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爱过
晋王转身向前敲了敲门,侍剑应门,将他迎了进去。
看着面上青灰一片的欧阳子,晋王心中翻涌着诸多情绪。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如今都呈现在他面前,他却平白受了欧阳子的恩,如今这错综复杂的纠葛还真是难解。
侍剑搬来一张圈椅放在欧阳子床榻边,请晋王入座。
晋王依言在一旁坐下,侍剑轻声道:“殿下在此稍作片刻,我要去给师父炼制几枚丹药。”
闻言,晋王一愣,复又点点头道:“你可去寻常管家,这晋王府中就有炼药室,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找常管家就好。”
侍剑摇摇头道:“无需那么麻烦,我自己带了药炉和药材来。”
晋王仔细打量了侍剑两眼,点头没再说话。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欧阳子自昏睡中醒来。一抬眼就看见了端坐在床榻边的晋王。
欧阳子对着晋王点点头,虚弱的道:“晋王殿下赎罪,我如今周身真元耗尽,实在无力起身。”
晋王虚扶了他一下,回了半礼,复又坐下淡然一笑道:“欧阳掌门相救之恩,陈玉无以为报。不知陈玉能为掌门做些什么事情。”
这是要还欧阳子的恩了。至少在还恩之后,才能将前尘旧事拿到面前来说。
欧阳子艰难的扯了扯唇角,道:“我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晋王殿下做的,若殿下担心会因欠了我的人情而不好站在令师那边,便请殿下日后善待华山派上下即可。这便算是还了此次相助之情。”
晋王没想到欧阳子所求不是庇护,不是为自己,竟是为华山派,一时间倒有些错愕。
他郑重点头应允道:“欧阳掌门请放心,华山派只要不做危害武林或者危害大陈江山之事,便一直会是陈玉的座上宾。”
闻言,欧阳子喘息了片刻接着道:“殿下可以请令师前来一趟吗?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令师亲自言说。”
晋王迟疑了一瞬,起身向外走去。
柳天赐端坐在晋王疗伤的屋宇里,并不多说一句话。他的面上此时已经戴上了那张鬼面。
卫信就站在他身侧,同样一动不动。
晋王将欧阳子的话转达给柳天赐,后者沉思片刻起身跟着晋王向东宸阁走去。
卫信和晋王这才发现,柳天赐所有的行动都避免不了的会借助手中的天蚕丝。
柳天赐进入欧阳子身处的卧房后,便在方才晋王所坐的圈椅上坐定。
定定望着躺在床榻间的欧阳子,柳天赐的眼中满是仇恨的幽光。
“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欧阳子苦笑着强撑起身子,虚弱的喘着气。
“终究是没有称了你们的心意,很失望吧。”
欧阳子缓缓摇着头道:“自这件事发生后,我便选择了闭关,这些年无日不在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柳天赐冷冷的哼出一声,面具下的眼眸中净是寒霜,“你们也配与我谈良心吗?你我曾经是至交好友,可是你竟然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对我下那般重手。”
欧阳子双目中满是泪水只是摇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当年以武会友,他和柳天赐在昆仑山巅大战三日夜,自此便是相识恨晚,结成知交。
他将华山派绝学“长空飞流”全数教给柳天赐,柳天赐也将昆仑剑法传授给他。
那时候他们恨不能日日抵足而眠畅谈人生,只觉得相识恨晚。虽然那时候的他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柳天赐不再跟他如之前那般亲近,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凤天渡那个朋友。
甚至他为了帮凤天渡还救命之恩竟然将华山派的“长空飞流”传授给了尚未封王的陈玉。
虽然柳天赐传书给他将个中始末言说,虽然他在回信中应允首肯,可是他却阻挡不住内心的煎熬和妒忌。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无数怨念,就是将道德经念上万遍也压不住他心中的怒意。
那时候的欧阳子就像着了魔一般,他只能想到柳天赐为了凤天渡将他的满腔热忱尽数践踏。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报复便是和沈孟平他们联手,可是他哪里会料到沈孟平那么狠绝。
他以为他们三人设计了柳天赐,就算是终结了。
却不曾想白云龙和沈孟平会下狠手,白云龙手中长剑一剑斩下,便斩断了柳天赐双足。
沈孟平更是在柳天赐的怒斥下挥剑砍伤他那张倾世容颜。
欧阳子的心脏在沈孟平那一剑斩出之下便尽数碎裂。
沈孟平一剑斩出后,柳天赐摔下了山崖,欧阳子跄踉了一下差点也随着柳天赐跌向了昆仑山下。
他后来去山下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柳天赐的尸身。
他以为柳天赐已经死去,自从此他日日活在自责和自怨中。却不曾想柳天赐如今还尚在人间。
他满眼尽数是泪,面上满是自责和痛楚,“如今你想要复仇便尽管来吧。这些都是我该得的。”
柳天赐缓缓抬手将面上的面具拿下,冷着嗓音问道:“你能想象我镇日对着这样一张脸的那种心境吗?”
欧阳子痛苦的盯着那张脸,试图从上面寻找出当年丰神如玉勾魂夺魄的样貌来。
只听柳天赐接着说道:“你又能想象那个孽畜将我自山下救回,关在密室里日日虐待吗?”
欧阳子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柳天赐。这么多年他的声音都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嗓音平淡而清凉,可是那里面的伤痛明明白白的透了出来。
“沈孟平他怎么敢?”欧阳子颤抖着嘴唇道。可是旋即他便收住了口。
沈孟平怎么不敢,他当然敢。
若是不敢他何至于会勾结自己和白云龙对柳天赐做出这样丧德的事情。
柳天赐眼神冷冷的望着他,突然诡异的一笑问道:“你是不是爱过我?”
欧阳子惊恐的望向柳天赐,张口便要否认,却又无力的垂下了眼眸。
爱?
是与不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一直以为那是对朋友知己的情谊。
可若那情谊不是爱,怎么会任由妒火中烧,最终酿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想摇头,却又不自觉的点了头。
或许这才是当初自己做出这些事情的真相。
而事实一旦被剥落,真的是切肤般痛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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