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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章 内讧


  给阮氏一闹,本就没有信心的阮致武更加不敢开口,局促的站在那里,手无足措。

  其实玉贞很想给他个薄面,可自己曾在父亲临终之时发誓,一要重振乔家,二要为父报仇,而今乔家算是重新振兴了,仇人也绳之以法,假如给了阮致武面子放了阮致文,母亲那关或许能够过去,但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丧父之痛,痛彻心肝,而父仇不共戴天,所以,她道:“我只是个生意人,管不得官府的事。”

  阮致武也知道人家不会答应,换做是自己,即便自己的爹又贪财又吝啬又非良善之辈,假如有人伤害了父亲,他是连报官都不会的,直接手刃仇人,换位而想,他能理解玉贞,转身就走:“行了我回去了。”

  玉贞喊他:“等等!”

  阮致武心头一喜,待回头,玉贞却道:“你是你,表哥是表哥,甚至舅舅是舅舅,别为此与我们生分。”

  阮致武有些失望,勉强笑了下:“不会的,本来就是大哥的错。”

  玉贞微笑,对他的理解表示感谢。

  阮致武回了家,事情没办成,也得需要向父母说明,他就硬着头皮来到上房院,张茉莉和宋绣程都在呢,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如何救阮致文,见阮致武耷拉着脑袋进来,阮福财一叹:“甭问了,一准没成。”

  阮秋氏又哭了起来:“玉贞那孩子挺好的呀?”

  张茉莉也哭:“乔玉贞是铁石心肠吗?”

  宋绣程冷笑着:“有她乔玉贞在,阮家就甭想好。”

  阮致武听她们骂玉贞,忍不住道:“是大哥先对不住人家的。”

  阮福财气的指着他:“你个傻狍子,致文是亲哥,玉贞只是你表姐,你站在哪头?”

  阮致武道:“我哪头都不站,我讲天理,大哥出事了你们着急,想当初姑父出事的时候,你们没见着急呢,莫说是大哥害的乔家,即便不是,乔家出事的时候,你们谁嘘寒问暖了,现在指望人家出手相助,你们把玉贞当个傻子吗。”

  阮福财心烦气躁,脱了鞋抓在手中就来打儿子,阮秋氏忙拦着,阮致武气的一甩辫子:“懒得管这破事。”

  阮福财气得跳脚骂,阮秋氏又是劝丈夫又是心疼儿子,哭天抹泪,没辙。

  宋绣程摇摇头:“这闹嚷嚷的,能解决什么问题。”

  给张茉莉使个眼色,然后前后脚的出了上房,待来到游廊上,同在廊椅上坐了,张茉莉神情沮丧:“你说我这命多苦,先嫁的男人就死了,后嫁的男人也快死了,我天生是守寡的命。”

  宋绣程本打算找她商量下阮家生意的事,宋绣程想趁机把阮家剩下的那些铺子都夺到自己手里,而这件事非得借助张茉莉不可,她想让张茉莉出面找阮福财,就说想把阮家的铺子对兑出去,用兑下铺子的银子来救阮致文,阮福财虽然吝啬,可他救子心切,一定会同意的,然后宋绣程就让张茉莉出银子盘下那些铺面,至于以后的事,宋绣程认定张茉莉是个蠢笨的女人,会为她利用,相信没过多久,她就把阮家的铺子都弄到了手,在曹家堡,她便也成了乔玉贞一样的巾帼英雄,并可以与乔玉贞抗衡。

  正这样盘算呢,听张茉莉自怨自艾,宋绣程灵机一动:“你还不知道吧,外头可是在传,说你第一个丈夫死了,第二个丈夫马上也要死了,你就是天煞孤星,克夫。”

  假如张茉莉能够冷静,就该明白,阮致文才出事,外头人怎么会如此议论呢,即便是议论了,也没这么快到宋绣程耳中,可张茉莉正处于悲痛中,脑袋里昏沉沉的,神智就不够清明,听宋绣程一说,吓了一跳:“外头真这么传的?”

  宋绣程撇撇嘴:“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克夫,一旦大少爷真给判了斩首,阮家人一定会把罪责归在你头上。”

  张茉莉拿着帕子擦了下嘴角,不过个无病呻吟的动作,宋绣程知道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也害怕了,推波助澜道:“大少爷害死了乔镇山,而今曹家堡又是曹天霸做主,你也知道曹天霸和乔玉贞的关系,我看大少爷是凶多吉少了,大少爷一死,你又成了寡妇,在阮家何以立足?”

  张茉莉低头沉思,半晌方道:“我成了寡妇,你不也是。”

  宋绣程淡淡一笑:“这不一样,我和大少爷是结发妻子,阮家断不会撵我走的,即便撵我走,我转身再嫁个好男人就成了,而你不同,你克死两个丈夫,谁还敢再娶你。”

  张茉莉很是不高兴:“你别一口一个克夫,我第一个男人命短是因为生病,大少爷命短是因为他害人,关我什么事。”

  宋绣程道:“你别朝我用气啊,这话是旁人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念在你我都是苦命的女人,我才好心提醒你。”

  张茉莉底气不足的叹了声:“可我能有什么法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死了,我就给他送终,之后我就留在阮家过一辈子。”

  宋绣程很是诧异:“你就想独守空房一辈子?”

  张茉莉反问:“不然呢?还改嫁?我怕……没人肯要我了。”

  宋绣程道:“关键你想留下,老爷未必肯留你,你也知道老爷最疼大少爷了,你又不是没见老爷伤心欲绝的样子。”

  张茉莉心思纷乱,靠着廊椅懒懒的坐着,转头去看渺远的天际,抿抿嘴道:“老爷赶我走,我就走,左不过是吃饭睡觉,在哪里不能过活。”

  宋绣程趁机道:“对啊,哪里都能过活,只要手中有银子,不怕没米做饭没布裁衣,也不怕没人伺候,更不怕没男人喜欢。”

  最后这句,她是咬着张茉莉耳朵说的。

  张茉莉点点头:“就是。”

  宋绣程刚想书归正传,发现旁边有丫头,就挥挥手:“都下去吧,我们姊妹在这里坐一会吹吹风,这天能热死人。”

  丫头们心里还替阮致文可怜,人还没死,一妻一妾没张罗救人却打算身后事,丫头们领命退下,宋绣程这才道:“当初你为了帮阮家可是拿出了不少银子,怎么,你不会想就这样离开吧?”

  张茉莉想了想,一拍身后的廊柱,无奈道:“我和他夫妻一场,算是我送给他的吧。”

  宋绣程很是替她抱不平:“你凭什么白送他银子,他都丢下你不管了。”

  张茉莉不明所以:“那能怎样?”

  宋绣程道:“怎样?把银子要回来啊。”

  张茉莉一愣:“要?你可知道老爷那个人,抠门的厉害,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呢,吃完了饭,都得用水涮涮碗,然后把涮碗的水喝了,我想要,他可不能给,再说现在阮家的生意不景气,大少爷又出了事,即便能给,也没银子给我。”

  宋绣程立即道:“没有银子还有铺子。”

  张茉莉凝眉思索:“你的意思,让我去要阮家的那些铺子顶替银子?”

  宋绣程亲热的拍了下她的手:“就是这样。”

  张茉莉有些犹豫:“大少爷尸骨未寒,我这样做不好吧。”

  她们真当阮致文死了呢。

  宋绣程哼了声:“怎么不好,现在不要,只怕以后想要老爷也未必能给,现在是机会,你可以说要了这些铺子盘出去,换了银子救大少爷。”

  张茉莉有些徘徊。

  宋绣程继续舌灿莲花的劝着,最后终于说服了张茉莉。

  密谋完,宋绣程心满意足的回了房。

  次日,她早早的起了床,喊丫头给她穿戴打扮,衣裳是绯红色的,非常艳丽,头上极尽可能的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戴上了,还有手腕上,玉镯手钏也戴满了,丫头在一旁好奇,这位大少奶奶是不是想逃跑?

  穿戴齐整,又叫人套车,还拾掇出个包袱夹在腋下,这阵势更像是要夹带私逃,丫头琢磨要不要禀报给阮福财和阮秋氏,无凭无据的,一旦不是,这位大少奶奶还不得打死自己,于是所有丫头只以目光交汇,什么都没敢问,什么都没敢说。

  宋绣程于是坐车离开了家,身边也没带丫头,只一个赶车的车夫,而车子走过了几天街,她就喊车夫停车,然后抱着包袱下了车,挥手让车夫回去,她自己就抱着包袱继续走。

  车夫领命回到家,张茉莉那里已经听说宋绣程神秘兮兮的不知往何处去了,刚好车夫回来,张茉莉就叫了车夫来问,车夫却说他也不知道大少奶奶去了哪里,他是半路给大少奶奶打发回来的。

  张茉莉一听,心道坏了,大少奶奶一定逃跑了,而今阮家这种情况,阮致文八成活不了,生意又没盈余,阮福财除了抠门也没旁的能事,阮致武除了舞刀弄枪啥都不会,阮致宝还小,除了花钱也啥都不会,阮秋氏人倒是不错,除了哭也啥都不会,唯独一个啥都会的阮致文快开死了,宋绣程猴精,一定是趁机逃跑,离开这是非之地,因为阮致文的案子还没有最后落定,不知道会判个什么罪,一旦株连呢,宋绣程她老爹可是混过官场的,差不多知道这么个理,所以宋绣程才会逃跑。

  胡思乱想一番,张茉莉也想逃,可是想起昨晚宋绣程说的话,自己嫁给阮致文,赔了那么多银子出去,而今男人就要没了,自己岂不是做了个赔本的买卖,不能人财两空,于是决定先找阮福财要回自己的银子,再离开阮家。

  这,就是今天宋绣程假扮“逃跑”的用意,就怕她有所犹豫不肯找阮福财要铺子抵银子,她果然中计,气势汹汹的来到上房,阮福财和阮秋氏还在商量如何救阮致文呢,她一进门就道:“呦,老爷夫人都在呢,刚好有件事跟你们说。”

  一直以来,阮秋氏忌讳她是个寡妇,不怎么喜欢她,淡淡的问:“什么事?”

  阮福财却觉着这个女人对儿子很有感情,以为是为了怎么救阮致文的事呢。

  谁知,张茉莉开口却道:“我刚进门那会儿,阮家生意不好,我就拿了很多银子出来贴补,而今大少爷落了狱,我想你们也不会让我继续留在阮家了,所以我得要回我那些银子。”

  阮秋氏一愣。

  阮福财却气道:“什么叫你的银子,你也是阮家人,你的银子也就是阮家的。”

  张茉莉撇撇嘴:“我的银子是我先夫给的,不是大少爷给的,怎么就成了阮家的呢,我也只不过是大少爷半路纳的妾侍,一没办喜事,二来我们两个也没生养一儿半女,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我得要回我那些银子,毕竟大少爷出事了,以后他也不能养我,我自己得养活自己,没银子怎么成。”

  阮福财气得指着她:“你胡搅蛮缠!”

  张茉莉如果不胡搅蛮缠,如何能够在前夫家里带走那么多财富,于是反唇相讥:“你蛮不讲理。”

  儿媳妇,还是个姨娘地位的,竟然敢跟自己这样说话,阮福财恼羞成怒过来想打,张茉莉身子一挺:“你敢,你打我,我就去衙门告你,让你和你儿子一起蹲大牢。”

  阮福财真就没敢下手,气得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阮秋氏一看这媳妇不好惹,就从旁劝解:“都是一家人,这会子就该齐心合力想法子救致文,节骨眼上闹分家,传出去让人笑话。”

  张茉莉道:“夫人还计较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大少奶奶已经逃了,我一个小妾留下来干啥。”

  阮秋氏一惊:“你说啥,大少奶奶逃了?”

  张茉莉点头:“对啊,今早拾掇个包袱,不能带走的就全穿身上和戴头上了,不信问问家里的丫头,还有车夫。”

  阮福财气的骂道:“这个贱人,这时候落井下石,悔不当初,就不该让致文跟玉贞退婚而娶了她,打她一进门,我就知道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阮秋氏急道:“这时候你说这些有啥用,赶紧叫人把大少奶奶堵回来,家里的女人逃了,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还以为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呢,丢的是阮家的脸,致武呢?快,叫他去。”

  家里的女人逃跑,即便是个丫头,于阮家脸上也是不光彩的,阮福财骂骂咧咧的去找阮致武,刚好阮致武在房里闷着呢,没法子救大哥,又不想看着亲哥哥送死,懊恼,上火,阮福财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喊:“快,把大少奶奶截回来!”

  阮致武不明所以:“大嫂怎么了?”

  阮福财气喘吁吁:“跑、跑了。”

  阮致武吃了一惊:“老天,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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