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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述缘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超然之态直避行游。文子俊陈枫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很显然,所谓的“三龙大遁”绝非寻常.

  这个时候卫飞又站了出来,“此中因果根本不为因果,强做因果,源头也在你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学足了陈枫不阴不阳的强调。

  青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瞳孔缩了缩,脸上笑容不减,“你就是那传闻里超越佛道之外的旗门传人?”

  卫飞嘿嘿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抖抖肩膀,“你也姓谢。而且就是他……”伸手一指已经悄然死去的老头,“谢六的师父,若是依灵宝门的排辈,你当该是甘字辈。”

  青衣老者的笑容里闪过一丝惊诧,随之轻笑一声,尽显潇洒飘逸,语音中也是豪爽脱俗,“不错!我便是灵宝谢式,号甘明。旗门果然不俗,令我期待万分。”

  卫飞嘴角上扬,更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谢六是个孤儿,自幼蒙你收养,他在门中算是属第六个弟子,所以为他起名谢六。以资历而言,谢六应是你门中最有天赋最具潜质的,可是你却忽然之间逐他下山。其时乱世当道,民不聊生,在山中成长的谢六无法适应战乱的年代,有时竟为杯水折腰,于是性情渐变,对人世只有爆反之心,他至死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当日逐他下山。”

  “为什么呢?”谢甘明反问道。此时陈枫文子俊都在紧张的推算着三龙大遁,行游天松子的心神陷在谢甘明与卫飞的对话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谢甘明的身体悄悄移动了一下。

  “我猜是因为你想将谢六培养成灵宝的下一代传人。”卫飞说,“以谢六潜质过人的慧根,最能继承你的衣钵,然而玉不啄不成器,慧根愈好之人愈要入世修行,以磨其性。你让谢六提前出山,而不释其因,就是为了磨去他心性上的浮躁,然而却拔苗助长,谢六下山正值战乱时期,他空负一身风水绝学却无从施展,乱世当中,生存都不易,谁还将随时被炮火炸掉的空所放在心上?在此情景下,谢六巧遇常家大富出生……”

  说到这里,卫飞忽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因通灵过多而产生的症状开始显现出来。这种消耗远比一场剧烈的运动付出的要多,其实某种层面上讲,通灵也是种静态的运动,只不过消耗的是由精气神形成的另一种能量。

  略略调整,卫飞暗中用龙门派的仙人睡呼吸了几次,果然精神振作不少,真不知行游知道了会做何想,只是那种触景生灵的感觉,却似乎越来越远。

  “常大富出生那日,谢六刚好由灵宝辗转至此,他一路艰辛,饱受风雨,遍尝人世沧桑,早已心性大变,又不解师门之举,那时他满心憎世,眼脑之中全是报复之意。”

  谢甘明脸上笑容看上去不再那么自然随意,“为使他早日成才,我也许操之过急了,磨性磨性,便是要磨去他这些劣根,或者我该换个方法。”

  这个磨性在各门派都普遍存在。一是由于门户观念,他们往往对新入门的弟子持一种观望的态度,长期不授其法以考验弟子的忠心与耐性;第二便是谢甘明所说的。修行说到底修的还是心性,因此佛家如禅宗等,都非常注重入世修行,在他们看来此为磨性的重要手段。陈枫所在的旗门更是认为,为使心性清明,与其打坐时死守强绝意念,反而不如融入红尘,亲身经历声色****的磨练,有很多事惟有经历过拥有过方能舍弃,当年释迦摩尼之所以可在菩提书下顿悟成佛,也与他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大有关系,贵为王子,权富与他自然如同云烟,人的yu望根源同在与此,你愈是在意的也是最为缺少的。

  卫飞心中一动,但欲细想,脑中便是一阵空白。掂量了一下,卫飞觉得谢甘明此话中前后不付,他不像陈枫那样有着一定的基础,知道谢门灵宝传世数百年,且被誉为风水之尊,这样的传承历史,肯定有着他独特的解惑答疑的方法,以谢甘明之风姿,因材施教不在话下。

  “恐怕并非如此吧?”卫飞仿佛洞悉了什么一样,嘿嘿一笑,接着说:“那日谢六饥渴交加,流浪于此。而这新开铺巷中的常家适逢长子大富出生,千家同贺,常家也设善斋布施。”卫飞的样子像是故做神秘,“你知道吗?常家在此地一直都是行善好施的人家,谢六前上讨水,却数盏之后,才有人奉上,且茶水里漂浮米糠,需吹水方能饮用。谢六自视衣衫破烂,以为常家鄙视于他,再加上被你逐出师门,以及乱世中的颠沛流离,谢六于是怨怒异常,因此穷60年之久,布下这个玄武遁。”

  “这岂不更说明了常家前种此因,故收此果。”谢甘明似是对卫飞越来越感兴趣,口中说话,眼睛也紧盯着他。

  卫飞却是愈加昏沉,他初时只是在老宅那晚眼见老郭周身冒出青光,一时兴起,让陈枫教了他仙人睡的口诀,但从未认真的有过习练。刚才虽然依靠通灵的体质已经内外接通,呼吸间灵气入体,可毕竟只是初通,又不知如何运用,此刻再也无法维持灵态,关于谢六的记知就此断掉,张张嘴,脑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那是因为以谢六焦渴之极,热水下腹,必伤肠胃,在茶中洒入米糠,可在吹拂间使茶水凉却。”陈枫终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也不知从所谓的三龙大遁里推算出了什么,“磨性本就该因人而异,以谢和卿前辈独创灵宝门的风采,更修前法,开风水之先,传世至今,恐怕不会执著于这样的陈规旧法,况且若是为灵宝的衣钵着想,你又怎么忍心让谢六如此在乱世中迷失本性?”

  谢甘明蓦的抬起头来,“你是谁?”

  当谢六眼见玄武遁催而不发反复循环,早已心神枯竭再也支撑不下,无声无息的离世而去,谢甘明在一边暗中趁行游文子俊陈枫等人放松之际,成功催动玄武遁,当时文子俊和陈枫一居土位,一居木位,对他形成夹围之势,他就以为两个人便是旗门和千机传人,但后来卫飞一付高手的模样,这会他反而分不清三个人真正的身份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陈枫自顾说道:“不管梦魇还是四灵玄武遁,这等玄术即便以谢六过人的天赋,也不能凭空得悟,除非他有十世修行的福缘。但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十世修行积累的功德护佑。”不知不觉又习惯性的不阴不阳起来。

  行游也想起一些来,“不错,我先前还在疑惑,能施梦魇玄武遁的人,竟然不知道旗门。”

  陈枫说:“那是因为谢六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药引。以他如此的功力和见地,还不足以立下这个玄武遁,他的所做所为甚至没一步都在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局势算计中,根本就是有人利用他天生的慧根与灵性来催动这个三龙大遁。”

  言下之意是说,谢六自入灵宝门,谢甘明就利用谢六深厚的慧根,在授艺时暗中点而不醒的指引谢六渐悟梦魇玄武遁的术法,在谢六自以为自己应该是灵宝正宗传人的时候,谢甘明忽然逐他下山,令他种下心魔,从此沦落。

  百年前,谢和卿忽然公开提出风水定局应该依据现实的山水走形来龙起脉,而不能死守罗盘定位和先人留下的例证,一改当时的风水核心理论,从而创立灵宝门,除开哲学辨证的引入,灵宝的另一大特征就是推沉出新,所以对待没门下可继承衣钵的弟子,谢式没有理由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逐其下山以磨其性,天才之说,心性往往偏激,而且专于一项弱于全面。

  “什么?”行游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说,谢六之所以因为杯说与常家结怨,竟然都是他的布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虽然在刚遇到陈枫的时候,因为神通五决而一时蒙蔽心神,竟然发出了道家的天符,号知天下同道围抓陈枫。但他毕竟自幼修炼,百年道行,心思其实很朴实,所以无法接受谢甘明的举措。

  谢甘明没有说话,负起双手,抬头望天。雨后初晴,天空湛蓝一片,中有浮云朵朵,周边绿荫成林,寂静中时光仿佛逆转,回到60年前。

  “辫龙之术,诀要有三,龙首龙腰龙尾,可分雌雄,以形以势……”谢六坐在山头上,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子依照对面绵延的群山走势,摆成一个相似的脉络。

  “山脉之尾去势有力,中间桥梁高拱,超于头脚,而龙头尖角挺起,却一泻而下,形成深谷,摆尾拱要该是条腾龙,只要在这里稍做布局,便可使它冲天而起。”

  “六师弟,六师弟!该用饭了。”远处传来谢四师兄的呼唤。

  “我这就来。”谢六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将一棵石子放在他摆出的的龙形前下方,那个方位实际是条陡壁,几乎呈90度角直切山谷。而灵宝门便在山头上。“这样,灵宝就可以仰首飞跃了。”

  谢六嘻嘻一笑,随即皱起眉头,“在龙首下方做局,即能支起龙头而完成腾飞之势,那么神龙飞天,若是在其腰腹牵引,岂不是可以泻去龙气……”

  忽然一脸狂喜,“这难道就是师傅那天偶然提起的四灵遁的绝技?”强忍着兴奋仔细看了看对面,小心的抽去一棵石子,果然他搭起的龙脉一下便塌陷开来。

  谢六大叫一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四师兄,四师兄,我在这里。”

  “我一猜你也在这儿呢!师傅昨天刚教了寻龙辨龙篇,你是不是又悟到什么?”

  “恩!”重重的点点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兴奋,“四师兄,我刚刚悟到了四灵遁,原来生克制化这四字决,竟然这么深奥,刚入门的时候师傅就讲五行生克……”

  “呵呵,师傅不是常说大道至简么?”看着这个单纯灵气四溢的小师弟,谢四充满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小六,我和你其他几位师兄一样,虽然是谢式的嫡传,可都比不上你的慧根,也许以后灵宝的振兴就全靠你了。”

  谢六握紧拳头,用力一挥,认真的说:“四师兄,我一定会努力的。”谢四拍着他的肩膀一笑。

  与其他谢式弟子不同的是,灵宝内只有谢六是个外来,谢甘明捡来的孤儿,但这个除谢式嫡传五兄弟之外的小师弟,却是聪明乖巧,悟性非凡,深得大家的喜爱,他总是能领先众人一步,将灵宝术法进一步的提升,灵宝上下都将这个小师弟视为为了振兴门派的希望。

  “小六,今天大师兄特地要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烧茄子。你三师兄还说要是你能有新悟,他就帮你抓只叫天雀,记得等会逗他一下。”

  谢六开心的笑了起来,满心都是幸福之感。夕阳沉落,不远处灵宝门所在的山头炊烟飘起。

  “啊!”的一声尖叫,谢六从昏沉中醒来,伸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水,他身上的那件粗白洋布衣杉已经破烂不堪。此时的他正无力的倚在新开铺的巷头。在经历过战乱、流亡、绝望之后,刚才的那个片段是他离开灵宝之后最快乐的记忆,惟有在这个梦里,他才能暂时压抑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委屈和悲愤。

  “为什么?”谢六闷吼一声。那一天他没有吃到烧茄子,三师兄也没有给他抓一只叫天雀,由山头回到灵宝,他只看见师傅谢甘明青色的背影,和一个被逐下山的师门严令。不光是他,灵宝众师兄都没有想到,谢甘明没有做任何解释,就连留给他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给,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还是离山时的着装,虽然早已丝丝缕缕的,但仍能从上找出灵宝门的标志。

  谢六靠在墙角,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权贵车马走过,巷中依然传来鼓乐声,挣扎了一下,谢六勉强站了起来。

  “滚开,******臭要饭的。”一个人掩着口鼻,面露厌恶之色骂了他一句,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过来踢了他一脚。谢六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又摔在地上,喘了口气谢六习以为常的又再爬起。

  “好走,好走!”常夫人怀抱刚刚满月的儿子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转头间看见面色蜡黄的谢六,“这位小哥,今日小儿满月有喜,近来喝一杯吧!”

  “不敢不敢,落魄之体,恐辱贵室,若夫人有心,只求杯水……”

  “去先给这位小哥备杯茶水来。”常夫人吩咐仆人后,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六,“听小哥谈吐不凡,不似常人,又何至如此?”

  谢六舔舔干枯脱皮的嘴唇,嗓子眼里渴的几乎要冒出烟来,“不瞒夫人,我只是个风水师,虽然师出名门,但是这个世道……唉!”最后一声长叹,已经是哑着嗓音了。

  “没想到先生竟是方外高人。”常夫人口中对他的称呼已由小哥转为先生,却似乎对他几乎虚脱的样子视而不见,又小声附在另一名仆人耳边轻声说几句,“那就恳请先生为小儿批示一番了。”

  “夫人贵姓?”

  “夫家姓常,小儿取名继业,是为子承父业,可使常家百年家业顺续下去。”

  谢六看了看常夫人怀抱中熟睡的婴儿,“我观常少骨骼清奇,绝非凡辈,然而术语有云清贫浊富,所谓铜臭,实为富气,常少相貌秀气,再取雅名,则反消运势。”

  常夫人轻轻将婴儿换了个姿势抱住,“还请先生多赐几句。”

  谢六沙哑着嗓子说:“此巷布局后有山前有水,显是出自高人之手,住在这里非富即贵,但同样因为如此,一块福地却荫运了那么多的人家,其势必定渐弱,这局并非长久,尤其对后世毫无益处,只能使家主一时显赫。”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出,自被离开灵宝后,常人人还是第一个对谢六如此和善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先前入院端水的仆人还是没有出来。

  常夫人一楞,“先生是说这里不可久居?”她知道一些关于新开铺巷的传闻,据说这是有奇人设计的风水宝地,城中略有地位之人,莫不以能在此建宅为荣,现任谢六的话使她不解。

  “富有万金,然千人分之,所得也无几……”说到这里谢六实在无法支撑下去,这才看见那个仆人手捧茶碗缓步走来。

  抢一样的接过茶碗,谢六刚要痛饮,忽然发现茶水里竟然洒满了米糠,再看向常夫人,只见她正低头含笑的望着怀里的儿子,似乎对他刚刚做出的新开铺布局的论断没有放在心上。

  端着发烫的茶碗,无奈之下,谢六只好不断的吹去浮在上面的米糠,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

  常夫人等他慢慢将一大碗水喝完,才问道:“好些了么?”

  谢六一大碗水入腹,将嗓子眼的青烟浇灭,却从心里冒出另一股火来,常夫人这句问话连同此前的种种举动,在他眼里,全都是一种刻意的嘲弄和羞辱。

  其实谢六不懂,像他这样饥渴交迫几近虚脱的身体,见到水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想痛快的喝个够,于是热水就会伤及腹胃,常夫人在茶水里撒上米糠,正是要他吹拂米糠而降水温。

  被逐师门颠沛流离的谢六哪还能想到这些,又看到常夫人慈爱的笑脸,脑中升起一个恶毒的报复念头,“风水宝地?哼,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儿子,那么我就让你常家绝后,还要断绝这巷中的所有布局,永无翻身之日。”莫名逐门在乱世中随波的谢六,终于心魔高涨,由一个纯真的少年完全蜕变。

  “不知夫人是否常感周身劳顿懒散无力?”

  常夫人脸上首次露出惊讶之色,“正是。常家为此地大户,外有铺面内有宅院,但都无须我出面打点,可我却时常乏力昏沉,遍请良医,补品无数,依旧如此,莫非先生知道病因?”

  谢六一笑,“此正是巷中布局而至。在巷中常家居正位,依次福荫之气流逝会最先从常家人显出,我猜常老爷此刻也是深有腰疾。”

  常夫人匆忙将怀中的婴儿抱给旁边的奶妈,“好好照料少爷。”再向谢六一礼,“先生神人,感问如何破解?”

  谢六接过先前的话题,“大俗即大富,不若常少更名为大富,直名意简,此为……”

  “常大富!”常夫人以对谢六的简单推算信服,“呵呵,先生之意大概是人如其名吧!”

  谢六自信的说:“请夫人带我详观一下,或许可有一解。”

  常夫人欣喜之余不忘让仆人准备一桌酒菜来招待谢六。“有劳先生了,常家定有重谢。”

  谢六心中冷笑一声,走进院子。宽阔的天井里摆满了绸缎礼盒等礼品。只看了一眼,谢六就知道这是个四进官宅。头进是天井客厅,二进是走廊,三进是主室,四进则是后花园以及家仆所居。

  谢六在四进院落中走了一遍,心里升出一个疑问。从布局设计上来看,常家大院中规中矩,院落推进层次分明,上下左右都合乎新开铺巷的整体布局。

  然而蹊跷之处也在这里,因为四重院落的设计在风水中叫做官院,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在朝中官列上品的官员才会修建的结构。

  风水一向讲究“风水宝地,惟有德者居之”,是说有些龙脉结穴之处虽然贵为极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其上修宅建墓的,还要看看你是否有那个福分缘分和足够的功德,否则反受其克。

  同理,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在阴宅上布下各种不同的强子旺孙的局势。但在阳宅的结构中,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所谓商有贾院,而贵有官府。刚才常夫人言语中已经透露出常家在世代经商,却不知为何竟然设计了商贾大忌的官府局。

  “请问夫人,常家府上可曾有人在朝居官?”

  常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据我所知常家世居此地,发家于前朝初期,百年期间,一直经商持家,其贵也不过乡团而已。”

  证实了一个疑虑,谢六继续问:“常家这片宅业是府上所传的吧,不知夫人是否有所改建?”

  “没有!”常夫人再次摇头,“我自十六嫁入常家,老爷常说这院子传了百年之久,风雨无惧,一砖一瓦都不需修补呢!”

  “哦”了一声,谢六忽然察觉到第三进主院中传来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那是他只有在灵宝门内时才有的气息,禁不住心头狂跳,脸上也潮红起来。

  “先生是否已有定论?”常夫人同时也感觉到了谢六的反常,“先生旅途劳累,要不还是到前厅喝上几杯解乏?”

  谢六摇头,迫不及待的跨步直接就往宅院走去。三进主院是栋木质小楼,眼见谢六毫无礼数的闯入内室,常夫人皱起眉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紧跟其后。

  谢六全没在意常夫人的脸色,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澎拜不息的心跳,“夫人,这条巷子背靠山头,前有江流,而山顶平整,两边列峰,是个玄武隐而不发的局,若此局发动,非但常家受益,甚至整巷齐飞。”他此刻根本顾不得细想,远隔千山万水灵宝之外的地方,怎么会有灵宝留下的一个布局,满心都是如何将这玄武局断掉,“嘿嘿”一声,充满了邪意,“布局施术很是简单,只需在后山顶上建亭一座,立起玄武龙头,即可使它活转过来。”激动之下,伸手在那张红木雕花的大床底下仗指一量,在几个方位上敲打一下后,站起身来,“我再请夫人见识一番……”

  说话间,常夫人卧室内的那张大床慢慢的翻起,露出一洞来。

  常夫人张口结舌,“这……这……”

  谢六心中其实也是惊诧不己,但却轻车熟路的拾阶而下。这种布局是灵宝门特有的手法,虽然以他现有的功力还不能单独布出,但蕴涵在其中的灵宝布局设阵的韵律,使他可以从微弱的记忆中辩识出,这是个阴阳双龙局,同时也叫做游龙入海局。

  一般意义上的风水贵格,都是背山围水,但这条新开铺巷却独占先机,它背靠之山虽然绵长不够,可自成玄武,面前江水奔流千里,正好补了玄武来势不足之短。

  站在地室之中,常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整日卧于其上的床铺下,竟然有着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空间,当然她更不知道,在这地室之下,还有着一条更古怪的通道。

  她不知道,但是谢六知道,满意的看了一眼常夫人的反映,谢六略带摆显的说,“至此夫人应该知道这是个玄武阴阳双龙入海局。”

  常夫人终究大家出身,虽然震惊万分,但仪态不失,事实上谢六所露的也不过是三流术士都能做到的小术。地室内阴冷潮湿,不知是不适还是错觉,常夫人总觉得谢六身上也散发出一股森森的气息来,她迟疑了一下,“先生还是先休息些须再……”

  谢六明显处在亢奋状态,想也不想的说:“多谢夫人,我流落乱世,蒙夫人照顾自当倾力回报。就劳烦夫人略备食水以及油灯柳木。”

  常夫人一怔,“油灯柳木?”

  谢六带点诡异的笑,“龙脉之气也如同人的气血运行,循天时而环,所谓吉日良辰,可遇难求。油灯我需千盏,柳木百斤,是我做法布局必用之物。”

  以常家的财力油灯千盏柳木百斤自然不在话下,谢六说道:“在后山顶上建亭而使玄武抬头,但毕竟是强行为之,所以我将在此布下七星指路,玄武五行属水,江水自前横穿而过,为玄武所喜,龙气只会越来越旺,玄武前布有七星指路,即使年月久远,有七星指引,玄武也可以从江水中吸取水气而保身。”

  “你说呢?”陈枫忽然满含深意的看向文子俊。文子俊左右看了看陈枫卫飞,犹豫间仍然回答,“风水向有三龙之说。左中右三大龙脉护佑国土平顺。其左起贺兰阴山,入山西至太行,渡海为北龙;岷山趋关中,经终南下嵩山,终泰山东海为中龙;右则起新疆吐鲁番以西,走云南丽江,绕贵州经湖南,分四支,称为南龙。而此处遁走的正是南龙中的一条分支,三龙失去其一,固然会天灾大劫,而支撑国运亨通的天脉龙气被抽,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他这番话并不清晰,只是道出了风水布局小到斗室,大至国运,而三龙共存正是华夏子孙数千年文明传承发展的支撑点,现在三龙已遁走一龙,如同三角被抽一边。

  陈枫一笑,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色,显见他和文子俊自从谢甘明现身,知道这是个三龙大遁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推算出这个由玄武遁演变成的三龙大遁的局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因果以及由此带来的后果,毕竟这个局也太大了。但有一点是无须言语的,此局肯定会使现有的大局混乱起来。

  场中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谢甘明背负双手,青衣飘飘的不知在想着什么,行游更被眼前突变的形式迷惑,在他百年的人生经历中,除了打坐存想修炼外,怎么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环环相扣的布局,他也是个难得的异数,心思单纯的他终在龙门派首结元婴,从而神通无敌,但却也因同理,灵性未启,若以他目前的境界,换个人都会将这个三龙大遁、谢式灵宝与常家之间的缘由看个清楚,可他却空负搬山倒海之力,而无法可施。

  而陈枫文子俊两人一出旗门一出千机,一个传闻里超越佛道的异派,一个是代表了数术之尊的统领,可是虽然他们都看出了三龙大遁,却始终下不了结论,而另一个可以称为关键人物的卫飞,竟然已经疲惫不堪的陷入昏沉中。

  谢甘明轻轻一笑,“一切自有因果,我之所为,天地共鉴,不如都随缘而去。”眼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定在陈枫文子俊身上,“原来两位才是真正的高人之后,旗门!呵呵,旗开令至么?”

  “什么?”陈枫的脸色一变,谢甘明最后一句话使他心头狂跳,作为旗门传人,他深知旗门的一切都是禁密,甚至包括“旗门”这两个字,但刚才谢甘明最后说的那四个字,却是他门内极为重要的一句口诀。

  谢甘明脸上的笑容看来不知是意味深长还是神秘莫测,“千机不离二三五,万变皆在十后二归一,恩,血愿现世,而这因果也该到头了。”

  这次是文子俊大吃一惊,谢甘明居然又将他千机门的心法随口道出。容不得他细想,谢甘明长笑,“那么,我就领教一下旗门秘法与千机万变吧!”随着他的笑声,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在微风荡漾中,似可肉眼能见般,蔓延开来。

  “小心!”文子俊沉声喝道,身形左进右退,前插后切,刹那间连换数个方位,在他的踏步中,他身后行游天松子所在的地方,忽然升起一片白雾,而陈枫卫飞那方却依旧斜阳正浓。

  清晰的感应到一股几可撕开空间的力道无声的袭来,陈枫却只能暗中苦笑,贵为旗门传人,他的底细也只有卫飞知晓。他看得出文子俊的步法是千机万变中的十二神煞断,这是一种利用十二地支所属时位来定位的秘法。升起的白雾正是十二神煞断破局所产生的反应,而这边波澜不起,只代表了他丝毫无力抵抗谢甘明的进攻。

  以场上的情形来看,恐怕无论文子俊还是行游都不会对他施以援手,一方面旗门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是谁都想看看的,另一方面除了卫飞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旗门传人,竟然是个打坐时满脑子琢磨《金瓶梅》的家伙。

  况且,以谢甘明一派掌门的实力,就连谢六那样的水平都能略施手段,令他和卫飞以及不人不鬼的常立陷入奈何桥黄泉路的局势里,谢甘明身不动影不摇,勾手移脚就可以布下种种奇局来。

  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但就在这时,陈枫忽然发觉谢甘明所发出的力道竟然是像刀子一样,试图切断他和卫飞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谢甘明的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陈枫,而是因通灵密多过度消耗的卫飞。

  虽然看不出来谢甘明的手法,但陈枫却能根据文子俊十二神煞断的身法步位,大致的判断出谢甘明布局的几丝痕迹来。俯身拉起卫飞,凝神细看文子俊的步法,一闭眼顺着他的势头猛冲过去,随即只觉身上一凉,仿若沉入水中,陈枫紧守心神,大步一跨,再睁开眼,两个人竟然在一步之间到了新开铺巷的入口处。

  “好厉害的阵法!”陈枫这才有时间抹去脸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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