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血色蔓延，同仇敌忾
当温翰龙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都疼。举起手挡住了刺目的阳光，然后他呼腾一下戒备的坐了起来。“唔……”胸腹撕裂一般的痛楚让他冷汗都冒出来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一把好听的声音：“别乱动，好不容易止住血，你不要命了？”
温翰龙抬起头，就看到了方灵姬。方灵姬没有易容，正在一个水盆中洗手帕，手帕上全是血。她瞪了温翰龙一眼：“你身上那么多伤口，没死已经是奇迹了。老老实实赶紧躺下，省的给你办丧事！”
方灵姬说话不客气，把手帕拧干啪的往温翰龙脑门上一拍，动作还有点粗野。但温翰龙呆呆的看着方灵姬，话都忘了说了。上一个记忆中，自己在黑暗绝望中漂荡，浑身失血，连视线都模糊了。现在一睁眼，却在一片光明中看到了方灵姬，一个颜值满格的妹子。这反差太大了，宛如从地狱中升入了天堂，简单来说——他被治愈了。
“姑娘你是……”
“你少说话。”方灵姬对外面叫了一声：“师父、师姐，这家伙醒了！”
不多时，杨奇和罗雨溪走了进来。看到杨奇，温翰龙挣扎着起来道：“杨奇，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个情。但现在能不能帮我个忙，赶紧转过龙王角，全速向前追，我必须去通知大哥他们！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必有厚报！”
温翰龙语气很焦急，杨奇点头道：“帮你忙没问题，马上要到龙王角了。但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袭击了你们？”
提到这个话题，温翰龙一阵失神，然后握紧拳头，好像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中。但他毕竟是意志过人，喘了口气后哑着嗓子低吼道：“一个人，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突袭了我们！”
他瞪着眼睛，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狰狞可怖。随着他的描述，众人渐渐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从头说起。
从香草坊购买了芳香玉佩之后，三条龙乘船离开八方城。那条大船是长河三帮的旗舰，平日里三条龙各自有各自的手下，有各自的业务，不在那大船上。将芳香玉佩献给了长河三帮的大龙头之后，温翰龙就回到了自己的船队里，去做自己的业务。
几天之后，他忽然探听到江湖传闻：关于欧冶子的离世、关于奇玉就是奇遇的传说。然后他就接到了密令，是大龙头亲自下令，让三条龙全部到长河上游集中。转过龙王角，沿支流直下，这是去往南荒的捷径。听到这个密令之后温翰龙就领悟了，那块芳香玉佩可能就是奇玉之一。自家的大龙头，一定发现了什么秘密。
带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温翰龙很小心的收拢队伍，带着亲卫队火速赶往龙王角。
就在通过三天峡口的时候，他们被突袭了。
“我一开始没有看到人影，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来的。但现在想想，应该是从两边的山崖上跳下来的。我只是忽然听到一艘船上响起了喧哗声、惨叫声，然后那条船上就燃起了大火，紧接着就没有声音了。随后是另一条船、第三条船。一片漆黑中，我甚至看不到敌人在哪，只知道有人在杀我们的人，而且速度很惊人、很恐怖。”
“每一艘船上都是好手，每一艘上都有压阵的高手。我手下的队长，他们身手都不错，但我甚至没有听到兵刃撞击的声音。一艘艘船，一个接一个的燃烧起来。我知道那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敌人。我下令让船只分开，能跑几个是几个。舢板、水靠、水鬼囊，所有本事都用出来了，但是只能听到一声声惨呼，然后河水都变成了红色。”
“当我的船驶出峡口的时候，后面所有的船都已经沉没了。没有风声，没有人声，没有惨叫声，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温翰龙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他喘了两口气稳了稳情绪后恨恨道：“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婊/子养的！那家伙就这么单枪匹马的上了我的船，喊了一声大龙头的名字，然后就开始杀我的人，一剑一个不停的杀！”
杨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那人在找你的大头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看清。”温翰龙颓然摇头道：“他太快了，就像一个幽魂，我完全跟不上他。有人打翻了火烛，然后我的船也燃起了火。火光中只看到他一身黑衣，一把宝剑，闪到哪里哪里就倒下一片。我根本阻止不了他，只能逃、拼命的逃！我穿上了普通帮众的衣服，趁乱跳入了河中，但依然被重伤。”
他拍着自己全是绷带的身躯，脸上的苦笑比哭还难看：“连面都没有看见，只是一瞬间，我就成这样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伤了我！”
他学过龟息功，凭着一股韧劲儿在水中潜游，从流飘荡不敢擅动，最后藏在了尸体堆中。他浑身失血，又泡在水中很久，头晕眼花的觉得自己死定了。直到听到了船声，凭着最后的意志游过来爬上船，劫持了船长。但那个时候他一丁点内力都没有了，彻底不行了。
“然后，就遇到了你们。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字字属实，绝无虚言。”他抓住杨奇的手，瞪着眼睛低吼道：“现在大龙头他们有危险，我求求你帮我一把，哪怕只是找到一艘我们帮派的船、一个帮派的据点也行！让我把消息传出去，决不能让他们也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杨奇看着温翰龙的眼睛，然后郑重点头：“行，正好与我们航线相同，我们全速前进，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谢谢、谢谢！”温翰龙感激的点着头，然后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
留下方灵姬照看病号，杨奇和罗雨溪走上甲板。
“师父，突袭长河三帮的，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很有可能。长河三帮是大帮派，长河上的巨无霸，能够以这样赶尽杀绝的态度来惹长河三帮的人，整个天下都不会很多。而且一身黑衣、夜间伏击、速度奇快，都符合特征。”杨奇望着前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叹道：“好几百人的船队，说杀就杀了，最后只有温翰龙一个人逃出生天，而且只是勉强逃生。温翰龙的本事我清楚，看来这个凶手要比我估计的更可怕。八方城那一次，他只是没敢放开手脚而已。”
罗雨溪闻言不由担心道：“那我们……”
“不要怕。”杨奇声音沉稳，透露出强大的信心：“世上没有无敌的人，他有强的地方，就也有弱的地方。稳住阵脚推进过去，我们变强的速度比那边更快。”
“嗯！”罗雨溪点头，看着杨奇的侧脸，她忽然很安心。
快船一路向前。龙王角是长河上游一处重要的拐角，是一个Y字路口。长河在此分叉，上面这根叉是真正意义上的长河，东流入海。下面这根叉流向中土西南，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潞江。与相对平稳宽阔的长河不同，潞江水流湍急，操舟难度更大，即便是最老道的船员也不敢轻言在鹭江上打滚。
但在这艘快穿上有一个温翰龙。在这长河水系上，原本的船长如果能算是“好手”的话，温翰龙的航行本事就是“高人”。
“都抓紧了，我们要加速了！”乘着潞江的波涛，快艇如同在玩激流勇进一般向前疾驰。在温翰龙努力的操持下，快艇基本稳定。偶尔有点险情，杨奇帮衬一把也就过去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就是这种乘风破浪的感觉。
但众人的心情并没有随之舒展，因为一路所见都是血色。
长河三帮的船、人、据点，所有温翰龙能想的起来的机构，全部是一片血红。潞江仿佛变成了血管，流淌的不再是清澈的江水，而是红色的冤魂。
“不、不！快点，再快点啊！”温翰龙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日夜不休，顺水疾走。第三天夜里，杨奇站在船头上，他忽然耳朵一动低声喝道：“前面有动静，我先走一步！”咚，他脚下一跺飞出船外，投入了夜色里。
温翰龙心下焦急，但只能全力驾船。片刻后，他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惨呼声、吼叫声，和当日自己被袭击时一样。他脸色大变，下令全速划船。快船转过一个弯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温翰龙呆住了。
只见一艘庞然大物在水面上燃烧着，那是一艘有三根桅杆的大船，巨大的帆上画着三条各不相同的龙。但那巨帆在熊熊大火中化作纷飞的火星，照亮了大片夜幕。
“不、不不不！不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温翰龙大吼一声，驾船就往前冲去。但驶到近前之时却能看到，整个船体在扭曲断裂的深沉声响中倾斜、沉没，行将崩溃。咯吱咯吱的断响声、呼啦啦的火焰声、惨呼的人声，混合成悲惨的绝景。这景象瞬间击穿了温翰龙的身心，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但他身边却响起一声大喊：“别傻呆着！”回头一看竟然是方灵姬，小姑娘卷起袖子拿起绳子：“还有人活着，赶紧救人！”
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巨舰的尾端船壳忽然爆裂，巨大的木板呼啸着飞出老远，露出一个洞来——是被人一脚踹开的！
“接好了！”只听杨奇一声吼，然后好几个人影从洞中飞了出来，划过一个个抛物线投向了这边。温翰龙运起功力勉力接住那些人，全部是人事不省的帮众，但毫无疑问还活着。
扑通扑通，大船上还能动的人像下饺子一般从大洞中跳进水里，游上了快船。同时，杨奇抓着两个人跃回了快船甲板上，赫然是方海龙和项枭龙。两人没死，只是脱力了，浑身被鲜血染透。
“大哥、二哥！”温翰龙赶紧扑上去。
项枭龙咚的一锤甲板，恨恨不平道：“他奶奶个熊的，这么多人杀不了他一个，真他娘****的混账！等着吧王八蛋，下次见面打爆你的卵蛋！”项枭龙咒骂不停，什么难听说什么。方海龙还算是说了点有价值的东西，对温翰龙简略道：“一个人刚刚突袭了我们，要抢玉佩，最后被大龙头引走了。”
温翰龙紧张道：“那大龙头……”
“不用担心，大龙头本来就厉害，又学了玉佩上的功夫，保命本事一流。”方海龙倒不是特别担心，他回过劲儿来，站起来捶了杨奇胸口一拳：“哥们儿，如果不是你我们就烧死了，欠你一条命。”
杨奇没跟他客气，挑关键的问题问道：“突袭你们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认识。武功很高，剑法很强，非常狠辣。但感觉有点奇怪，像是刚学不久，有点生疏，要不然我们也活不下来。对了，他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看起来好像没有脸一样。”
这时，轰隆一声爆响，巨舰扬起冲天火光后加速下沉。众人一起看着走入终末的巨舰，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众人的脸，每个人脸上都百味陈杂。面对不可抵御的侵袭时，任何人的心情都不会简单，但最终只会趋向两个结果——妥协，或者反击。
而这两个结果，将人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三头龙沉默着，最后酝酿成一种愤怒和杀意。杨奇知道，他们是第二种人，所以杨奇点头道：“看来，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方海龙咧嘴一笑，鹰隼一般的目光透着凶狠：“但最后杀掉他的人，必须是我们！我们要亲手为兄弟们报仇！”
“这种事到时候再决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你们的大龙头——你们的大龙头够强吗？”如果够强，如果能比刀侍还强，杨奇就有把握在合击的时候给那黑衣人一个教训。
“你没听过梦龙王的名头吗？”方海龙眼角中带着骄傲：“我们的老大，是先天三重天，王者巅峰！”
王者巅峰要比刀侍强一大截，和三妙夫人、金刀王一个水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最近好消息不多，这算是一个：“你们老大会去哪？”大河茫茫，烈焰滚滚，杨奇也找不到可以追踪的痕迹。
“我们老大是个倔脾气，定下的事从来没有改过。”项枭龙一拍膝盖站了起来：“所以老大只会走向一个地方——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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