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事后

　　琉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叶空，脸色平静淡漠得宛若修炼绝情诀的女修。

　　叶空一开始还能和琉璃这么对视，但是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只能以轻咳来掩饰尴尬。

　　很快，周遭的空气就开始充满了尴尬的氛围。

　　可琉璃却还是不说话，始终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叶空，眼神一眨不眨的。若不是叶空作为一名鬼修，能够感受到生者的气息和心跳，恐怕他都要以为琉璃已经死了。

　　“放我下来。”片刻之后，琉璃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走不了路。”叶空微微摇头，并未顺着琉璃的意思，“这种情形下，你的处境会更好一些。”

　　“放我下来！”琉璃的声音很是虚弱，但是态度却显得非常的坚决。

　　“不可能。”叶空同样有着自己的坚持。

　　琉璃没有再度开口，她只是闭上双眼，双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状，叶空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琉璃在介意什么：没有人比叶空更清楚，自小被丢在秘境里接受世家的那种残酷训练所需要面对的事情。

　　琉璃不介意受辱，甚至也不会介意身上那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事实上当她在秘境里不断的面对那些生死考验时，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衣不遮体的，因为她需要面对的成长环境可不像神州大陆这边那么安稳，甚至很多时候她可能都会面临好几天找不到食物、没有一个可以短暂休憩的地方等诸如此类的情况。

　　琉璃真正介意的，是她此刻只能在叶空面前流露出来的这种虚弱状态。

　　这才是真正让琉璃最为介意和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想去面对的境况。

　　可叶空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些，所以他才更不可能将琉璃放下来。

　　因为他暴露出鬼修的真身，所以此刻周围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就连地面也开始变得阴冷起来。

　　鬼修的存在，会被定义为“禁忌”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除了普遍原因是鬼修自身的性格扭曲，行事比较邪性外，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鬼修已经不属于生者，他们——修道界更喜欢用“它们”这个词——的存在也很容易会造成环境的污染。

　　例如此刻，哪怕叶空再怎么压制住自身的鬼气，可是周围的情况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正处于一个降温的环境。

　　这还是叶空终于学会了重塑自身的外观——例如那件类似披风一样的透明外袍，否则的话，只怕此刻周围的地面环境已经要开始结霜了。

　　叶空分出一丝神念，控制着一丝湮灭灰雾，在周围捡来了一些干柴，然后迅速的引燃，生起一个篝火堆。

　　他不敢离这个篝火堆太近，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这个好不容易生起火的篝火堆熄灭。毕竟这是以普通的凡火点燃的篝火堆，并不是以法术之类形成起的火焰，所以还是很容易受到修道界独有的气息影响。

　　叶空在将周围的地面稍微烤暖，然后才将琉璃放在已经垫了一层布棉的垫层上，最后才拿出一套衣衫给琉璃披上。

　　周围的空气里，依旧存在着尴尬的氛围。

　　琉璃不开口，叶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如此沉默许久后，这一次却是叶空率先开口了：“我去把小念带过来。”

　　“她没事？”听到叶空的话，一直沉默不语的琉璃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晕过去了。”叶空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到温艺肉身身死的那一幕，受了些精神冲击，所以……”

　　“所以你就让她昏睡过去了？”琉璃虽然是开口发问，但是实际上她的态度与语气却是非常的肯定，“所以那具肉身的名字是叫温艺，叶空是你鬼修的真实名字？”

　　“是的。”叶空点了点头，并未否认——两件事，他都没有否认。

　　张小念确实听了叶空的话，选择了远离战场。

　　她也很清楚，修道界大能者的战斗，根本不是她这样的修士能够旁观的，更不用说是插手了。只是，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某种渴望与激动，选择偷偷返回这处战场。但是最终却是看到叶空利用温艺的肉身为挡下琉璃因“大意”而近乎于必死的那一掌，因此精神也处于一种极端不稳定的状况。

　　鉴于此，叶空也只好让张小念昏睡过去。

　　本来叶空是打算就此离开的，只不过后来的情况却是没想到琉璃居然会选择那么疯狂的跟金无银刚正面，所以他只能回来援助琉璃。毕竟，琉璃会陷入这等境况，完全也是因为叶空的私人原因而导致的。

　　琉璃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所以叶空就选择转身离开。

　　没一会，他就将张小念给带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温艺那具已经彻底咽气的肉身。

　　琉璃已经趁着叶空转身离去的这个时间，重新换上了一套衣衫。

　　很显然，在她的储物空间里，明显也存放了不少衣物。

　　“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苏醒吧。”琉璃只望了一眼张小念，她就已经猜到大概的情况了，“被你的阴气这么刺激，也不知道该算她的机遇，还是算她的劫数。”

　　“如果有人悉心教导的话，那就是她的机遇。”叶空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带着几分淡然。

　　琉璃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此刻虽说此刻脸上露出几分红**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叶空却很清楚，此时的琉璃只是装个样子而已。她身上的伤势不可能那么快痊愈，就算是使用透支型的灵丹，最多也就只能让她短暂的拥有继续战斗的能力而已，事后爆发出来的后遗症估计会更棘手。

　　叶空嗅了一下空气，内心浮现出几分怪异之色：“清灵丹？”

　　“恩。”琉璃点头。

　　叶空也就不再发问。

　　清灵丹，是一种四阶灵丹，它的功效也就是稳定住自身的伤势，恢复和治疗效果都非常缓慢，但是却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治疗药物，绝对不会引起任何后遗症。

　　以琉璃目前的情况而言，使用这种灵丹来恢复伤势的话，她起码需要静养三个月以上才能恢复。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给任何留下任何后遗症与负担，并不会影响到她以后的修为进展。

　　不过在这种时候，琉璃却是吃这种灵丹，那么就代表着她对叶空并没有任何戒心与敌意。

　　这一点，让叶空的内心略微好受一些。

　　正如琉璃不想在叶空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叶空也不希望琉璃对他产生敌意，毕竟两人怎么说也算是共患难的战友。

　　“沐飞羽，是不是你杀的？”看到叶空坐了下来后，琉璃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叶空点了点头，他选择坦诚，“因为他和马文才两人的争斗，祸及了张小念和温艺，所以我才出的手。……我知道沐家会派人来调查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是你而已。”

　　“如果换了一个人，你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了。”琉璃扫了一眼叶空，眼神带着几分鄙视，“既然你知道我是沐家的人，那么你应该知道琉璃只是我的化名吧？”

　　“我知道。”叶空点头。

　　不过看着叶空这个平静的反应，琉璃却是突然一愣，这一刻他的内心隐约有些感悟，似乎叶空知道的并不是自己用了假名这件事，而是叶空已经知道自己是谁。

　　看到琉璃的神色，叶空就已经知道琉璃内心的猜测，不过关于这一点，他自然也不会有所否认：“你是沐莺歌。沐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三位子弟之一，从小就在你们沐家的私有小秘境里修炼。”

　　“你……”琉璃，或者说沐莺歌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因为哪怕是在沐家，知道琉璃身份的人也只有天象楼那两位楼主以及沐家的家主和长老会，其他哪怕是沐家家主的嫡系心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叶空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她的一些基本情况时，琉璃——或者说沐莺歌，才会露出如此骇然的震惊表情。

　　“我不仅知道你，我还知道沐星与沐少杰这两人就是能够与你相提并论的当代沐家三位天才。”叶空沉声说道，“你修炼的方式比较杂，《八荒六合刀法》与《霸王十六戟》你都有所涉猎。但是比起沐星只专注于《八荒六合刀法》、沐少杰只专注于《霸王十六戟》，你在这两门功法上都有所不如，甚至就连《霸王诀》的修炼进度也明显不如你这两位哥哥。而导致这样的原因，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性别所导致的。”

　　原本听着叶空的话，琉璃的脸上惊骇之色也变得越加明显，可是当她听到叶空最后一句时，眉头却是不由的挑了起来。

　　和琉璃一起行动了这么久，叶空怎么可能不知道琉璃这眉头一挑所代表的含义呢。

　　“别发怒，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叶空直接抢在琉璃发怒之前，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你们沐家的女子，大多数都不会修炼《霸王诀》如此刚猛霸道的功法，而是会选择较为中和一些的功法来修炼。”

　　琉璃静静的望着叶空，她自然知道叶空所说不假，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发出一声冷哼，以示不屑。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秘境里度过那艰难的岁月。

　　“我知道的。”叶空叹了口气，他只是看琉璃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关于琉璃这个人设，他毕竟也是有份参与设计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要比沐家的人、甚至可以说比琉璃自身还要更加清楚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空冥秘境是一处非常危险的秘境，就算是凝胎境修士进入都要小心翼翼，可你却能够在这个秘境里独自生活了十六年之久，如果没有大毅力、大智慧支撑，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琉璃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她没想到叶空却是连这点都知道。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想要以女子之身超越沐星和沐少杰，虽说难度极大，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叶空开口说道。

　　琉璃，或者说沐莺歌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过我要事先申明一点，如果想要我出卖沐家的利益，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你觉得我会需要你出卖沐家的利益吗？”叶空反问了一句。

　　这一次，倒是轮到琉璃愣住了。

　　以叶空对沐家如此熟悉的程度，尽管琉璃很不想承认，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沐家在叶空面前还有秘密可言吗？

　　毕竟，外界都知道沐家是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境，其中有几个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重要。

　　但是唯独空冥秘境的存在，那是只有沐家家主和天象楼的历代楼主才知晓的存在，就连长老会都不清楚。可这个秘境，在叶空面前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这自然也不由得让琉璃要多想一些。

　　叶空将金龙重刀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然后放在琉璃的面前：“我知道沐家让你出来负责调查沐飞羽的事务里，必然有一项任务是要回收这柄金龙重刀。我也不想你难做，所以这刀我可以还给你们沐家，但是有一个条件。”

　　“你先说。”琉璃皱了一下眉头，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未落在金龙重刀上，而是一直望着叶空。

　　“现在你有了阴天魔刀，自然也就用不了这刀，所以这刀必然是会收回你们沐家的宝库。”叶空开口说道，“不过，这柄刀你放回去没关系，可却不能让沐星拿到手。”

　　“为什么？”琉璃皱着眉头反问道。

　　关于这件事，叶空自然也没办法详细回答。

　　他总不能说，因为沐星拿到这刀后，他就会成为沐家最锋利的一柄刀，铸就了他杀星之名。

　　若叶空敢这么说的话，他敢保证，沐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刀赐给沐星。

　　“如果你们沐家不想看到沐星过早陨落的话，那么最好不要将这刀赐予沐星。”叶空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暗示手法回答琉璃的问题，“其次是第二件事。……我在池州，是因为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但是我不会危害到你们沐家的世家地位，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说服你们沐家的人，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第二件事……”琉璃面露为难之色。

　　金龙重刀作为她取回的战利品，如果她坚持要这刀的话，那么沐家有可能大的可能性会把这刀送给她。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回沐家时不能暴露出她拥有阴天魔刀的事实，否则的话这柄金龙重刀就肯定不会落在她的手上。

　　可第二件事，就真的让琉璃非常为难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一次沐家让她出来，除了是让她拥有一个实战历练的机会外，也是为了解决叶空这只目前正在池州到处游荡的鬼修。沐家可不会管叶空到底有没有作乱，他们只想要尽快将叶空这只鬼修解决，以彰显沐家对整个池州的掌控力。

　　“没关系。”叶空笑道，“我知道你会有所为难的，不过到时候如果沐欢依旧坚持要对我采取行动的话，那么你就告诉他，最好能够一次将我彻底解决，否则的话你们沐家就要面对第二次阴罗事件了。”

　　“阴罗事件？”琉璃有些不明白。

　　“你这么跟沐欢说，他就会懂了。”叶空笑道，“告诉他，只要不来找我的麻烦，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危害到你们沐家。反正我只信奉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闹得他鸡犬不宁。”

　　“我知道了。”琉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三……”

　　“还有啊？”琉璃眨了眨眼。

　　“最后一件事了。”叶空苦笑着摇头，“帮我……圆谎吧。解决张小念的事。”

　　相比起第一、第二件事，这第三件事无疑是要轻松许多，别说是对整个沐家而言不算什么事，就算是琉璃本人也不会认为这事有多麻烦与困难。

　　当然，前提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处理手法。

　　“那么……要解决你第三件事，同时也让第二件事能够顺利的话，你也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琉璃开口说道。

　　“你说。”叶空不置可否。

　　“金无银背后的主人，是安方白家，这是一个世族，虽说并不与我背后的沐家亲近，但是只要在这池州的地界里，自然也不得不听从我们沐家的号令，至少明面上是如此。”琉璃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所以，关于如何处理白家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不插手，由我代表沐家去解决。”

　　叶空望着琉璃，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坚定之色，片刻后，他才微微点头：“可以。……我相信你们沐王府的威名。”

　　叶空用的是沐王府，而不是之前他和琉璃交谈时所用的沐家。

　　这两者，自然是拥有本质上的区别含义。

　　不过琉璃却选择假装没有听懂，她只是露出一个笑容：“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解决的办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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