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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各奔东西


  “没有。”陆曼回答之前回头望了望陈芸,说道:“我猜你当时应该是将信将疑,对吗?”见她点头,陆曼接着问道:“你倒底是因为什么才同意离开的?”

  陈芸把头偏了过去,不愿意回答。

  陆曼又看向了邓秀芬,说道:“你不是要给你的好姐妹找回公道吗?那么好吧,现在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邓秀芬望了一眼陈芸,心一横,站了起来,说道:“好,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们会同意走。那天在师部和你们吵架以后,回住处的途中,芸姐说肚子不舒服,要我去医院帮她拿点安胎药,回到住处时,你们刚走。”

  邓秀芬说着说着,俯下了身,替眼睛已经闭上的陈芸掖好了被子,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没睡,但不会有人去点破她。

  “她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消息,和我们一路从南京死里逃生的陆曼陆医生,是自己人,而且是重要性远超我们几个人的09号。”说到这,邓秀芬打住了话题,对孙玉民说道:“可能你不太清楚这个09代表着什么。我现在告诉你,09这个数字,这个序号是多么地厉害。它代表着在我们组织的这条隐秘战线里,只有8个人比她重要,这其中还要减去代号为01的L部长。”

  孙玉民没吭声,他前些日子就知道了陆曼09的身份,虽然那是她紧急情况下的自我坦承,但在别人眼里,尤其是邓秀芬眼中,他那波澜不惊,坦然的态度,表明着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陆曼的真实身份。

  果然,邓秀芬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似乎在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这时候闭着眼睛的陈芸说出了一句话。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个身份。”

  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又不再吭声,邓秀芬只得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事关重大,牵扯到方方面面太多,芸姐在当天晚上就启用了电台,向上级发文要求甄别她的身份。”

  可能是骂的太多,接着又说了太多,邓秀芬开始四处寻找水壶,想要倒杯水润润嗓子。

  陆曼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壶,示意里面有水。

  邓秀芬看到了她的动作,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白开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她又继续说道:“很快,我们就收到了L部长的亲自回电。电文上写的很清楚,她确实是组织上代号为09的高级潜伏人员,上面还写着,要我们六人小组全力配合她。芸姐在一收到电文后,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她知道肯定是陆曼已经抢先汇报过,上面才会这么快地回复。那之后,她就决定配合陆曼演这场假结婚的戏。可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孙玉民问道。

  “没想到她会假戏真做,没想到她会鸠占鹊巢,没想到身为党员还是领导的她居然会做出这种抢人老公的事来。”邓秀芬如倒豆子似的把怨气全都倒了出来。

  事情的原委已经摆在了面前,孙玉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她们两个人都没做错,如果真要说谁有错的话,那就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时心动,若不是自己心里一直暗存对陆曼的愧疚和迷恋,若不是自己决定和她结婚,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尽管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辟如说二十师需要一个站得稳的靠山,辟如说自己需要借助她身后的力量来阻止那场浩劫,可孙玉民心里知道,这些全都是借口,实际上自己已经爱上了陆曼,已经离不开她。

  陈芸呢?自己不爱吗?爱!而且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且不论自己和她的孩子,也不论自己和她的感情,就光论这件事来说,一般的女人能做到这点吗?把自己的丈夫推去和别的女人结婚,就算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这也得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包容心吧。还有,即使是到了现今这个阶段,人家假婚真过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有多么的怨恨对方。这样的女人,难道自己不该珍惜,难道自己就能任凭她受尽委屈,整日以泪洗面吗?

  “没错,我是假戏真做了。婚礼的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嘴里一直叫着陈芸,你们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受吗?我也是女人,虽然是假婚,可也是我的新婚之夜啊。洞房花烛夜,自己的丈夫嘴里不停地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换作你们,会怎么做?”陆曼说着说着就似要崩溃,激动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心痛。

  “当时我虽然很难过,但也没有失去理智,心想你不是想要见陈芸吗,就穿上了她临行前送给我的一件旗袍。”

  “凤穿牡丹。”孙玉民惊问,连一直假寐的陈芸也睁开眼睛,看向了已是梨花带雨的陆曼。

  “你记得那晚的事?”陆曼疑问道。

  “不。”孙玉民摇头,他说道:“我完全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你说旗袍,我才会问是不是凤穿牡丹,因为这件衣服是我替她新自挑选的,也只在试衣时见她穿过一次。”他说话的同时,脑子里泛起了南京城成衣铺内,陈芸穿着改制好的旗袍走出来的场景,那副画面停留在他脑海深处许久,一直都未曾磨灭。

  “原来如此,难怪我穿上这件旗袍后,烂醉如泥的你眼睛会放出光彩,把我牢牢地地抱住,死都不肯放手,原来还是把我当成了她。”陆曼知道孙玉民当时只是因为这件记忆中的旗袍而搂住自己后,眼泪又开始如珍珠似的往下掉。

  孙玉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没搞明白,这一下肯定会把陆曼伤得不清。

  “曼,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你也清楚我是不擅言词,但请你相信我们的未来是会很美好的。”孙玉民情急之下又说了一句让他后来后悔不迭的话。

  陆曼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难道这就是他的选择?他的决定?

  “你们的未来会很美好,那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未来在哪?孙玉民,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是不是我这个已成黄脸婆的女人,已经被美艳不可方物的大小姐完全踩在了脚下?”陈芸听到了他的话后,挣扎着坐了起来,原本心态平和的她心里也开始失衡,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芸,我……”孙玉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刚才情急之下的一句话语,没料到会把陈芸惹急。

  “秀芬,我们走。呆在这里,看到这一对狗男女,我都觉得恶心。”陈芸说完就要往外走。

  邓秀芬赶紧走到床前帮她穿鞋,搀扶着她就要往外走,一个身影挡在了她们面前,正是陆曼,她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眼睛还是红肿的。

  “陈芸姑娘,你不能走。”

  “笑话,在这里看你们这对狗男女秀恩爱吗?”

  “你别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曼很是着急,她其实也不是很善于表达自己。“要走的不是你们,应该是我。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我把他完完整整地交给你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希望你能原谅他,也能原谅我,看淡这个你人生中这个小小的波澜。”陆曼说完这句话就抢先往外冲,刚到门口又返身走回来,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个相框,把这个有着二人合照的相框在陈芸面前晃了一下,说道:“我只带走它,留作纪念,可以吗?”

  陈芸压根就不信她的话,直接就把头扭向了一边。

  孙玉民呆坐在凳子上,没有去阻拦,因为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两个女人都是那么地倔强,他甚至是想着让她们两人分开,然后再逐个去解释,好过于四个女人分成两边,而把自己夹杂在中间。

  陆曼临出门时幽怨地回头看了孙玉民一眼,见他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扭转头就往外奔去。

  小丫头狠狠地踢了孙玉民一脚,紧跟着跑了出去。

  陈芸同样看了孙玉民一眼,同样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在邓秀芬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外走去。

  很快,先前喧闹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孙玉民一个人,他呆坐在屋子里头,直到天黑也没有动过半步。

  屋子里的灯亮了,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孙玉民以为是陆曼回来了,站了起来,却发现是小丫头。

  他待在陆曼宿舍,就是在等着她回来,可没想到,等到了天黑都没有等到,心中突然腾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问小丫头:“陆曼人呢?她怎么没回来?”

  “陆姐姐不会再回来了,她让医院的吉普车送她去武汉了。”

  “什么?你怎么不拦着她?”

  “我拦?我拦得住吗?你干嘛不去拦,不去劝她回来。”小丫头本来就很生气,这会的嗓门也开始高了起来。

  “这么远的路途,就一辆车一个司机一个她,我不放心。”孙玉民喃喃自语,他没有去管小玉英不善的语气,对她说道:“丫头,去通知董文彬,让他赶紧派一个排的士兵和两辆车过来,我要去追她。”

  “追不上了,她都走了三四个小时了。”小玉英说道:“你放心,她出发前我就告诉了刘大哥,他安排了一个连的士兵专程护送,出不了事的。”

  “那就好,”孙玉民稍稍放下心来,刚想走出门,突然想起陈芸那边自己也得去看看,问道:“丫头,你知道陈芸她们住哪吗?”

  “知道!”

  “快带我去,我怕她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孙玉民担心他先前的话伤人家太伤,陈芸会伤害到她自己和她腹中的胎儿。

  “不用去了,她们也走了!”小玉英回答很直接。“来这之前,我去找过她们,可是人已经走了,具体去哪儿,我真不知道?”

  孙玉民一怔,他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唱得哪一出。陆曼走他能理解,毕竟她心中有愧,怕难以面对自己。可陈芸也走,他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她那么大的肚子,完全不适合长途远行,可是一下午的时间,人就已经走了,要知道这是两人分别两三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啊。

  孙玉民心中很是失落,他想念陆曼,也想念陈芸,可想归想,人却是回不到自己面前了。昏黄的灯光下,陆曼的这间小屋子显得更加温馨和舒适,他重新打量了屋子一圈,心中叹道:你为什么扔下我走啊。

  忽然,孙玉民的眼睛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先前放相框的床头柜上多了一件东西,一件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他几步跨作一步,走到床前,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物品:一块凤形玉佩。

  和孙玉民脖子上挂得那块龙形玉佩是一对,这一对玉佩的主人都是陈芸,是她们家的传家宝。

  她把这块玉佩留在这里的意思是什么?孙玉民苦苦思索,难道她真的决意放下这一切?还是说,她把这块玉佩留下来,赠送给自己和陆曼,表达祝福?

  连着几天,孙玉民都没暇理会军务,他眼前一会是陆曼一会是大着肚子的陈芸。

  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小玉英和刘文智非常的担心。

  第好在第三天时,刘文智将陆曼平安到达武汉的消息告诉了他之后,孙玉民脸上才稍许露出了一丝微笑。

  …………

  几天后,一战区的命令下发到了下来,作为北路军的当头部队,二十师要首先出发,经扶沟、太康、宁陵进入到曹县和东明之间,切断进攻兰封的鬼子十四团和荷泽方向鬼子的联系。通俗点来说,就是插到后头,当一根钉子,北拒鲁西南的日军,还得南攻十四师团,虽然有含二十师在内的十二军的三个师,还有商震指挥的五个师,可实际上,这些部队相对于面积如此广阔的防御线,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重新回到北面,重新踏上和陆曼成婚的地方荷泽,孙玉民现在的感受无法形容。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在身边时自己没有好好的痛爱和珍惜,现在人家走了,却又无时无刻地想念。

  孙玉民站在路边,看着蜿蜒向前缓缓流动的人流,听着从这条人流中传出来的牲畜嘶鸣;听着从这条人流中传出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听着水壶和手榴弹和步枪碰撞发出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着这条人流中不时有基层军官发出来的“跟上”的喊声,他的思绪万千,心中念道:快了,快了,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远处的黑暗不时地吞噬着这条巨大的人流,似乎在向人们宣示着前路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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