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冬日游子失怙
“师父！”陆羽闪电般地抬起手，接住了智积坠落的手掌。但手掌触及到的，已只剩下了僵硬与冰冷。
“师父你没事吧？”陆羽的脸上显出了慌乱之色，他一边轻晃着智积的胳膊，一边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向智积的胸口探去。
从智积的胸口处感受到的，依旧是僵硬与冰冷。
“师父你别吓我啊！”陆羽颤声说着，又将手指探到了智积的鼻孔之下。
那里已没有了丝毫气息。
“师父。”陆羽轻轻地放下了智积的手。
“师父。”陆羽涕泗横流，颤抖着为智积整理起了凌乱的衣襟。
“师父！”陆羽纵声长啸，那声音凄厉哀转，如同失群的孤儿般，溢满了悲苦与无助。
之前的恶战中，陆羽也受伤不轻。此时他悲从中来，只觉喉中发涩，接连咳出鲜血。
“师父。”陆羽眼前一黑，伏到了智积的身上……
最终唤醒他的，是从嘴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陆羽口干舌燥，张开嘴便大口吞咽起来。
温水入喉，陆羽恢复了几分气力，缓缓张开了眼。
在他的跟前，程华正俯身为他端着盛水的瓷碗，眼中满是慈爱。
“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陆羽心中疑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见他睁开眼，程华也微微一愣。随后她便双眉上扬，将目光换回了往日的凌厉：“醒了？那就自己端着！”说着便将碗推到了陆羽的手里。
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陆羽仰天喘息了好一阵，然后缓缓地爬起身。
他的身下铺着张鹿皮，身旁燃着火堆，上面有用架子托着的鹿肉。
小小的山洞温暖如春，很是舒服。
然而洞中却没了智积的身影。
“我师父呢？”陆羽摇晃着爬起身，冲着程华怒目而视。
“我在外面用木柴搭了个台子，把他的放到上面了。”程华眼中也忍不住透出一丝伤感。
二话不说，陆羽便冲出了山洞。
果然如程华所说，洞外的空地上用木柴搭好了台，智积的尸体正端坐其上。除了再不会动以外，一如生前的模样。
陆羽站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冲着智积拜了三拜，而后转身便向北走去。
“你要去哪？”程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给我师父报仇！”陆羽眼中含泪，咬牙切齿地道。
“什么？”程华将眉一挑，“你给我回来！”
陆羽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大步向前。
“你给我回来！”程华尖声叫道。
陆羽依旧没有理会，他的背影在程华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
这次程华不再言语了，她身影一闪，鬼魅般飞掠而出，拦在了陆羽的面前。
“你去干什么？去送死吗？”说着，程华探手抓向陆羽的肩头。
“你管不着！”陆羽高声呼喊，毫不留情地使出风起青萍攻向程华。
程华“嘶”了一声，眉宇间带上了怒容，即刻出手还击。但双掌将触之时，她还是怕伤到陆羽，暗自收回了一份力道。
拳掌交错，两人转眼间已斗了数招。虽然经过智积的灌顶传功，陆羽的内力已突破至真境。但他对此境界还不熟悉，所以还发挥不了真境般若功内力应有的威能。再加上他旧伤未愈，出招间牵动痛处，难免受到影响。
若当真放手一搏，程华早已得胜。但她怕伤到陆羽，因此出手时多有顾忌，陆羽又是一副拼命的模样，因此一时半会儿还制不住他。
程华心中烦躁，忍不住喊道：“报仇报仇，你就知道报仇！难不成你师父的尸身就这样放在这里？”
这句话就像机括的开关一般，顿时令陆羽停了下来。
“不能把师父扔在这！不能！”陆羽摇晃着脑袋走了回去，重新站到了智积尸身的面前。
“师父说过，他圆寂时要火葬，我要油和骨灰坛。”陆羽喃喃自语。
“油已经倒上去了，骨灰坛也准备好了。”程华指了指放在洞口的漆黑瓷坛，又掏出火石，点燃了早已备好的浸了油的木棒，递给了陆羽。
“多谢。”陆羽接过火把，迈步来到了倒好油的木台跟前。
瞧着智积的面容，陆羽忍不住回想起了他与智积相处的种种。幼年时朝夕相处的年月，成年后偶然一见点滴，如今都变成了温暖又心酸的回忆，让陆羽想将它们牢牢地刻在心中，永不遗忘。
“此生能有你做弟子，为师很高兴。”智积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在陆羽的脑海中响起，陆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此生能有您做师父，弟子也很高兴。”
说完，他便挥手将火把抛到了木台之上。
火焰冲天而起，转眼间便将智积的身躯吞没。
而陆羽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智积的躯体渐渐被烈火吞没，化作灰烬坍塌下去……
火焰燃尽，陆羽等不得灰烬彻底冷却，便从一旁端来骨灰坛，收敛起了智积的骨灰。
除骨灰以外，陆羽在智积的遗骸中，还发现了九颗舍利子，均有龙眼大小。
这九颗半透明的舍利子呈现着彩虹般多彩的光芒，看上去极为绚丽。
“师父功德圆满了！”陆羽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几拜，然后小心地将者九颗舍利子用布片包了起来，放到了怀中。
收敛好了智积的骨灰，陆羽抱着骨灰坛来到了程华的面前，向她微微颔首：“多谢前辈帮忙，晚辈要告辞了。”
然而程华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而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刚刚给你吃的烤鹿肉怎么样？不难吃吧？”
陆羽顿时一怔，之前火化智积时，程华曾拿来洞中烤的鹿肉来给他吃，但他不知对方问此事的用意。
“味道不错，多谢前辈了。”其实陆羽根本想不起鹿肉的味道，只是怕惹她生气再添麻烦，所以才如此说。
“那就好！”程华满意地点点头，继而问道，“你现在要去哪？”
陆羽叹了口气：“先去汉中与阿宁和义父会合，把师父的舍利送回龙盖寺吧。”
“嗯，这就对了。记住，你师父希望你好好活着。”程华语重心长地道。
“知道了。”陆羽点点头，“前辈你去哪？”
“我啊，我要去找人算一笔账！”程华的眼中显出了寒光。
“那咱们就此别过！”陆羽朝着程华躬身一礼，紧紧地抱着骨灰坛，向山外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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