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南天曲士与古狼窃火

　　郑克殷在鹰阳的第一次神学宣讲即将到来，殖民司官吏已经带着大量的番民搭台设场。

　　由于会场最好能容纳一两千人——这是因为殖民司要求每一户番人家庭都必须至少派出一人前往——宣讲场的选址乃是鹰阳城西北方的草坡，卫边社的貉擢塔营地以南。

　　当下乃是雨季，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淋雨绝不合适，因而郑克殷要求观察到傍晚万里无云之时再开宣讲，这么下来，愣是等了三四天。

　　郑克殷倒是有时间再好好雕琢这一套神话故事。

　　基本上盘古开天、仙人时代、祝融共工大战、洪水灭世、仙人化兽、女娲补天造人、海分两陆等等最重要的框架性的内容已经在多次探讨和宣讲中打磨得足够好了，无论汉番哪族，都很难反驳。

　　随着苗蠖人的进入，合儒文乐科也不时给郑司长提供一些新素材，郑克殷便也能够给这套神话（他已经决定直接用“神话”二字特指这套神话）添上一些有趣的新细节。

　　比如说洪水灭世之后以悲歌告神的玄狐仙人，在更北方的民族处可能参与过创世，那么郑克殷觉得玄狐仙人很可能可以升格为玄狐神，甚至将其与真武大帝的形象相融，以融合北方民族的信仰。

　　问题是玄狐仙人或玄狐神图腾为狐，真武大帝图腾为“玄武”龟，这种冲突令郑克殷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给玄狐仙人的升格，而将祂视为真武大帝的副手。

　　穿越前的郑克殷博士还知道，菩毛人（波莫人）也有讲解过创世神话，这在加利福尼亚原住民中的确是很稀罕的。

　　在有的版本的菩毛神话里，世界是北方神马伦达和南方神库克苏两尊神共同创造的，有的版本则认为只有库克苏，仿佛库克苏是基督教的上帝那般的独一创造神。

　　按发音来汉化的话，库克苏应是曲士，现在的郑克殷尚把握不好该将曲士定位为神还是仙人——

　　毕竟曲士本就不是动物神，而是一位有手持烟斗、头颅为鸟头的人格神；

　　再加上原世界线中的现代，“库克苏信仰”甚至成为了加利福尼亚州中北部原住民秘密结社，信徒们会通过舞蹈与占卜等方式以求库克苏神答疑解惑，有其重要性；

　　综合考量，基本可以确定曲士应是神，而非仙，并且可以成为与北天真武相对的南天之神。

　　恰巧除了掌管北天的真武大帝以后，中华道教并没有统一版本的四方之神，增设一南天之神便恰好可以补上这一环。

　　考虑到扶桑海岸南北狭长的特殊性以及嘉洲百番的世界观，郑克殷知道他只需将世界分为三部分——北、中、南，而无需将东方与西方都纳入进来形成四方五位。

　　如此一来，真武大帝带着玄狐仙人镇守北天，古狼神烈帝原本掌管中土，曲士神则坐镇南天，在嘉洲番人看来足以涵盖整个世界。

　　至于西方的冥土沧海，由离开中土人世的古狼神烈帝亲自掌管，以镇海神墨魊，以掌冥界万魂；

　　至于东方高山荒原，则由春神、木神、东方神句芒掌管。

　　无论北、中、南三方论还是四方五位论，这套神话便都能有良好的解释。

　　至于在菩毛神话中与南天曲士神做伙创世的马伦达（这一名字尚未汉化），郑克殷博士曾了解过调查波莫人（菩毛人）的人类学家多次强调，这个名字指的正是古狼神。

　　那则创世神话认为曲士神的烟斗上雕刻着天地山川的图案，两尊神则都使用自己的毛发和体腊做成小球，融合起来，挂在古狼神的耳边，在古狼神睡觉之时，小球迅速膨胀，挣脱了古狼神。

　　古狼神及时醒来，看着球在空间中滚落，而祂跳到其上，按照曲士神烟斗上的图案，在球内设计了山川万物。

　　这似乎说明菩毛人很早就认识到大地是一个球？学者们不置可否。

　　但是神话已有盘古开天的故事，并不需要曲士与古狼合作创世的故事。

　　郑克殷倒是可以设计成这样：古狼神和曲士神两位神灵拥有一枝雕刻着世界模样的烟斗，而这是为了纪念盘古的功绩。这样便能有效缝合。

　　由于这一部分仍待更深度的整合，郑克殷将不会在这次宣讲中提到，但是苗蠖人带来的另一部分知识碎片，倒是令郑克殷有些眉头了——

　　那便是洪水灭世以后，世间没有了火，唯一的火被某人（某仙人？）藏了起来，而羽鹰神认为世间太过寒冷，必须将火取出，嘉洲番族便认为古狼神亲自或派人前去南方盗火，使世间再度有了火。

　　菩毛人与清湖部苗蠖人认为，火是由古狼神指派老鼠从乌鸦处窃得；海岸苗蠖人则认为守火者乃是蜘蛛；山地苗蠖人则认为是古狼神亲自从山民处盗火，而守火者乃是乌龟。

　　至于海湾部苗蠖人，也即郑克殷所能接触到的蔡姓湾东番人，认为盗火者乃是蜂鸟——这正是蜂鸟有红脖子的原因。

　　各族各部神话的直接冲突，本应令人深感苦恼，但郑克殷却在仔细比对之后，确定了想法：

　　根据蜂鸟吞火而染红脖子这一观点，身为蜂鸟之祖的智慧神鸿濛当是窃火的执行者，而不应是老鼠或古狼神。

　　至于守火者是谁，郑克殷完全可以说龟、乌鸦、蜘蛛都是！

　　这些本是仙人的动物先祖因古狼神惩罚它们、将它们变成兽而怀恨在心，因而瓜分了洪水灭世后残存的火种——原来的火神祝融已成为火鼬先祖并进一步变成黄鼠狼——躲藏在南方的山区里头。

　　这也是南方总有罪恶的原因，这种神话，能够进一步铺垫人们对南方西班牙人的警惕。

　　那几位守火者既已变成动物，失了智慧，便无法察觉到鸿濛神前来取火吞下，以至于火还是被盗走了，而古狼神则慷慨地分享于人。

　　这便是为什么人们要同时崇拜古狼神烈帝与蜂鸟神鸿濛。

　　恰逢番兵操练营地柴鹿塔军营就在青丘山的圣地鸿濛峰下，宣讲之后，以“朝拜圣山”为由征召番人，便会更加便利。

　　接下来，待到天公作美，万里无云的晴夜，郑克殷便要亲自检测这套愈发完善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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