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 说曹操曹操到
张弃的大地法身被晋鄙法身抱住,一时脱身不得,他现在也只能先求无过,因此他的本意,是用五行圣剑结成剑阵,先防住邋遢道人这一击再打主意。
而看到邋遢法身冲过来,晋鄙圣君也是高兴不已,大声叫道:“老道,打,狠狠地打!”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邋遢道人居然一丝犹豫也没有,竟然转身就跑!
而且刚跑出去,就像那法身有些拖累他的速度一般,竟刹那间收了法身,于是跑得越发快了,就像一道流光,眨眼便掠到湖面上,须臾间,已跑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晋鄙圣君也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望着邋遢道人的背影,喃喃问道:“道士?”
过了一会儿,他才似终于明白了,颓然松开双臂,收了法身,现出一张苍白无比的脸。
张弃也收了法身,到这时候,谁都明白,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晋鄙法身忽然梗起脖子,高声叫道:“本圣不会投降,要打要杀,尽管放马过来!”
张弃沉默了好一会儿,挥了挥手:“你走吧,你留在这儿已经没意义了!”
刚刚从舰楼上走下来的轩辕宗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若晋鄙圣君真要反抗,船上有谁能够杀得了他?
也许张弃有可能杀他,但那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船上不知要死多少人——别说张弃了,就算他轩辕宗爵,也不敢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毕竟他可不是来清月湖游玩的。
游玩两天,就可以回去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回去休养也就是了;可是他还是要继续往前走的,此地离西洲还不知有多远,真要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再说,就算他有心要把晋鄙圣君擒下来,他能阻止张弃吗?他敢吗?他会吗?
晋鄙圣君倒是愣住了,搔搔后脑勺,问道:“你真要放我走?”
张弃摇摇手,回过身便往船舱里走,没走两步,忽然脚下一软,竟似差点摔倒下去。
刚从桅杆上下来的圣女正好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住了他。
晋鄙圣君却是双眼一亮,下意识地提起左手,但想了半天,却还是放了下去。
刚才他本打算出手的,张弃那模样像极了大战后的虚弱,若真是那样,他若果断出手,倒极有可能反败为胜。但他想了许久,最后却还是放弃了这个无比诱人的想法。
他只是憨直,不是笨,实际上能够修炼到圣君境界的,又有谁会笨呢?
他若出手,倒是极有可能击败张弃,可是谁知道张弃到底是不是战后虚弱呢?若张弃是装的,引诱他出手的,那他该怎么办?真要把一条命交代在这里,他可舍不得!
而且,就算他击败了张弃,又如何?他是没信心杀死张弃的,邋遢道人又逃了,他一个人面对轩辕宗爵、夏侯元空等几个尊者?何况甲板上还躺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圣君呢!
所以晋鄙圣君只是跺了跺脚,一纵身,掠入了粼粼波涛之中。
张弃嘴角一翘,很有礼貌地对圣女说了一声:“谢谢!”
圣女也轻轻一笑,面纱下,看着张弃的一双美目里,却有着丝丝疑惑。
当然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伙只听到轩辕宗爵一声冷冷的断喝:“站住!”
原来眼见晋鄙圣君也逃了,长孙钊便也想跟着逃走。但他刚刚移了一步,便被轩辕宗爵发现了。夏侯元空当即一步跨过来,一伸手,便如拎小鸡一般,把长孙钊拎了起来。
“你个龟孙子,竟敢背叛本将,背叛太子殿下,背叛宗门!还想跑,做梦呢你!”
长孙钊一被擒,甲板上其他湖匪和士兵,本都想跟着他逃跑的,便谁也不敢动弹了。
轩辕宗爵看看夏侯元空,淡淡地道:“上岸以后,能不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夏侯元空连忙一躬身,行了个军礼:“请殿下放心,末将定会让殿下满意!”
轩辕宗爵点点头,又道:“袁长史、上官秘丞,麻烦你们协同夏侯将军!”
跟着他来的两个文官都负了伤,此时正由轩辕宗爵的丫环为他们包扎,闻言两人就要站起来,见轩辕宗爵点点下巴,两人又都坐下去,齐声道:“遵命!”
看着轩辕宗爵转过身,夏侯元空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知道轩辕宗爵没有怪他,当然今天的刺杀他并不知情,但作为使团成员、太子身边专门负责保卫工作的三等将军,同时又负责与当地驻军联系,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轩辕宗爵要他给一个解释,就代表这事由他来做主调查;把太子府长史袁珏和秘书丞上官趣叫来帮他,一则是好与地方官府联系,二则是监督他,三则也表明,太子殿下没有想要拿他顶缸的意思。所以夏侯元空直到此时才放下心来,他项上人头,保住了。
看看甲板上的一众士兵和湖匪,夏侯元空转头望着另一名将官:“司徒文彬将军,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骁骑将,麻烦你,除了留下必要的操船之人,其他的,尽数以叛逆罪论处!”
刹那间,所有的湖匪和士兵的脸色,都变得一片惨白,却谁也没有说话,也没人求饶。
他们都知道,当两名圣君逃走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没有人会饶恕一群叛贼,所以他们不用求饶,没用的;他们也没想着反抗,那司徒文彬是初阶尊者,身后还站着炼神境初期的夏侯元空和轩辕宗爵,还有圣女和黄天香等人,还有张弃,还有燕伯。
刚提到燕伯,便见躺在甲板上的他,猛然跳了起来,胡须戟张,大声叫道:“殿下快走!”
众人都是一愣,虽在如此紧张而凄凉的气氛之中,还是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士兵笑了起来。
轩辕宗爵转过头来,也忍不住一笑,却见燕伯似乎现在才回了魂,坐在地上,怔怔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圣君呢?太子殿下,老奴有罪,没有……”
轩辕宗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苦笑着摇摇头:“好了,燕伯,不关你的事,你也尽力了。先下去养伤吧。夺颜,取三粒七阶大法金丹、七粒六阶大还丹出来!”
夏侯元空等人不由有些目光炽热。他们知道,大法金丹乃是圣丹,应该是没有他们的份,只会赐给张弃和燕伯,但六阶大还丹却应该是给他们的。这大还丹虽不比大法金丹那么珍贵,却也是极其少见的六阶丹药,不管是治伤、辅助修炼还是延年益寿都有奇效。
处置完了,轩辕宗爵便走进了船舱里,顺便带走了燕伯。而夏侯元空的命令也开始执行,司徒文彬已摩拳擦掌,就像屠夫走进猪圈一般,走向了那群士兵和湖匪。
却听张弃叫道:“且慢!”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张弃走向已站在船舱门边的轩辕宗爵:“太子殿下,能不能求个情,在处置这些湖匪和士兵之前,可否先让我处置一遍?”
圣女不由伸手拉了拉张弃的衣袖。张弃知道她担心什么,回头给了她一个微笑。
只是这淡淡的微笑,却让她不由怔了一下,双眸之中,似乎有些恍惚。
轩辕宗爵笑道:“张兄找错人了,为弟已经把这事交给了夏侯将军。”
夏侯元空连忙接话道:“张公子尽管请便,末将半刻钟过后再来处置!”
“不用这么久!”张弃摇摇头,朝两人拱拱手,一闪身便进入了湖匪和士兵群中,一把拉出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士兵,“你去舰桥三楼,丁香阁等候,不得胡来!”
丁香阁正是张弃在三楼的套房,这士兵却是知道的。
那士兵愣了愣,这时张弃又拉了个湖匪出来。这湖匪却有些聪明,连忙拉了那士兵便走:“这是大人额外开恩,还不照着大人的吩咐去做,在这儿,等死不成?”
这时众人都明白了张弃的意思,他是要将挑选出来的人保下来。轩辕宗爵、夏侯元空和司徒文彬也不管,却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反正张弃再怎么挑,哪怕把所有人都保下来,也不过是件小事。群龙无首之后,这群湖匪与士兵就没有了任何威胁,杀与不杀,无关紧要。
于是众人都纷纷朝张弃挤过来,都希望他能够挑中自己。但张弃似乎也不是乱挑的,几个金丹境军官挤过来,张弃却看也不看,反而把一个气丹境湖匪给挑了出来。
“你说张公子是按什么标准挑的?”夏侯元空看了半天没看懂,便问司徒文彬。
但司徒文彬也看不懂:“不知道。说是修为吧,明显不是;说是潜质吧,那几个是六品天神血脉,窍穴也多达一两百个,他一个都不挑,却把那八品虚神血脉给挑走了……”
别说他俩,就连燕伯也看不懂,张弃到底要挑的是什么人。
不过张弃也没挑多少,先后挑了十二个湖匪、九个士兵,又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在队伍里,于是又一个牵一个挑出了二十余人,都叫到三楼丁香阁里去了。
其他还有数百名湖匪士兵,但张弃已经进了船舱,于是司徒文彬重又开始摩拳擦掌。那些士兵与湖匪都骚动起来,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骚动都是没用的。
不管甲板上正在进行的大屠杀,张弃回到了舰楼三楼。不过他到底对被挑出来的这群湖匪士兵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反正到了入夜的时候,丁香阁里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湖匪士兵都走了。张弃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向他问起。
经历这场风波之后,楼船继续前进。甲板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了,但这场风波,却绝非至此结束,船上残余的数十士兵,也并不认为自己就真的逃脱了生天。
到了第二天午时过后,楼船靠在了清月湖的另一边,西月码头。
码头上已经跪了一长排人影,张弃粗略数了数,竟似不下上百个!
这些人,有的顶盔贯甲,武将打扮,有的是峨冠博带的文官,还有大腹便便的商人,也有吊儿郎当的纨绔和奇装异服的地痞。每个人身后都有两名士兵,和一个手举大刀的刽子手。
轩辕宗爵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燕伯和张弃则站在他身后。
楼船靠了岸,码头上又跪下了三个人,一个身着黑衣的儒雅中年跪在中间,高声禀道:“西月城神殿大祭司钟离权叩见殿下!尊夏侯将军吩咐,已将清月湖匪事件涉及众人尽数擒拿在此,待恭请殿下验明正身之后,再有请夏侯将军发落!”
他旁边那丰腴妇人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码头上,恭恭敬敬地禀道:“禀殿下,妾身西月城城主钟离晓靓,经妾身亲自查明,驻守西月城东河煌水寨的鱼渊营前总兵长孙钊,乃是金城郡长孙氏旁族,奉了其本族一名长老之令,与魂魔帝国一众魔修勾结,借奉命迎候殿下之机,在清月湖伏击太子殿下。那名长老乃是数年前出征魂魔帝国之时,被心魔殿一名魔修引诱而入魔,潜伏在我神奕王国,现已被金城郡长孙氏捉拿,押候在此!”
她身后便有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大声叫了起来:“哈哈,本魔乃是心魔殿魔尊分身,狗太子,你恶贯满盈……”刚叫得几句,已被身后士兵用破布堵住了嘴巴。
钟离权右侧,那名金甲将官禀道:“末将西南卫副都指挥使轩辕骏,奉神奕卫西南都统领部都统领司徒宁上将军令旨,专司调查清月湖事件。经查,金城郡、西月城以及各处军中,共有一百一十三人与此案有涉,或收受贿赂,暗行方便,或干脆以身伺魔,沆瀣一气。现此一百一十三人均已押候在此,恭请太子殿下发落!”
轩辕宗爵微闭上眼,问道:“有没有冤枉的?”
钟离权一愣,又跪拜下去:“禀太子,均已查明实据,无一人冤枉!”
轩辕宗爵意兴索然地一挥手:“既如此,按国法处置即可。此事,到此为止。靠岸!”
张弃嘴角微翘,早已看清了一切,但他什么也没说。
对钟离权、钟离晓靓和轩辕骏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看得出来,轩辕宗爵也不相信。这件事若说和轩辕宗爵的那两个兄弟没有丝毫关系,和地方实力派大员司徒宁等人没有关系,简直就是不可能。一个地方家族的长老,不大不小,若是自行起意,他敢暗杀圣天大陆最大帝国的太子?他又如何能掌握太子的具体行踪,预先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但若不是他自行行动,魂魔帝国既然苦心孤诣安插了这么一个人物做卧底,若无必胜把握,又岂会轻易出动?最关键是,刺杀了轩辕宗爵,对魂魔帝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只能惹怒神奕宗的宗主,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兴师动众,牺牲了一位尊者级的卧底?
所以这一百一十三人,包括那位长老,是当地的钟离家族、司徒宁,也是他们背后的某人抛出来的,目的就是平息轩辕宗爵的怒气,同时堵住他的嘴。简单说,就是来背锅的。
怪不得一块破布就能堵住堂堂一位尊者的嘴巴,这是让他骂,又不让他尽兴地骂。
而轩辕宗爵问那一句话也另有玄机,他问的真实意思是:有没有舍不得杀的人。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张弃懒得去管,他甚至连晚上的接风宴也没有参加,而且也没有住进城主府精心准备的精舍中去,而是就住在城主府外不远的一间客栈里,潜心修炼。
同样,圣女也没有住精舍,也没有赴宴,而是住在张弃隔壁。轩辕宗爵也曾劝说过他们,但两人都不愿意,他也只好作罢,只是把丫环夺颜留下来,服侍他们两个。
但张弃也没有要夺颜服侍,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圣女也是一样,一直到夜深人静,连面也没露,倒是叫小二弄了几个小菜到房间里去吃,看来她还没有完全辟谷。
渐渐月上半空,清风拂来,张弃却也没有修炼,他不需要专门去修炼,小白和小黑两个分魂已经可以代劳了。他只是站在窗户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远方的人儿。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卢小玥,她千里迢迢追出来刺杀自己,后来却自己跑掉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到武城去。她疯疯癫癫的,神智不清,不要出什么事吧?
可惜三个妖宠都被他带在身边,真该留一个在武城,这样,他也能随时知道那边的情况。
正想着,月光下,忽然一团黑雾飘了过来;黑雾中,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瘦削脸庞!
一对寒光闪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张弃,手中的匕首如毒蛇一般,嗖地噬向他的胸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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