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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沁园


  文人雅集不似斗诗那般,非要分出个高下名次来。

  大家都是兴之所至,随口吟咏,成诗一首,便写在纸上互相流传,写的不好众人便一笑而过,写的好的便大声吟诵,饮酒相庆。

  吴泽虽是商人,但在吴家也上过很久私塾,吟诵诗文也是张口既来,众士子当他是府邸主人叫他作诗,吴泽推脱不过,便做了几首七绝,也算中规中矩。

  写在纸上在士子间传看,吴泽连道惭愧,喝了不少酒。

  文飞白饮了四五杯绍兴黄酒,已经有了些醉意,端起酒杯,起身吟道:“天下红林染,浑河桂影邀,谁言秋日冷,举觯上眉梢。”

  唐和泰抚掌开玩笑道:“妙极!多饮几杯,身子也就不冷了,只是如此劝酒,似有些不太地道啊。”

  田高阳道:“文兄这五绝,格律严谨,却又酒意盎然,气魄非凡,佩服!”

  说罢已有人将此诗付诸笔端,流传出去,不少士子拍手叫绝,连连痛饮。

  有士子提议提笔,为此次雅集诗歌作序,不少士子纷纷响应,研墨拿笔,冥思苦想。

  同时,新诗词还在不断传出。

  文飞白三人正自饮酒,又传来一篇文作,打眼一看,是一首七绝,文采一般,格律不通,便一笑置之,丢在一旁。

  这时远处有个士子站起身来,满面通红,激动的吟诵道:“独立寒秋,浑河远去,永定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看苍茫大地,俯仰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他越吟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嘶吼。

  吟诵结束,士子之中,久久没有动静。

  远翠阁里,画儿看着门外,脸色紧张,小声的道:“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这词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王爷的词,自然是极好的,他们怕不是被震住了吧?”听书有些不确定的道。

  云婉儿有些自责的道:“王爷这词锋芒毕露,不少地方都犯了忌讳,由王爷自己来写自不成问题。但我们代笔就要小心万分,我不得已删改了几个字,可终究没有王爷大才,许是破坏了词意了。”

  “好!”正在安静之时,有人大吼道。远翠阁的人皆被吓了一跳。

  叫好那人正是文飞白,他脸色通红的站起身来,激动的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好一派意气风发,好一派心怀天下,好一个同学少年!痛快!痛快!”

  他这话说完,痛饮了一杯酒,酒水从他唇边滴落,湿透衣襟,豪迈至极。

  士子们仿佛被瞬间点燃了一般,各种溢美之词纷纷涌现。

  何为同学少年?他们现在不就是词中所说的同学少年吗?虽然身无长物,但年轻气盛,志向高远,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纵使当年万户侯又如何?纵使前人称王拜相又如何?我辈将之视如蝼蚁草芥尔!

  就如京城传唱的出塞词中所言,要数天下英雄,还要看今朝!

  有人大喊道:“大才!大才!究竟是哪位高人所做?请受学生一拜!”

  正在做序的士子看了看已经写就了半篇的序,猛地撕烂道:“此番雅集,有此一词足矣!就算做序,也是狗尾续貂,徒增笑柄尔!不写了!”

  还有人流泪道:“好文采,好志向,好豪情,今秋乡试,除此人外,桂榜解元无望矣。”

  唐和泰站起身来,四面拱手:“请问这是哪位兄台所做?唐某不才,还望结识。”

  说罢很多人从地上起身连连拱手道:“请问是哪位大作?请赏脸一叙。”

  远翠阁中,画儿喜上眉梢:“掌柜的,士子们都在发问是谁的大作呢,要是他们知道是王爷做的,说不定要纳头便拜呢……”

  云婉儿笑道:“让他们问去吧,王爷不喜这些虚名,就让这词成无名氏所做好了。”

  小墨叹口气道:“哎!一首流芳千古的佳作,却不能借之杨名,实在可惜……”

  云婉儿道:“这词锋芒太露,对王爷不是好处,反而是个祸端,否则王爷为什么做了许多年都不公诸于世?况且,不能为王爷扬名,并非不能从中得利。”

  小墨眼神一亮道:“愿闻其详……”

  云婉儿神秘的笑道:“这个别院可还没命名呢,你说改叫沁园如何?”

  小墨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道:“哎呀!沁园之中沁园春,昔日一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使得寒山寺从此香火不绝。今日一首沁园春·永定洲,得名一个沁园,岂不是要引的全京城……不,全直隶的人趋之若鹜了?”

  画儿也跑回来问道:“掌柜的,这个别院现在值多少两银子?”

  云婉儿想了想道:“一百万两吧……”

  “啊……”画儿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那世上岂不是没人买得起了?”

  云婉儿笑道:“傻丫头,买不起才好呢。”

  ……

  沁园里的欢声笑语并没有传到永定洲头。

  两个时辰内,河水已经暴涨了近一丈,而且愈加汹涌,几艘清淤船被河水裹挟着,撞到一起,顷刻间船舱碎裂,船夫们纷纷落水,只片刻,便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踪影。

  “轰!”天空一声闷雷滚滚而来,浓密乌云渐渐布满天空,月色越来越暗,岸边的风却越发的大了。

  “大人,河水又涨了半尺!”河工拿着测深的杆子,回身声嘶力竭的喊道。

  民壮的眼中满是惊恐。

  永定洲两岸,满是搬运沙石的民夫,平日和颜悦色的河兵,此刻面目狰狞,凶狠的催促民夫搬运。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一个民夫搬沙袋时力竭,从河堤上坠了下去,溅起了硕大的浪花,然后刺破耳膜的惨叫声顺着汹涌河水飞速逝去。

  于成龙一手摁着官帽,一手拿着河道图,狂风将河道图和他的衣襟吹的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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