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铸剑阁山门徘徊的流浪少年逐渐增多。

　　山门外的凉亭已热闹起来。

　　布袋少年和李鼎在距离铸剑阁山门不远的小镇上，成功购得了铁剑，在流浪少年的人群中，已有几分贵气弥漫。

　　两少年手握铁剑而来，再次向元正道谢。

　　元正道：“做你们自己的事就好，明日铸剑阁内的管事就会出现，拉帮结派并不会讨得管事的欢心。”

　　布袋少年和李鼎有些失落的退了回去。

　　对于入铸剑阁一事，元正胸有成竹，沧海六合大成后，元正的任督二脉早已打通，他只想了无牵挂的进入铸剑阁。

　　至于和布袋少年、李鼎的缘分，只能进入铸剑阁后再叙了。

　　元正心里对那两位有了几分好感，四两纹银，可撑起一个小摊的费用，李鼎和布袋少年若是用这笔银子去做小生意，也能图个安饱，日后无需在同野狗争食。

　　去买铁剑，便是真的去买，穷酸少年对剑道有着一定的执念。

　　元正神华内敛，未曾在意过那两人的根骨如何，但此事，确实给元正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正午，周围的凉亭都成了有主之物，人影不算密集，却也不少，约莫有五六十位，有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有姿容尚可的豆蔻少女，多数，都是以穷酸见长的流浪剑客，手握木剑者，逐渐增多。

　　日头并不算毒辣，也许周围热闹了起来，难免徒增几分烦躁之感。

　　元正离开了凉亭，闭目养神，需在安静之所进行，二来，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后面，也未必没有感境高手相陪。

　　铸剑阁山门不远处，有两家客栈，铸剑阁虽已没落，可每月下旬，依然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少年，每月，都会有人去铸剑阁取剑，或是官府人员，或是江湖人士。

　　两家客栈的人，自然而然学会了察言观色，这条路络绎不绝，都和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那些人穷酸或富裕，两家客栈的人从未高看过谁，也未低看过谁。

　　无论是什么样的剑，都是危险的。

　　有成名剑客，故作穷酸落魄，有凶侠衣冠楚楚，四足鼎立的世道里，剑客有着很深的根基，从不缺立足之地。

　　进入客栈，一位缺了两颗门牙，略有弯腰驼背的店小二殷勤的招呼道。“这位小哥想要些什么吃食？”

　　店小二不问是否住店，这与住店的费用并无关联，而是剑客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少年剑客更是如此，在漂泊中成长沉淀。

　　“一斤牛肉，一屉包子，新茶一壶。”元正平和道。

　　懂事的店小二立即向柜台那里大声吆喝了一声，店小二见多识广，孤身一人的少年剑客出门在外，能吃得起肉吃得起包子的很少。

　　但凡能吃得起的，分两类人，一种出自于名门大宗，一种出自于富贵人家。

　　店小二看到了元正手中的木剑，一柄有剑鞘的木剑，已算是上等，这位小哥还得好生招待才是。

　　从淸罗城，到达铸剑阁，元正带了很多鱼肉干，鱼肉干吃完了，就不得不吃些一直听说过，却从未吃过的包子还有牛肉了。

　　东海之滨，从不缺海鲜，亦是元正从小到大的主食，在那里生活的时候，所谓的阳春面，猪羊牛肉等，对元正而言太遥远。

　　很快，店小二端来了一屉热腾腾的包子。

　　元正故作熟练的吃了一口，和记忆中的海鲜完全是两种味道，却极为入口。

　　昔日的元正，虽说丧失了自由，可贫穷，距离元正很远，有刘伯主管他的饮食起居，有丫鬟仆人伺候，元正的吃相还是很斯文的。

　　和狼吞虎咽相去甚远。

　　牛肉，这也是元正未曾吃过的，筋道的牛肉入口，元正有些体会到什么叫做豪气了，不使劲咬，还真吃不进嘴里去。

　　元正不喜欢喝酒，喜欢喝茶。

　　酒入喉，有些难受，会丧失主神，并非元正所喜之事，也许是元正还没有到达喝酒的年纪。

　　但也没有到达喝茶的年纪。

　　在东海的时候，姥爷有喝茶的习惯，刘伯有喝茶的习惯，久而久之，元正也有了喝茶的习惯。

　　每当修行完沧海六合之后，若有一杯上好的茗茶入口，自是再好不过。

　　这客栈里的新茶，和东海的新茶也相去甚远，有茶的味，却无道可言。

　　可在他乡能有一杯热茶入口，已不算窘迫了。

　　此时元正这张桌子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老人，约莫六十余岁，头发未曾花白，脸上皱纹应当是可以夹死蚊子了，眼神笑眯眯，有种介于和蔼和老光棍之间的气质。

　　坐在那里，脊梁挺得很直。

　　元正的吃相更加斯文了，越是斯文，便证明是在思考。

　　脊梁乃男人的龙骨，女人的凤骨。

　　寻常而言，六十余岁，即便不弯腰驼背，也会有相应的征兆，但这位老人不同，脊梁笔直，体内血气必然充足，脸色虽然有些黝黑，可精气神十足，眼睛眯着，可眼眸里的精芒忽隐忽现。

　　这应该就是铸剑阁提前下山差点的管事，或是某位长老。

　　这个时间点，若是有家底硬气的子弟想要进入铸剑阁，必然是约出来私下会谈，或直接到达铸剑阁一叙，香钱交够，也就进去了。

　　排除前面的因素，这位老人必是提前来观察这次可否有根骨上佳的少年出现。

　　“小友吃香很是斯文，等下老夫吃面的时候动静有些大，还望小友莫要介意才好。”精气十足的老人爽朗笑道。

　　元正道：“无妨，有人喜欢大口朵颐，有人喜欢细嚼慢咽，均是个人喜好，无是非之别。”

　　老人叫了一碗阳春面，阳春面，便是一碗白面，无香料辅佐入味。

　　但这里的阳春面，很是筋道。

　　老人吸面的时候，是有些大，如溪水下坡一般哗啦哗啦。

　　“我看小友一副贵人之相，只是路过此地，还是要进入铸剑阁修行。”老人吃面的时候开口问道，嘴里嚼个不停。

　　贵人之相，元正到未曾在意过这件事，母亲听闻是一位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女子，父亲是大魏当朝武王，元正有贵人之相，并非偶然。

　　在东海，元正除了苦修沧海六合，便是喝茶读书，人情世故这一层面还是个雏儿。

　　元正道：“确实想入铸剑阁，也不知我这根骨，我这木剑，可行否。”

　　老人道：“既有贵人之相，那肯定行啊，老夫敢打这个包票。”

　　元正并不想提前一步进入铸剑阁，有些时候，过于特殊的话，并非好事。

　　“那便要看到时候里面的管事能不能看上我了，若是看不上，我也只能另寻他处了。”元正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一大口面入喉，有些拥堵，闻得此言，心生疑惑，莫不是这小子看出了些门道。

　　故言道：“老夫只能祝小友进入铸剑阁了，以小友的姿态，到时候铸剑阁里的管事肯定不会错过的。”

　　元正笑而不语。

　　一个不想进后门。

　　一个也放弃了拉对方进后门。

　　中间只间隔了吃一碗面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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