上心。

  交代完事情,蒋琬告辞出去,只留下刘妍和叙述面对面坐着,一时竟冷场了。

  刘妍低头翻弄竹简,等着徐庶先开口。对面徐庶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先说那一句。眼见徒儿低头只顾看文书,他思量再三,长潭了一声:“殿下这几日车马劳顿,想必也是累了,迁移的事情属下等自会那排妥当。”

  “我不累,一直想着要回来看看,这才刚到地方,怎么会累呢!老师还是和我说说江东的情况吧。周瑜我见过了,不堪一用,被我遣去种地了。孙权呢?您把他搁哪儿了?”

  这世上敢说周瑜不堪一用的,大约也只有刘妍了。此时徐庶也没有为周瑜惋惜,很平静地说:“孙权自杀了,属下斗胆做主,将他葬在了吴县。”

  “死了?他倒是舍得死,很好,去江东我倒是要祭他一祭。在他那个位置上,舍得死的,他可是第一个。”对于孙权的死讯,刘妍很惊讶。

  “他被生母抛弃,生无可恋了吧!”徐庶感叹了一句。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道,没了谁不能活啊!算了,死人就不去说他了。活着的刘璋活得还好吧?”刘妍随口一问。

  “他很好,殿下要不要也见他一见?”徐庶问。

  “不见,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刘妍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老师觉得,谁能接手您在荆州的事务?”刘妍等了又等,不见徐庶主动开口,只好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前面的对话其实都是铺垫,只有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刘妍只关心这个。谁料徐庶听了之后直接就拒绝了刘妍:“属下必须留在荆州。”

  “不行,您得与我一同入川,荆州交给其他人。曹贼已经退了,您没比较留下。”刘妍哪里能听见徐庶说不跟她走,立刻就毛了。

  “属下在这儿,您才无后顾之忧。川内有士元,有法孝直,属下就不去画蛇添足了。”徐庶语气平静,不见喜怒。

  “我不同意,您必须和我一起入川,这件事情不作讨论!”刘妍急了,一巴掌拍在案上:“眼下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慢慢找,曹贼退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徐庶低头,默然不语。就事论事,他在襄阳的作用的确不比以前了。江东已经平定,没了后顾之忧。北方曹贼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二分天下的格局已经定了。以后,荆州和江东要放在一起,统筹掌握而不是分而治之。有方才徒儿指明要留下的六个人,其实已经足够了。

  等将来江东那边的山越和世家的隐患排除,两州并一州也不是不可以,江东那边的降将降臣一大把呢!

  徐庶提出要留下来,自然是出于私心,刘妍回来后的表现说明她已经不需要自己时时在身边提点她了。而她对自己拒婚的恨意明显没有消除。徐庶觉得,她守寡每多一日,这恨意便更深一点而自己心中的愧疚也更多一点。

  他也说不清这愧疚究竟因何而起,怪自己言语不当?怪自己处置不当?还是怪自己一根筋不知变通?究竟怪自己什么,他自己都糊涂了。

  没理清楚这些问题之前,保持距离是最安全的做法,只是徒儿以前明明懂得这个道理,要不然她肯定不会选择入川,怎么现在她又这么斩钉截铁地要他跟着入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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